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中潮,葬神碑!

    姬枫回头发现尚奕天还瑟缩着,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大姐,你怎么了?”谢不黑有些不安,经过方才这一茬,三人也瞧出尚奕天是女儿身了,是故谢不黑也不再替她掩盖。

    “别接近方才那人,”尚奕天低声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人很危险,真的很危险!”,

    姬枫出声询问:“为什么?”

    尚奕天抬头看着姬枫,稍微安定下来的眼神晃过一丝谢意,“就像我知道你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一样,我也知道他极度危险。”

    姬枫眉头一皱,却没有再接话。

    看出姬枫的不悦,谢不黑忙出言劝道:“大姐,刚才姬枫可是救了你一命,朋友之间,言不虚妄,你怎么尽说些虚诞无稽的事,若真说姬枫会带来不幸,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哼!还敢跟我犟嘴。”尚奕天小嘴一撅有些不满,“我是说他会给你们招致灾祸,但是不包括我呀。”说到后来,尚奕天还有一些小得意。

    姬枫一怔,心生喜意,兴冲冲地问道:“赵平风对你出手莫非不是因为我?”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呀。”尚奕天低低地叨咕了一句,继而说道:“方才是我先出手探查了他一番,知道了他一些秘密,他才下杀手的,并非因为你。”

    姬枫的脸上难免有一丝雀跃,“我若是真会带来厄运,你却不怕,是否有什么逃避的方法。”

    “没有,我与他人有些不同。”尚奕天断然否决。

    苏流澈插嘴问道:“姑娘,能否透露你的真名,既然是朋友了,何必一直说假名呢?”

    尚奕天愣一下,回道:“不能说,有些法子能根据真名寻觅人踪,否则我下次只能留在族中了。”

    既然尚奕天有难言之隐,苏流澈也不再问。

    乐亦楼,毗邻望江楼,亦是潮野岛上观赏大潮的好位置,苏流溟凭栏而立,目光跳过海上寻觅珠子熙熙攘攘的修士,望向天边。

    此时,夕阳半坠,暮云低合,掩映余晖,海天之际茫茫苍苍,分不出边际。忽地,最后一抹光彩突然散乱起来,亦或说耀眼起来,一道白线从天际分离出来,举着夕阳,宛如盛着蟠桃的玉盘。

    龙於大潮来了!终于是来了。

    苏流溟瞥了一眼与姬枫等人嬉笑怒骂的苏流澈,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继而便全心全意盯着那呈现一线的大潮,眼色逐渐被贪婪乃至狂热取代。

    “哇,好壮观的大潮!”尚奕天没有男儿身的束缚,更加无法无天起来,墨羽也跟在一旁抿嘴轻笑,她是鲛人族人,龙於大潮见过许多次了,但是在族外亦是头一次。

    姬枫眼力过人,瞧得更加清晰,心中便愈加骇然,此潮之野,的确生平仅见。

    “大姐,给我留些面子罢,你现在这幅模样活像一只见识短浅的井底之蛙,我谢不黑多少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的一世英明…”谢不黑脸色很糟糕,左顾右盼地,似乎是真的担心丢了他的脸。

    “我是真没有见过呀,不然我也不会一直想着远游,出来见识见识。倒是你…”尚奕天丝毫不介意,光明磊落,反而是说起谢不黑的时候眯缝着双眼,明亮的瞳子里闪着一丝狡黠。

    谢不黑一正衣襟,还真有些害怕:“我…我怎么了。”

    “别看你五大三粗,小时候胆子还没我……”

    “大姐!别说。”谢不黑的声音哀怨如深闺怨妇。

    虽然众人都能看见了龙於大潮,可过了半个时辰,这大潮似乎依旧远在天边,颇有望山跑死马之感。

    “这潮瞧着近,其实还远得很,”苏流澈说,“要等到龙於大潮到抵我们这至少要等到明日了。”

