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内,灵芸正是高烧不止,我拿着丝巾蘸水为她擦拭着额头,以减免她的痛苦,她睡得极其不安稳,嘴中喃喃地念着“额娘、额娘”,叫得我的心中都碎了,又听她说:“报仇,报仇……”。

    一个四岁的孩子随着外祖母、额娘、小姨一同入宫照看三姨与她肚中的龙胎,谁知道会惹出那般事儿来?从此便灾害不断,在这宫中苦苦求生,我这般大年纪的时候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

    想着人的心境未必与年纪有关,经历的事儿多了,心境自然就成熟了,她陪着我三番五次的经历生死磨难,早早就不是那天真灿漫的小孩子了。

    弘历林立在窗边好像等待着什么,外间白雪凯凯,银装素裹,冰凌倒挂,紫禁城的朱墙碧瓦被白雪覆盖着,白茫茫一片很是美丽,远远传来苏培盛尖锐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淑贵妃驾到……”。

    弘历听见这个声音示意我陪同她一起出去见驾,我心中依旧惶恐不安,明白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一场生死较量,一场需要我拿着性命去拼搏,微微抬头见胤禛面目冷淡的模样便知道淑贵妃已经添油加醋的讲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了。

    “皇上,今儿你若是不给臣妾做主,臣妾再无颜面苟活?”淑贵妃挽着胤禛的臂弯楚楚可怜的说道,不等我与弘历言语又听她说:“臣妾虽然入宫多年,但是相比皇后与熹贵妃而言自然经历事儿不多,许是在处理后宫诸多事儿之时不如皇后与熹贵妃历练,既然如此,不如将协理后宫的权利交给熹贵妃如何,臣妾也再不想如此受累。”

    胤禛朝我与弘历瞥了一眼,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弘历早就趁着这个空挡将“天花粉”与“尸首”的事儿处理了,我再不怕搜宫,便道:“淑贵妃高看本宫了,本宫只想在后宫之中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再不想理会这些身外之时,协理后宫多年,本宫早就疲倦了,只是淑贵妃咄咄相逼非要搜查翊坤宫,这好比要打本宫的脸,本宫虽然不愿再参与后宫诸事儿,但是也不想白白给人欺负了去,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胤禛冷冷道:“听闻还动了手,熹贵妃的脾气不减当年啊?怎么动不动就动手呢?”

    我回禀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臣妾心中焦急,故此动了手,并非存心,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见我如此言语,倒是没多问,只是冷冷跪在一旁的弘历问道:“弘历,朕并未召你入宫,你为何在这个禁宫之内?”

    弘历跪在一旁不语,我便回答道:“回皇上,是臣妾召他入宫的。”

    胤禛抬头环顾翊坤宫四周,宫中正燃烧着炭火,许是从雪地进来有些寒意,伸手朝炭炉烤火,淑贵妃体贴地亲自拿着火钳子拨了拨他炭炉,炭炉中的火焰苗子不由有些飞扬起来,一片散落在我的手背之上,显得很是肮脏。

    胤禛冷冷道:“熹贵妃果然怜子,三天两头的召弘历入宫来,莫非还当他是个孩子?殊不知他已经娶妻生子,分府另住了。”目前胤禛膝下不过是三子,裕妃与弘昼已然搬离紫禁城,而七皇子不过是四五岁光景罢了,眼下养在中宫。

    弘历是成年皇子,又并非是我亲生,与我年岁相隔也不过是十五岁而已,早早就惹得后宫流言不断,感觉我就是勾引皇子的武则天一般,莫说我没得那般豪情志气,这天理伦道,我还是不敢违背的,弘历也不敢,我们之间自然不仅仅是母子之情,还有朋友的情意,自然与他人不同。

    问了三五个问题,胤禛还迟迟不让我们起身便知道他是站在淑贵妃那边的,便道:“皇上,正是因为弘历已经分府另住,臣妾才会时时担忧,若是他们一同住在重华宫内,臣妾倒不会三天两头的召唤了,臣妾思念永璜、永琏,故此才会召唤弘历入宫的。若非天寒地冻,真想把两个小皇孙抱到宫中来看一看呢?想必皇上心中也想念得很吧!”

