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辰逸陷入了沉思,他身子弱?

    半晌,抬眸,说道,“那块素绫上提到福星必死,查得怎么样了?”

    云鹤闻言,精神萎靡,“王爷,属下暗自地查了许久,一点眉目都没有。”

    “下去吧。”

    云鹤欲言又止,站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

    “王爷,先前辰河决堤的事情,查到一点眉目了。确实是有人暗中破坏,头一年固好的大堤被人从中间挖了道口子,当晚护堤人发现有人在堤上鬼鬼祟祟,因为事情闹大了,这事就没敢上报了。”

    “查到了是谁干的?”

    “暂时还没有。”

    “下去吧。”

    “是。”

    —

    翌日清晨,叶如陌在庭院外鸟鸣雀跃中醒了过来,穿衣起床。

    门外已经传来一阵声响,刘嬷嬷带着一些宫女们准时来报到了,见叶如陌起的这么早,微微一怔,“皇后娘娘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前几日,都是自己到了门前敲门,叶如陌才会起床的。

    叶如陌坐在铜镜前,淡淡一笑,“昨日父亲来了,有点高兴。”

    刘嬷嬷会心一笑,“皇后娘娘真是好福分,爹爹就在太医院里当差,以后可以天天见着了。”常年待在宫里,哪能不想亲人?

    说罢,对着身后喊道,“青花,过来,给皇后娘娘梳头发。”

    话音刚落,青玲已经将青花从人群里拉了过来,边走边说,“青花,你真是运气太好了,皇后娘娘最好了,最喜欢你梳头了,昨日我给皇后娘娘梳头时,差点扯掉她的头发,她都没有骂我呢。”

    喋喋不休的话语像是个标准的八婆,却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青花看似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望着叶如陌脆生生的叫了声,“皇后娘娘。”

    叶如陌浅笑,“青花,身子好些了没有?”

    青花声若蚊蝇,“好些了。谢谢皇后娘娘关心。”

    “听说你在洗衣房里待着?”

    “嗯。”

    “这么一双巧手在那种地方待着,干些粗活不是可惜了?”

    “谢皇后娘娘,奴婢在洗衣房待着,做些粗活没觉得不好。”话至尾声,声音明显颤了颤。

    “想不想换个地方当差?”

    青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皇——后—娘—娘,奴婢在洗衣房待着挺好,不想去其他地方,请皇后娘娘开恩。”

    刘嬷嬷瞠目结舌,这么好的差事,到了青花这里就像是上刑场一样。

    难不成,这丫头天生贱命,洗衣、洗被子什么的,上瘾了?

    青玲怔在原地,忘了出声。

    叶如陌朱唇微启,手抚桃木梳,淡淡说道,“竟然青花不想换地方,那就在洗衣房待着吧。要是有时间来帮我绾个头发,好好教教青玲,下次别再扯我头皮了。”

    刘嬷嬷恍了过来,拉着青玲忙向地上跪去,嘴里一个劲地说道,“谢谢皇后娘娘提携,谢谢皇后娘娘提携——。”

    青花望向跪在一旁,满脸感激之情的青玲,眸底隐过一丝忧色。

    叶如陌天资聪慧,平常人等需学二十余日的规矩礼仪,她十日下来便已学的妥妥地,等着大婚,平日没什么事可做,一扫冷冽清冷的常态,每日便是带着青玲在皇宫里瞎晃悠。说到底,她只是个不到十六的小姑娘。

    没过两日,宫里都传遍了,这位皇后还没长大,是个爱玩的主。宫女、太监们在路上遇见这位皇后娘娘,也习以为常了。

    离大婚之日,只有十五日了。

    这日清晨,叶如陌闷闷不乐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青花,“青玲,你最近绾发水平大有长进呀。”

    青玲眼眸眯成了缝,“皇后娘娘,你说的是真的?”

    头顶一阵刺痛传来,叶如陌痛的龇牙咧嘴,额角冒汗,叹道,“看来,还是不能表扬呀。”

    青玲咧了咧嘴,吐了下舌头,“皇后娘娘,你不知道,这些日子青花根本没过来教我。”

    叶如陌轻嗯了一声,“连我的话都敢不听。”

    青玲夸张地回应道,“可不呢,皇后娘娘。这丫头就是欠揍。”过来待了几天,知道叶如陌心底善良,不会就这些小事小题大做,便和她一起开开玩笑了。

    叶如陌沉吟,“揍还是别揍了,我们找机会整整她吧。”

    青玲眼眸发亮,连忙凑了过来,“怎么整?”