    想要赏得美景,便要等,便似昙花一现之美,也许要一夜深候,这么久的日子也等了,几人也不差这一夜。

    翌日。

    天还蒙蒙亮,姬枫便被惊醒了,响若雷霆的浪声如同万匹野马奔腾在荒原之上,姬枫朝天边望去,龙於大潮已近在眼前,大浪高达数百丈,直通天阙。

    潮水宛若纱幔,遮掩了大潮之后的景色。

    “大潮起时,似乎天宫亦可触摸,这该是蕴含了多大的愤怒!”尚奕天望着大潮,幽幽然地,脸色说不出的肃穆。

    谢不黑眯缝着眼,瞧了尚奕天一眼,说道:“大姐,这是你该有的感慨么?难道不应该是,‘我的天,这潮真他大爷的大。’”

    “小黑,让我们来说一说小时候的事情!”尚奕天冷笑着。

    ……

    此时,海面之上的修士已经不少,跃跃欲试,却心有惶恐,反倒是禹独鸣、独孤寂等人不慌不忙地看着潮水,悠闲得仿佛他们真是过来观景的旅人。

    “荒古,归来兮!”

    当天边露出霞光的时候,大潮已经是真的近在眼前了,姬枫甚至能隐隐听出大潮的浪声之中掺杂的声音了,那是龙於仙尊死前的呐喊,潜藏万世的愤怒。

    “那是什么?”谢不黑最擅长使弓,眼力只在姬枫之下,遥遥便望见一奇异的东西。

    尚奕天轻咦一声,歪着头,“像是一块石头,不过怎么可能附在大浪之上?”

    那的确是块石头,姬枫却是瞧清了,这是一块足有十余丈大小的巨石,像一颗宝石嵌在龙於大潮这帷幕之上。形状怪异,说不出端倪,似乎只配的“嶙峋”两字。巨石通体漆黑,并非是那种久经磨砂的铮亮,而是一种朴实的沧桑,仿佛千万年前就在那里,却不曾因为风霜雨雪改变分毫。

    “肯定是好东西!你们瞧,那么多修士围着它,却不敢近前,必然是个好东西。”苏流澈虽然是鲛人族人,对大潮很熟悉,但是此前未曾离开过族内,却也并不清楚这些东西。

    谢不黑双目一亮,喉咙有些干涩地一咽,“看来真的是什么了不得东西呢,连禹独鸣、苏流溟都过去了,能被他们看上的肯定是稀罕物事。”说罢便朝巨石急速飞去。

    姬枫又朝巨石那边望了一眼,怔了一瞬,蓦地睁大了眼,站在巨石一旁的禹独鸣一幅若有似无的笑意竟看向自己这边,姬枫心中一凛急忙跟上了谢不黑。

    靠近了大潮,姬枫的心神微微有些激荡,大潮中的夹杂的语音似乎有动乱心神的效用,当初枯骨道人曾说普通的筑基修士进入潮内甚至会有性命之危,如今看来绝非夸大其词。

    此时,或远或近,围拢在巨石周围的修士已经有数百人了,约好了一般,皆是按兵不动,如此喧嚣的场景之中姬枫竟是觉出一分静谧,诡异至极。

    “谢…”姬枫环视四周,刚想劝诫谢不黑切不可乱来,却发现谢不黑动作甚是迅疾,竟然已经跃上了黑色巨石。

    姬枫微微一愣,紧接着刺骨的寒意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仿佛一人置身与百万箭阵之中,当真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姬枫眉梢倏地跃上一缕杀痕,右手紧了紧紫辰剑,无法,只得跟上。

    等站在巨石之上的石头,姬枫只觉如芒在背,霎时,背上便浸了一身冷汗,险些洇湿显出,幸是黑袍,看不分明。姬枫望了一眼身侧的谢不黑,却发现他纹丝不动,倒是比自己还要镇静些。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不打招呼就飞到这石头上,可把我吓得不轻,毕竟你也是我的小弟,不护着你些说不过去,不过看你还挺镇静呀?装的不错!”尚奕天也飞至姬枫身边,轻笑打量着谢不黑,话语昂然,似乎丝毫不受外物所动。

    “大姐,你真看出来了?”谢不黑低声惊呼。

    姬枫插嘴:“看出什么?”

