同样是入席长老阁,但职责和分工却不同,杨修文主管一切弟子内务,圣隐堂大事小事一把抓,可以说权力相当大,而凌动这个外事长老说白了就是个虚职。

    修行的宗门都是各扫门前雪,哪有那么多外事,就算有,其他宗门的弟子也轮不到你来管,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职位更像是对仙隐堂大师兄精神上的鼓励。

    好歹明面上的身份变了,还能落个清闲,仙隐堂的大师兄自然是乐在其中,生活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一切照旧,唯有碧桂园中的果树越发茁壮了。

    已入深冬,凌动坐在屋前的木阶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小呆趴在旁边,嘴里哈着白气,远处的墙角,三角犀在勤劳地刨地,相比于道生堂的囚笼,它已经非常满意现在的现状了。

    不一会功夫,空气中飘过一阵丹香,凌动回头望向边屋,嗅了嗅鼻子,脸上露出了会心一笑。

    边屋中,张衡已经闭关四十多天,但却看不出一丝疲惫,相反,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八荒炉,神采奕然,这段时间,他沉浸于丹经,执迷于丹道,而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终于找到了器灵的存在,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这股气息很熟悉,里面似乎残留着大师兄破境时的零星,难道这里……是大师兄破境的地方。

    收回灵识,多出一丝明悟后,张衡再次陷入冥思中。

    屋子外面,凌动的惬意终于被打断,宋铁领着一人走进了碧桂园,正是在去年在堂贡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圣光堂二师兄华灿,不过,自从杨修文入席长老阁后,这位二师兄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圣光堂的大师兄,

    “圣光堂弟子华灿,见过凌长老。”华灿从大老远的地方连忙开始拱手。

    凌动起身笑道:“华师兄远来是客,不过,你这声‘长老’,我可是受不起。”

    “师兄这次入席长老阁是实至名归,弟子不能失了礼数。”华灿恭敬地说道。

    “长老的称呼生分了不说,关键把我叫老了,还是师兄弟的叫法来得亲切。”

    “凌师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华灿展颜一笑,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笺,“奉大师兄之命,将这一次宗门参加春秋问鼎大会的名单呈上,请师兄过目。”

    凌动接过纸笺,目光扫过,微微一愣。

    华灿继续说道:“按照规矩,名单上应该有十二人,大师兄交待了,剩下的三个名额请师兄做主,另外,临行前大师兄还说了一句话……他说,举贤不避亲!”

    凌动笑着摸了摸鼻子,心中不由暗赞,难怪杨修文入席长老阁是众望所归,圣隐堂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头不说,单论这做人处事的风格,真可以算得上张弛有度,面面俱到。

    送走了华灿,凌动又叮嘱了宋铁几句,这位圣隐堂史上最年轻的长老终于踏上了归乡的路程。

    探亲假是莫南山亲自批准的,圣隐堂位于春秋南岳,而开春后的问鼎大会却在奉天城外的揽月峰,从南至北,凌动决定顺道回落镜城外的青山看一看,毕竟又是近两年的光阴,应该给父母报个平安,等一切事了,再与杨修文他们在奉天城会合。

    走过来时的路,尝遍了异乡的惆怅,经常出现在梦中的青山早已白茫茫,熟悉的篱笆院在燃烧了无数个夕阳后,终于出现在凌动的面前,北风中的那道木门在吱吱声中被推开,露出了凌霄和云怡震惊的脸。

    “爹、娘!”

    所有的牵挂最终只变成单薄的两个字。

    云怡噙着泪开始做饭,凌动在烛光倒影中开始为父亲添茶倒水,一边倒水,一边诉说着自己在圣隐堂的种种。

    直到听说这小子居然在圣隐堂混成了长老,凌霄这才微微动容,接着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你……没有走错宗门吧,确定进的是……圣隐堂?”

    凌动哭笑不得,立马拍了拍胸脯说道:“如假包换的圣隐堂,春秋四大宗!”

    凌霄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喃喃开口:“牛个啥,你就算成了宗主,遇到老子照样得叫一声爹。”

    凌动差点喷出一口茶水,目光转向云怡,问道:“娘,我哥现在还好吗?”

    “要说到本事,你真得学学你哥。”凌霄接过话,笑道,“这小子真不赖,入圣光宗不到四年,给你找了个嫂子,宗主穆云然的千金穆映雪,年初的时候还回来摆了几桌。”

    凌动目露惊愕:“大哥神速啊,这事怎么也不托人告诉我一声,回来好讨顿喜酒喝喝。”

    “是我让瞒着你的。”凌霄呵呵一笑,“不都说修行之人应当超脱凡尘,你这个大长老还在乎这些形式嘛。”

    凌动顿时石化,盯着自己的老爹瞅了半天,忽然站起身来,怔怔问道:“爹,你怎么堕境了,元黄真气没有效果?”

    “要是没有效果,我现在还能坐在你的面前吗。”凌霄大手一挥,望了望一旁沉默不语的云怡,笑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和你娘就是个普通人,原来修行不过是想在城主府谋个差事,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求仙证道、扶危救世这样的大宏愿难不成还能指望我们这身老骨头。”

    说着,他抓起云怡布满厚茧的手,继续道,“再说了,什么修仙成道闭关不出,辟谷不食,在你娘的一碗长寿面面前,都是浮云……浮云!”

    凌动望着华发渐生的双亲,眼睛中微微出现干涩,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又咽了回去。

    一直聊到很晚,走出那道木门,回到自己熟悉的房间,凌动望着窗外月下的青山若有所思,都说修行之人应该斩断凡尘,讲究超脱,追求大自在,但什么是超脱呢?既然超脱,为什么还要强调入世呢?

    想起父亲挂在嘴角的憨笑,又想到娘亲晚上亲手端上来的长寿面,这一刻,凌动终于释然,和那些一心证道,苦觅仙路的人比起来,父亲才是真真正正的大超脱,大自在……

    有云遮住了明月,多了一丝释然的凌动,此时体内的气海和星空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共鸣,灵识随着夜风,如同天台倾倒出的洪流,给这座青山披上了超然的外套,一草一木尽收眼底,这是另外一种超脱而自在的情绪。

    气海中的青莲花瓣如同芦苇一般微荡,净离火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它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想挣脱父母的怀抱,去看一看气海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享受着大自在的凌动仿佛感受到了净离火的渴望,灵识开始涌向气海,他要向陌生的婴儿诉说着眼前的风光……

    轰……

    鸿蒙化海,掀起了滔天巨浪,这道巨浪以一种大无畏的气势在体内直冲灵台,脑海中的金湖在这一刻被打开了一道口子,灵台倾倒,洪流一万丈,所有的灵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涌进气海,在遇到化海的鸿蒙后又如同水蒸气一样蒸蒸而上……

    净离火在鸿蒙中翻滚,在花瓣间辗转,在灵识的洪流中跳跃,它仿佛看到了青山,看到了明月,看到了星空……

    过了许久,凌动睁开疲惫的双眼,嘴角绽放出一丝笑容,自己走的路注定和别人不一样,这不是什么破境的征兆,净离火在一阵闹腾后似乎又失去了灵性,但好在自己体内的壁障却被打通了,脑海中的金湖消失了,灵识融进了气海,也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那里有山,有海,有星空……

    身在凡尘,身在凡尘……原来斩断凡尘,就是斩断“自身”,破除体内的壁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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