    一阵耳语之后,便行动了起来。

    用了午膳,出门时,俨然成了两个小宫女,手里抱着一些脏衣服。叶如陌的脸上多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容貌看起来普通了许多。临出门时,特意摸了摸袖中应急包上的缝衣针,几次历险后,缝衣针已成了她的独门暗器。

    一路向着洗衣房走去,沿路上青玲忙着向小太监、小宫女们打招呼,心情似是好得不得了。

    众人心里存着疑,忍不住问道,“青玲,怎么今日皇后娘娘没和你一起了?”

    青玲一一笑着回复,“皇后娘娘今日在房里练习走路呢,我去洗衣房给她把衣服送过去。”

    ……

    穿过无数的庭院、回廊、拱桥,两人终于来到了皇宫后方,洗衣房。

    这里便是青花工作的地方,叶如陌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今日没有青玲的帮忙,她根本找不到,就算找到了,整个皇宫都知道皇后娘娘来了洗衣房。

    所以说,有时借力使力效果更好。

    按照青玲的说法,宫中人多,洗衣房的事情永远做不完,双手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一到冬天手上便长满了冻疮,再浸水便苦不堪言。

    一般来说,一些被主子处罚的宫女便会罚到这里来洗衣,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便会回去了。

    毕竟这里都是些年长宫女们待的地方,年纪轻,手脚麻利,口齿伶俐的小姑娘都会安排去伺候主子。瞧着宫里面宫女多,经年累月下来,年轻的宫女们并不多。

    而像青花这种手艺好,罚到洗衣房干粗活,却干上瘾的并不多,其中一定有猫腻。

    洗衣房的庭院里,有几口大的井,三三两两的宫女们正围在一旁洗衣,不时传来几声笑话。

    叶如陌一眼瞧见青花正在不远处一口井旁低头洗衣,瞧她卖力劲儿,看来在洗衣房里日子过得并不给劲。叶如陌疑心更重,明明在这里过得不如意,怎么拼了命不想离开呢?

    在叶如陌的暗示下,两人来到青花不远处的井边,青玲将手里脏衣服扔了过来,作势吆喝道,“皇后娘娘说了,今日要将这些衣服洗了,不洗干净不许回去,知道没?”

    叶如陌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声若蚊蝇,“是的,青玲姑娘。”

    洗衣房里,水流潺潺,人声鼎沸,宫女们走来走去,没人顾得上看新来了谁。反正到这种地方来的,最多也就是个得宠的宫女,主子们从不会踏进这里半步。

    自然,也没人仔细瞧叶如陌。

    旁侧,青花身边衣物堆的老高,眼皮顾不上抬,埋头洗着手中衣物,“砰”地一声,一个年长的宫女又扔了几件衣裳,“青花,这是刘美人的衣物,今日一定要洗完。”

    青花脸色怯弱,连声应道,“是的,姑姑。”

    叶如陌心急如焚,等她洗完这些衣物要等到什么时候?

    怔愣间,耳边已经响起青玲清脆的声音,“青花姐,你在这里呀,刚才我还找你呢。”语气里含着一丝怜惜,“青花姐,你要洗这么多衣服呀,诶,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皇后娘娘人可好了,想要你去那里当差,你却说什么也不去。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干粗活,早知道把你那么好的绾发技术给我就好了。”

    青花停住的手中动作,抬眸,望向弯着腰使劲洗着衣服的叶如陌,冷冷笑道,“你说?皇后娘娘好?那是什么呀?”

    青玲知道,青花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还没有正式封后,出现才几日,便能把人罚到这里来了,以后还不得变得法子折磨她们。

    青玲嘿嘿干笑了两声,她能告诉青花,被罚来的那个人其实就是皇后娘娘吗?当然不能。

    索性转移了话题,抓起青花红彤彤的手指,“青花,现在还没有下雪,要是过些日子下雪了,每日还得洗这么多衣裳,你这手……”

    青花闷着头,继续用力搓着,“没事,这些姑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了?”

    青玲叹了口气,蹲了下来,拨了几件脏衣服过来,“谁叫我们是好姐妹呢?今日刚好皇后娘娘放我一日假,我帮你一起洗吧。”

    叶如陌嘴角隐过一丝笑意,这小丫头,真看不出,其实挺机灵的。

    人一起洗了起来,不时说上几句话。

    慢慢地,井边的宫女们陆陆续续走了,日头隐入云层,独留一抹血红的光晕,映在洗衣房庭院里大大小小晾衣杆上的锦被和衣物上,添了些许红晕。

    终于,青玲站起身,拍了拍,“终于洗的差不多了,要是今日我没来给你帮忙,是不是你得洗到深夜呀。”

    青花没有反驳,手脚麻利地将手中衣物晾上了晾衣杆,幽幽地叹了口气,“月亮已经出来了,今夜不会下雨,就在这里晾着吧,不然明日哪位主子来了,没拿到衣裳又得受罚了。”

    “青花姐,要不我先回去了。说不定皇后娘娘还在等我呢。”

    青玲笑道,“早就听说了,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她呀,离不了你。”说罢,话锋一转,望向一旁还在使劲搓洗衣物的叶如陌,“那她呢?”