    “我是装的呀,大姐你也真是的,看出我是装的还不过来搭把手,我的腿都软了,要站不住了!”

    “我也就信口一说,竟还是真的!”尚奕天嘴角一僵,脸色有些难看,“你可害惨我了,我以为你胸有成竹,所以我才跟上来。”

    “……”

    “……”

    三人先是苦笑互望了一眼,紧接着却是笑出声来。

    这一笑却让周围的修士有些发愣,莫非他们真的是有恃无恐?

    如果上到巨石上的是什么无名修士,他们早就出手了,可他们这几人却不是,此前姬枫几人强杀地葬归魂鳐,与赵平风交手不落下风,早就在众人心中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这几人不好惹。是故他们现在还忍耐着,只等一人出手,便可群起而攻之,不过此时禹独鸣、赵平风等人似乎都没有出手的兆头。

    其他人不知,苏流澈却是看出了姬枫三人所处的之境之危险,便要上前,却被苏流溟硬生生拦了下来,“你不能去!”

    “为何?”苏流澈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怒意。

    “大祭祀早在族中便向我提过,那里,你不能去!”

    苏流澈瞧了一眼苏流溟身后的八大将士,却发现他们亦跟着点头,苏流溟的话他可以不信,但是这八位自小跟随他的将士,苏流澈却不得不信。

    不过这又如何,为朋友两肋插刀有何不可,何况他们还救过墨羽的命,苏流澈不再犹豫,继续往前。

    “你不怕大祭司驱你出族么?”冷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流澈的身子一滞,默了一瞬,攥拳,依旧抬脚。

    “难道你不顾鲛人族要与万族为敌么?!”暴怒的咆哮从身后传来,这样的话落在墨羽耳中也不禁浑身一颤。

    “怎么会?莫非是葬神碑!”苏流澈大惊,猛地止步,回头。

    鲛人族与外族的关系很早便是极差,若是再行交恶,后果实在不可估量,苏流澈可以自己脱离鲛人族,只他一人伤心,但是万万不敢因为他使鲛人族得罪其他族,那样他的罪恶实在太大了,他承受不起!

    “姬枫,你们太莽撞了!”枯骨道人在姬枫祖窍之中传音,语带叹息。

    姬枫也是有些无力,到了这般境地还是真是无可奈何,询问道:“这黑色巨石是什么东西?”

    “葬神碑!”枯骨道人沉默了一会儿,回道:“葬神仙尊留下的石碑。”

    “葬神仙尊?”姬枫微微有些惊讶,仙尊之名,流传千古很容易,但是这葬神仙尊,他闻所未闻。

    “葬神仙尊别号,‘葬己’仙尊。”

    “‘葬己’仙尊!”姬枫大骇,葬神仙尊不曾听过,不过这葬己仙尊的名号则是响彻寰宇,几乎无人不知了。

    许多仙尊出世的时代,皆是人才辈出的时代,即使仙尊亦要杀开一条血路,踏着其他天才的骨血,走上巅峰。但葬己仙尊不是,他毫无背景,可一出世便是冠绝天下,侪辈之中无人能出右,他的崛起似乎是早已经注定的一出戏,他只不过按部就班地配合出演。

    可是如同他崛起那般迅速,他的辉煌亦很短暂,当他成为仙尊,再无敌手之时,他选择封印自己,放逐虚空。

    “葬神仙尊并非传言那般毫无背景,其实他自称是荒古仙尊的传人,只是世人忌讳荒古仙尊的名号,就略去不谈,而且荒古仙尊的确并未留下任何传承,所以许多人也就当他那么随口一说。”

