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故人

    黑黢黢的虚空深处,一丝光线都不曾触及的角落。

    此处,岁月仿佛一个笑话,它们肆意雕琢刻画,铸就的依旧是一望无垠的空旷。

    路过繁华,才会经历寂寞,因为孤单,时间才显得漫长、难熬,若是一辈子都不曾热闹过,那也便这样过了。这个角落静谧着,静谧过了千万年,无人惊扰,直到那一刹那。

    虚空崩裂,伴随着琉璃破碎般的清音,这个角落涌出几丝光线瞬间刺破了所有阴暗,随之而来却是更深的阴沉,墨色突进,一座高达千万里的高山在虚空中巍峨。

    叠嶂的山峦迎着黑暗矗立!

    投影出的竟是无边的沉抑,在这山峦面前,黑暗也不得不低头,之前迸射出的几缕光线倒像是慌不择路地逃离。

    肃杀!

    高山由纯粹的黑石铸就,其上全是破碎的缺口,数不清的兵器附着其上,甚至有一柄千丈的锁骨残刃巨剑险些将其懒腰斩断,但是高山依旧没有倒下,无数精致的符文在黑山之上流转,勾勒出万千大道,堪堪撑住大山没有崩塌。

    像是背负着深仇的将士,仇恨是他的唯一脊骨,能让他停滞步伐的唯有摘掉头颅。

    忽然,黑山之上的刀剑起了共鸣,高亢低吟,纷杂散乱,似乎每一柄兵器都挣扎着暴起,细碎的山石滚落,不断有符文湮灭,偶有巨石滚落,便有雷鸣之声呼和,几乎将这片虚空砸碎。

    “呵,来了?”

    这奇诡而壮丽的一幕因为这一声低微的声响而中断。

    这座高山之中竟然有一个人!高达百丈的巨人,他倚靠着山巅的一块恍如王座的石头,一手托腮,沉睡着,直到前一刻他才睁开眼。

    话音未落,虚空之中忽然凭空浮现一根锁链,猛然刺进此人的手臂,洞穿,硬生生地钉在身后石头上。

    此人往这锁链瞧了一眼,细长的锁链上慢慢浮现七个字“煌命·隐月夏邑夜”,浑然不以为意,因为此人身上竟然还有密密麻麻足有上千根的锁链,最粗的一根竟然洞穿了他右眼,透过了他头颅。

    就当他准备再次入眠的时候,他全身一紧,猛地扯动上千根锁链,发出杂乱的声音,仿佛同时捻动了千根琴弦,而他瞪大了仅剩的左眼,望向虚空。

    此时虚空又凝出一条锁链,这条锁链却与之前有些不同的,它出现的刹那,所有黑暗仿佛受了召唤凝聚而来,高山之上的无数兵器再次发出狂乱的怒吼,任谁也压不住。

    锁链完全凝成,宛如晶莹剔透的黑曜石雕成,黑的纯粹,锁链细长,长的没有边际,其上也没有任何雕饰,但就是这样一根锁链,却让那人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不敢放松。

    须臾,锁链忽地刺来,快得连视线也追不上,刹那就直接洞穿了巨人的心脏,高山,横贯虚空,消失在另外一个尽头。

    仿佛不畏痛苦般,那人嘴角微微一抿,像是欣喜,又像是愠怒,亦或是解脱,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呵,要落幕了,它来了,都来了。等了这么久,我想,终于可以再见到您了……”

    “姬枫你怎么了?”姬枫三人离开黑石退到一边,谢不黑才瞧见姬枫的浑身的伤口,急切地问道。

    尚奕天看见谢不黑惊疑的神色,颇有些埋怨,方才姬枫可是拼命在帮忙,低声呵斥道:“别废话,还有没有木葱茏?”

    “有是有,可大姐你着什么急呀,他认识姬枫可没几天,难道是……”

    “啪!”尚奕天一脚就踹了过去,“给不给,费什么话!”

    “给,我给,”方才名字留在黑石之上,有些不可一世的谢不黑在尚奕天的淫威之下,瞬间就瑟缩起来,低声嘟哝:“凶什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姬枫遥遥看了孤独寂一眼,却发现他也瞧着自己,此时他周身的剑影已经消散,身上被自己捣出几道极深的伤口依旧还淌着血,不过神色还带着笑意,似乎并未动怒,嘴唇张合,姬枫能瞧出他的嘴型是:“下次再打。”

    再未说其他话,独孤寂忽地跃上黑石,进入龙於大潮之中。

    黑石宛如一个平台,龙於大潮内蕴含的怒吼声来回震荡,却恰好在此处消弭,是潮音最弱的地方。许多修士见黑石无用之后,都从这个地方进入了龙於大潮寻宝去了,仍有几个修士不死心在黑石上探索着,瞧见独孤寂这剑修过来才匆忙避开。

    “姬枫,我…”苏流澈走到姬枫身边,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姬枫还未说话,谢不黑却有些生气地怒哼一声。