    青玲笑道,“皇后娘娘说了,今日这些衣裳必须她自己洗了,因为都是她弄脏的。”说罢,蹦蹦跳跳地跑出洗衣房了。

    青花愕然,“……”同情地眼神瞥了一眼埋头苦干的叶如陌,转身向洗衣房后院走去。

    天际边那抹血红隐入云层,残月当空,孤星点缀,月夜朦胧。

    洗衣房的庭院里,稀稀拉拉地留着一些没有干透的锦被、衣裳,宛若重重帷幔,隐去了两人的身影。就算是有人瞧见,也只是以为可怜的宫女摊上狠毒的主子,大晚上的,还在这里晾晒衣物。

    青花一扫先前在叶如陌面前的唯唯诺诺,身子灵活向着后院窜去,看这情形便知道,她这是轻车熟路了。

    洗衣房宫女的舍房就在洗衣房里面,不在里面好好待着。大半夜的,一个女子在宫里窜来窜去干什么?就算没有遇上歹徒之类的,就算是遇上巡逻守卫也够她受的了。

    洗衣房后,有一处坍塌的土墙,刚好容得下一人穿行而过,青花左右打量一下,躬身穿过,叶如陌踮着脚尖紧跟而上。

    围墙外,凉风习习,这是一片茂密丛林,青花猫着腰熟练地穿过各种灌木,最后在一处夯土壁前停了下来。土壁上长着各式各样的灌木,参差不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夯土墙本来的面目。

    青花在一处土壁前停驻了下,用手拨开面前的灌木,身子一钻,整个人竟然消失于面前。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叶如陌怔在原地,许久才缓了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没过多久,青玲又猫着身子钻了出来。奇了怪了,她的身后既然隐隐约约地透着一丝光亮。

    难道,里面住着人?

    瞬间,叶如陌眼前浮现出青花交给自己的那块破素绫,上面用碳歪歪扭扭写着的几个大字,福星必死。身后是巍峨耸立的宫殿,里面的宫女、太监们个个都衣着光鲜。

    只有这里,才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等青花离开后,叶如陌蹑手蹑脚地来到夯土壁前,右手摸着衣袖里的缝衣针,准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左手慢慢地拨开灌木丛。

    面前出现一个长宽约一米的洞口,里面有着微弱的烛火,怔愣间,突然从里面传来一声嘶哑苍老的声音,“青花,怎么又回来了?”幽幽的声音,寂静的夜里如同鬼魅一般。

    叶如陌怔在原地,脚像是灌了铅,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魂不守舍间,青花听见声响返了回来。月色里,瞧见洞口前面色极不自然的叶如陌,张大了嘴,惊恐道,“你不是下午被皇后娘娘罚过来洗衣的宫女?你为何跟踪我?”

    叶如陌嘿嘿地干笑了几声,低声说道,“青花,你再仔细瞧瞧。”

    通过那张写了字的破旧素绫,叶如陌知道,无论是青花,还是她背后的人,对自己都没有敌意,至于目的何在,需要自己进一步查明。

    青花瞪圆了眼,手指叶如陌说不出话,“你—你—你是皇后娘娘?居然乔装跟踪我?”

    叶如陌仍旧干笑了几声,身为后宫之主,做着这样不光彩的事,说出去谁会相信?

    “青花,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着你送来的那张素绫,觉得我的救命恩人过得实在太过寒碜,所以想帮帮她。问你几次都不说,没有办法之下,我只能这样了。”

    青花表情惊骇,在宫里待了这么年,从来没有见到那个主子既然会这样耍无赖,更何况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瞧着她穿着一身盛装坐在那里,挺像那么回事的,怎么换了身衣裳,人就变了?

    洞里面,嘶哑地声音再次传了出来,“青花,是不是有人来了?”

    青花啜嚅着,“虹姑,是—皇后娘娘来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不在暖和的寝房里待着,反而会跑到乌漆墨黑皇宫后院的荒山里来?

    虹姑?

    难道是位宫女?里面似乎静了下来,半晌,苍老地声音再次传了出来,“青花,你让她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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