    胤禛听我如此说,倒是没言语,淑贵妃便道:“既然如此,不如把皇孙抱来宫中养着……”眉头一簇好生计上心头继续道:“皇上,熹贵妃身子不好,自然不能时刻照料皇孙,不如抱到永寿宫养着,一则皇上可以时时刻刻见着,聊解了思念皇孙的苦楚,二则,皇上如此宠爱谦贵人,但是谦贵人入宫半年,却并未见有动静,若是抱个男孩在宫内,也许有招子的用处也未可知呢?”

    弘历一愣,这不是想着抓住弘历的命根子吗?弘历膝下如今就两个孩子,若是孩子在永寿宫内,此后哪里敢与淑贵妃抗衡呢?我道:“淑贵妃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然,淑贵妃年岁不大,还不能理会本宫这个婆婆疼爱儿媳的心情,本宫即便再想念皇孙也罢了,并不敢做出让她们母子分离的事儿来,小小年纪便离开生母,这不是惨绝人寰的事儿么?并非人人都如淑贵妃这般宽仁大量,自己的孩子说送出去就送出去的。”

    “你……”我几句话句句说中要害,她自然是无言以对,弘历见我迟迟不入正题,还险些将他的孩子搭进去不免有些急躁了,便抱拳禀告道:“回皇阿玛的话,额娘召儿臣入宫觐见,是有天大的事儿发生……”

    我面露难色唤了一句:“弘历?”。

    胤禛不免觉得疑惑问道:“哦?何事是?”

    弘历也面露难色道:“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随意言语。只是……若是儿臣不告知皇阿玛,混乱了皇室血脉,儿臣便是爱新觉罗家的罪人了。”胤禛听了弘历的话更觉得疑惑,眉头拧了拧问道:“到底是何等天大的事儿?还关系到皇室血脉?”

    弘历环顾左右道:“还请皇阿玛屏退左右为好。”胤禛这才意识到事情非比寻常,便示意左右退下,淑贵妃道:“既然事关皇室血脉,自然也干系后宫嫔妃,臣妾如今协理后宫,后宫之事责无旁贷,还请皇上恩准臣妾留下。”

    胤禛颔首答应又朝我与弘历道:“起来回话吧!”。

    弘历抱拳继续禀告道:“皇阿玛可还记得额娘身边的那个不能言语的灵芸丫头?”胤禛微微点头,弘历继续道:“她能够开口言语了,说了些胡说,吓得额娘不知该如何是好,故此才召儿臣入宫商量的。”

    我接口道:“正是,那丫头从四岁开始便不能言语了,却不料今儿一早便突然能言语了,她告诉臣妾说……”

    “说什么?”

    “她说,当年她亲眼看见皇后娘娘推她额娘入井,还听见皇后说什么‘一定要是皇子才可以,不然本宫便是白白忙活’之类的话,灵芸还说她的三姨也是当初的真妃,她的七姨,也就是当初的秀嫔都是皇后娘娘害死的,臣妾见此事关系到皇后娘娘,不敢亲信,便罚在她雪地跪了一个时辰,谁知这丫头即便在睡梦之中都是说着这些话,故此也不敢不信。”

    听到我提起皇后,胤禛再不敢不深思了,淑贵妃早早就除去皇后,窥视后位,无奈皇后避重就轻,又陪王伴驾多年,老谋深算,一时半伙找不到借口,眼下我恰好给了她一个缘由,她哪里不借题发挥的?