    “我没事。”姬枫安慰道,他知道苏流澈应是有难言之隐,否则方才决计不会袖手旁观,让这么高傲的人说道歉的话,实在难以启齿,姬枫也并不是很介怀。

    苏流澈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反倒是墨羽很有些过意不去。

    姬枫拿了木葱茏在一旁慢慢吸收恢复起来,虽然自己的肉身吸收了玄骨血之后出乎意料得强悍,但是伤的也着实不轻,一时半会仍难恢复完全。

    “要不要去探探龙於大潮?”谢不黑见不断有修士进入龙於大潮寻宝,有些心痒难耐,提议道。

    “也好。”苏流澈方才发现苏流溟竟和禹独鸣一同进入了龙於大潮,连手下八大将士都不曾带,心中也有些惶急,不知苏流溟打的什么主意,要是对洪禹族透露族内什么讯息,这是苏流澈不能容忍的。

    谢不黑望向尚奕天,询问;“大姐,你不去么?”在谢不黑印象里“尚奕天”是很热衷探险的。

    “不了,姬枫还在疗伤,需要有个护法。”尚奕天说。

    姬枫想说自己已经不碍事了,可以不用管自己了,但是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口。

    谢不黑想想也对,就和苏流澈率先进入了大潮,这龙於大潮中的潮音虽然对筑基修士有不小的损害,但是他们皆是筑基修士中的佼佼者,也并无大碍,墨羽则是被苏流澈支去八大将士身边,询问苏流溟的事情去了。

    “你和谢不黑是一族人么?”木葱茏的药效惊人,姬枫恢复很快,身上的伤口几乎痊愈了,只需理顺体内的灵力了,却发觉此时自己与尚奕天独处,觉得有些诡异,率先打破僵局。

    “不是,早先认识的。”

    姬枫见尚奕天并不想详谈自己族内的事情,也不好追问,可是不说话,情形便有些尴尬,胡思乱想之下,却起了一个很糟糕的开头。

    “你的真名是夏邑夜吧?”

    “嗯。啊…”尚奕天忽地盯紧姬枫,脸色恍惚间好几番变化,刹那间闪过的杀意让姬枫遍体生寒,此人不是易与之辈!

    姬枫忽地惊觉,当初夏邑夜便说过自己的姓名不能随意透露,也许会有性命之虞,此时自己随意说出她的名字,这不是表明自己属于会加害她的势力么,否则谁还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的名字。

    “我,我,你的名字,我不是…我不会害你,”姬枫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解释着,最后似乎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对,我绝不会害你。”

    “没事。”夏邑夜一耸肩,慢悠悠地说,脸又恢复了常色。

    “为什么?”姬枫疑惑。

    “他们肯定没有你那么笨!”夏邑夜不屑是地撇过头。

    “……”

    “对了,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夏邑夜忽地凑到姬枫眼前,看向姬枫的眼睛,双眸明晃晃的,有一丝狡黠,不再掩饰女声。

    “我看到的。”姬枫的声音有些粗重,可刹那便平静下来,自己的眼睛能瞧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秘密他谁都不曾告诉,“但是认识你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是如何能看出一个人的名字的?”

    “就像你能瞧出我是不祥之人一样。”

    “我,我天生就可以…”夏邑夜的声音有些低沉,兴致不高,姬枫甚至还察觉其中蕴含的一丝厌恶。

    “我也是。”

    “你不说么?”

    “你先说。”

    “哼,不说便不说,我不稀罕!”夏邑夜将头扭开,姬枫隐约觉得她是真的生气了,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只好一耸肩将目光转向龙於大潮。

    两人就这样背对着,看向完全不同的景色,目光没有一瞬的交错。

    很久以后姬枫才明白,没有人,也没有义务陪你看一样的景色,当天下都是你的,所有风景都尽收眼底的时候,你只缺一个陪你一起看的人,可惜那时候,姬枫已经众叛亲离。

    姬枫瞧着黑石,依旧还有不少的修士进入龙於大潮,他们有的修为低微,能否扛过龙於大潮中怒吼声都是问题,可依旧有人入内探宝,说他们人为财死也罢,富贵险中求也罢,成王败寇而已。

    姬枫瞧着瞧着,眼睛微微一眯,猛然锐利起来,其中一位目若朗星的修士他竟是认识的。

    浮鸣山,白宸。

    姬枫虽然还算是浮鸣山的弟子,但是身上秘密太多,还招惹了御兽宗,一直在海外躲避,实难再回去,不过这白宸来着海外,实在也蹊跷。

    浮鸣山、未寒宫等四门曾联手打败海外大能,将之封印于哀离岛,是最为海外修士最为所痛恨,如今这四门远不如往昔,便更不敢进入海外了,这白宸乃是浮鸣山筑基修士中最杰出,又是白氏一脉的人杰,竟然将之派到危险的海外,这实在有悖常理。

    姬枫心意一动,收敛气势,匆忙跟了上去。

    夏邑夜见姬枫离去,轻哼一声,亦自己进入了龙於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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