    枯骨道人似乎是有些缅怀,这些东西是他元婴弟子酆望安说与他听的,他的修为本应还接触不到那些事情。

    “传言荒古仙尊曾布下三千道星,世人抬头即可见道,不过在灭世天劫,万千雷霆之中,这三千星辰尽皆销毁了,或是远布虚空,踪迹难以寻觅,而葬神仙尊便自称自己来自其中一颗星辰。

    当时龙於仙尊与天道争斗,争斗无比惨烈,最后被天之锁链洞穿,锁在虚空之中,那时南蛮海外的这片虚空便被震碎了,星辰陨落至此倒是合乎情理。

    葬神仙尊完全奉行荒古仙尊的信仰,追求墟地真正的平和,他相信‘强的必将毁灭’,认为强者是墟地动乱的源泉,所以无所限制的至强者必须被削弱,所以他开始挑战天下强者。

    他的所有的盛名在这黑色石碑之上开启。

    其时鲛人族与万族争斗,时常有宝物流落海中,而龙於大潮却能将宝物漫卷而上,是故此处大潮将至,纷争迭起。葬神仙尊便是坐在黑石乘着大潮而来,狂傲不可一世,他在大潮涌至最高点之时,在黑石之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对着前来大潮拾宝的人说;‘记住这个名字,他将席卷天下!’

    果然,他一人便击败了所有人。

    此后,他不断向强者挑战,未尝一败,到了后来连仙界最大的两大势力‘荒宫’、‘古殿’都承认他至强的实力,成就仙尊,至此,天下再无人撼动他的权威。

    不过此时他却发现了一个悖论,他要灭杀一切至强的力量,那些导致世界不稳定的因素,但是此时他已经成为至强者,他便成为墟地最不稳定的因素。

    他站在至道九天纹石碑的顶端思考了三年,最后还是认为不能违背自己的信仰,他要灭杀自己!

    人们最后一次看见他也是在这龙於大潮的黑石之上,遥望虚空,似乎是思索荒古仙尊为何要踏上通天之路,去追求真正的平和。再后来,有人传音他将自己封印,逐入虚空,虽不辨真假,可他的确再也未曾出现过。

    虽然葬神仙尊不再,但是这黑石却留了下来,这石头似乎是有灵性的,它每次都是出现在龙於大潮中荒古仙尊的呼声最弱的地方,亦是最容易进入大潮、宝物最多的地方,并且……”

    “并且什么?”姬枫有些急切,他的确没有料到这黑石还有这般来历。

    “如果有人能够站在黑石之上,得到它的认可,他会留下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的名字必然会席卷天下,名利双收,所以没人会希望除自己之外的站在这巨石之上。”

    姬枫听了心底生寒,难怪这么多修士都围着黑石,却无人敢上前,原来走上这石头便是选择与其他所有人为敌啊!这实在如同俗世间玉玺那般要命的东西。

    想到此,姬枫再不敢久留,匆忙向谢不黑、尚奕天传音说出其中原委,转身便要离开此处,谢不黑闻言也是脸色大变,再不强撑,准备离开,只是最后朝黑石上瞧了几眼,果真,这巨石之上一处较为平整的地方,竟然刻了不少字。

    这些字很粗糙,很生涩,说不上好看,勉强认得出而已,但是这一排排的字仿佛都是一个人书写的。姬枫吃了一惊,若真像枯骨道人所说,岂不是这石头活了千万年,像一本活史书,忠实地记录着天下英杰,这样的寿命可比十万载寿命的仙尊还要长久的多!

    谢不黑倒是没有在意那么多,只是在仔细辨认着黑石上的字,领头一行是六个字:

    葬神者古息月

    …

    佛生万象应须弥

    剑光寒独孤平青

    …

    碎魔天谢钧

    看到黑石上刻着的最后一行字的时候,谢不黑骇然色变!

    (这样极不稳定的更新可能要持续到十二周考试结束,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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