    便故作惊讶道:“皇后为何要推灵芸的额娘下水?又为何要害死真妃与秀嫔?无稽之谈,真妃是难产而死,秀嫔是因为险些毒害臣妾与皇后娘娘才被皇上处死的,这与皇后有何干系?皇上切勿亲信胡言。”

    明着是在为皇后辨别,实质却是引导着胤禛朝那不好的方面去想,好好的为什么要推人下井呢?自然是有事情的,好好地为何要杀人灭口呢?自然是为了掩盖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了。

    胤禛沉思片刻冷冷道:“带那丫头来见朕。”语气虽然很是镇定,却不免携带着丝丝颤抖,皇后与她夫妻多年,他岂能接受自己的结发妻子做出这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我扭捏道:“可是那丫头此时神志不清,说的话未必能够当真,臣妾相信皇后仁慈绝对做不出这些个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胤禛见我推脱不由有些怒气将矮几上的茶杯一扫落地狠狠道:“朕说带那丫头来见朕……”茶杯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如雷贯耳,响彻云霄,不单单是我,就连弘历与淑贵妃都吓着了。

    弘历忙道:“皇阿玛息怒,儿臣这就去带灵芸来见驾。”灵芸正是高烧之中,虽然勉强能够起身却极其地虚弱还未走到胤禛面前便浑身软弱无骨地摔倒在胤禛的面前,拉扯着胤禛的龙袍喊道是:“皇上,皇上,报仇,报仇……”说着便是眼泪哗哗地往外冒,本来就是身姿较小,又气若游丝,不由显得楚楚可怜。

    胤禛不理会,抬脚朝灵芸的身子一退叱喝道:“贱婢想说甚?你有何仇要报,若是有半句虚言,朕抽你的筋,拔了你的皮?”

    灵芸边流泪边用微弱的声音道:“本宫的孩子幼殇,老天不佑,多年不曾有孕,如今年老色驰,空有皇后的架子,却颇感无枝可依……”听到此处胤禛已然面露憎恨之气,又听灵芸换了另一种语气道:“皇后娘娘,不能啊,您不能这样做?”

    “本宫若是不如此做,他们母子一人都保不住,本宫也是迫而无奈。”

    “不,我要见去皇上,皇上绝不会让您这般做的……”

    灵芸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一般,胤禛听着听着眉头似乎舒展开了,灵芸继续道:“就这样,皇后就将我额娘推倒了井里……”若真是如此的话,那皇后可是皇家功臣了,毕竟她保住了皇家血脉,胤禛虽然心疼真妃,但是更感谢皇后,故此震怒之情不如刚刚那般。

    淑贵妃在旁边道:“原来如此,皇后娘娘的心肠可真是狠毒啊?竟然想到让太医将真妃的肚子剖开,那自然是没得活路的。”说着面露悲戚之色感叹道:“真妃妹妹真是可怜,好歹与我在永寿宫住过一段时日,我净是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想若非当初她拖着皇上,真妃也不会那么惨死,秀嫔也不会恨她入骨,三番五次地冒犯于她,此时来装什么好人呢?

    灵芸接口说道:“七阿哥,他,他不是龙种,他不过是皇后抱来的一个男婴罢了,皇后她、她狸猫换太子,偷天换日,我七姨正是知道了此事,才被皇后陷害致死的,皇上,做主啊……为我两位姨娘做主,为瓜尔佳全族做主啊?”

    听到此处胤禛哪里还能镇定?腾的一下起身叱喝道:“你说甚?”,此时灵芸已然说不出话了,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满脸的痛苦表情,胤禛见她不言语,更是气愤狠狠地朝急灵芸的身子踹了两脚,不由很是心疼,忙着跪地求情道:“皇上,灵芸多年未开口讲话,没得道理张嘴就是谎言啊?尽管臣妾也不相信她嘴中所言,但是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灵芸如此模样,没得道理是要陷害皇后啊?”

    淑妃在旁帮腔道:“皇上息怒,这丫头之话不可亲信,她说七阿哥并非皇室血脉,那咱们将七阿哥抱来滴血认亲,不就真相大白,若是这丫头所说是假,皇上到时候要了她的性命也不迟啊?”

    这淑贵妃说话就是高明,如此两边都不帮,滴血认亲,若是灵芸所言是真,那皇后在劫难逃,混淆皇室血脉,谋害真妃秀嫔之事,她即便不死,也只怕不能当这个皇后了,若是灵芸所言是假,那必定能够推到我身上来,说我在妖言惑众,污蔑皇后,那我从此在宫中再无立足之地了,总之我与皇后她必定能够除去一个,故此她正沾沾自喜,这个局对于她而言是双赢。

    不费她吹灰之力,便可除去劲敌之一,她自然是喜上眉梢的,胤禛沉思道:“来人,摆驾景仁宫。”

    景仁宫内,皇后一身雨过天晴色禅棉宫装,抱着七阿哥福沛正在暖榻上练习写字,五岁不到的福沛双手各握着一支笔天真地问道皇后道:“皇额娘,如何才能用双写字呢?”

    皇后慈和道:“心无旁骛,一心一意自然就能用双手写字了。”

    福沛疑惑道:“皇额娘诓我,儿臣已经没有想其他的事儿了,却双手写出来的字是一样的,无法做到一手画圈,一手画圆。”粉嘟嘟的嘴巴微微撅起,很是可爱。”

    皇后听后不由哈哈笑道:“皇儿年纪尚幼,自然没得皇额娘这般定性,皇额娘问你为何人有两只手?”福沛纳闷地想了想摇了摇头,皇后继续问道:“那皇儿知不知道为何人会有两个心房呢?”

    福沛更是纳闷,双眼凝望着皇后的眼睛,祈求皇后能够快速地告诉他答案,皇后微微一笑道:“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两个灵魂,一个住在左心房里,一个住在右心房里,一个善良,一个邪恶的,左心房控制着左手,右心房控制着右手,善良的灵魂写出来的字就是圆的,没有菱角面面俱到,邪恶的灵魂写出来的字便是方的,菱角分明尖锐,却极其会伤人。

    皇儿年纪尚幼,还不明白什么是人间百态,故此左右心房里住着的都是善良的灵魂,故此只能写出一种字来,自然,皇额娘希望皇儿永远都只有一个善良的灵魂,那邪恶的灵魂永远也不要在皇儿的体内苏醒,如此,皇儿就可以永远永远地这般开心快乐地生活了。”

    福沛很明显没有听懂,便问道:“那皇额娘,邪恶的灵魂什么时候才会苏醒呢?”

    皇后笑道:“在她经历了许多苦难之后,在她一次又一次伤心之后,在她再不想承受苦难之后,皇儿自然不懂得的,那邪恶的灵魂就好比一颗幼小的种子,埋葬在人心深处,外界的苦难与磨练,别人的欺凌与侮辱就好似阳光与水露浇灌着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然后越长越大,越来越根深蒂固,越来越不可自拔,渐渐地,渐渐地衍生到了善良的灵魂里面,一点点吞噬着那善良的灵魂,渐渐地占据了整颗心。”

    福沛更是不懂,双手拿着毛笔游戏起来,将毛笔当成刀剑博斗起来,突然道:“如此说来,人即便有两个心房,却最终只有一颗心的,故此也只能写一种字,是不是?”

    皇后一愣,反复体会着这句话紧紧地福沛揽入怀中道:“哇,本宫的皇儿好生伶俐聪慧啊,本宫想了一辈子都没有想通的事儿,被皇儿一句话就解开了。”心中想着,既然已经当了坏人又何必带着好人的面具呢?既然已经斩草为何不彻底除根呢?如此左右摇摆痛苦的终究是自己不是么?

    幽怨的目光朝窗外凯凯白雪扫去,双手一紧道:“淑贵妃、熹贵妃、本宫留着你们的性命太久太久了。”

    正遐想着,剪秋一踉跄跌进了屋内,皇后叱喝道:“何事如此慌慌张张?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这点稳重劲儿都没有?”

    剪秋指着外头气息喘喘有些说不话来,“碰”的一声本来半张着的门被人一脚推开,一抹明黄映入眼帘,只听见胤禛狠狠命令道:“来人,给朕把那孽障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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