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城。县令陈登县衙议事厅,作为主人的陈登,此刻却不在主位上,因为就在日前,韩烈率军抵达一到淮阴,陈登便向韩烈宣示了效忠之心。

    此刻议事厅内,虽然只有陈登,郭嘉在座,但堂下却还站着一人,那就是出使求援的糜竺。

    “若蒙将军不弃,竺愿率阖府上下,为将军效劳,并献上家中所有钱财,添为军需所用,还请将军收纳。”被陈登迎候进来的糜竺,见到韩烈之时,第一件赫然是表达效忠之心,而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糜竺还随即从北上的行囊之中,拿出了一捆竹简,双手奉上道:“这是吾家中所有钱财账目,以及仆人僮客名单,请主公清点。”

    面对糜竺这番大手笔,韩烈虽然意外,但想起历史上刘备当初还不如自己得势时,糜竺便倾囊而出,资助刘备立足徐州,此后流离失所,跟随刘备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种种行为,他倒反而有些释然。

    郭嘉闻言也是为之侧目,对于糜竺他并不熟悉,也仅仅知道这个人是个商人,很是精于算计,但眼下糜竺的举动,显然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么他的付出,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但赌输了的结果,那不单单是倾家荡产,还有可能牵连家族覆灭。

    而这个时候的韩烈,虽然有些优势,但相对于曹操的实力来说,显然还是逊色三分,接下来的徐州之战,很有可能折戟沉沙,在这生死关头,糜竺能够做出这样的豪赌,就足见其过人的胆魄。

    毕竟这个时候的效忠,等同于雪中送炭,但若是决战胜利后,糜竺再相投,那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份量自然也就轻了许多。

    而陈登之前向韩烈效忠,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个时候认主,无疑要比战后更具备份量。但这会看到糜竺这份气魄,可以说给予他的震撼,依旧是庞大的。先前他向韩烈效忠,固然是有表明决心之意,但也是因为曹操发布的屠杀令,让他这个徐州老牌世族子弟,感受到死亡的压迫,迫使他不得不明确作出选择。

    可即便如此,陈登却并没有把家族中的私人部曲献出来,更别说钱财了。

    当然这不是说陈登有私心,事实上在这个时代,世家大族子弟即便入仕,都保留了自己的私人部曲,所以说这都是寻常之事,并没有差错。

    可是此刻与糜竺的举止一对比,那就落入了下乘,也让陈登真正的把糜竺列入值得敬重的人,以前他一直认为糜竺不过是个市侩的商人罢了,但如今的糜竺在他眼中,显然成为一个智慧与胆略都异于常人之人。

    韩烈原本是不想接下糜竺的钱财,但想想糜竺的举止,显然是投名状,若是自己不接,那就等于拒绝了他的好意,为此韩烈随即颔首展开了竹简。

    金饼一万五千金,珠宝玉器合计一千万钱,铜钱二百七十五万贯,合计二千七百五十万枚,丝绣布匹约计一千万钱,商铺八千六百间,田地两万公顷,大小船只千艘,合计所得钱财,超过一亿钱,这可是相当于整个徐州三年税赋支出后所得。

    另外糜家有仆人三千,僮客五千,阖府上下足有九千人口,其中青壮占了大半,这些青壮人口,稍微武装一下,就可以编入武备军或者加入常备军序列。

    起初韩烈若是还有些犹豫是否收糜竺的财产的话,这会他发现自己再面对这笔庞大的财富之时,一时都无法不心动,更没法拒绝。

    “奉孝你看看。”韩烈表情极力保持着平静,把逐渐递给了郭嘉。

    下首的糜竺,见韩烈表情淡定,内心多少有些失望的,今日他献出如此重礼,一来是认为韩烈是个雄主,值得投靠,必然可以保他糜家三代荣华,二来也是想为自己赢一个筹码,并希望得到一个进一步巩固关系的机会,但现在看韩烈的表情,他不由有些迟疑,自己该不该提那个筹码。

    “子仲先生予效仿吕不韦不成?”郭嘉看罢竹简,虽然也是内心一跳,但却作色而起。

    “郭军师明鉴,竺断然不敢有此痴心妄想,再说主上也非是少年天子,又岂能受吾摆布,还请主上体谅下臣一片效忠之心。”面对郭嘉的指责,糜竺心头一震,慌忙拜倒在地,以头伏地申辩道。

    “奉孝,子仲乃是忠厚之人,不可横加指责。”韩烈倒是没有多想,他给郭嘉看竹简的目的,不过是让他心中有数,却不想招来郭嘉对糜竺的怀疑,苦笑之余,忙起身走了下来,扶起对方道:“子仲之心,可照日月,吾在此盟誓,保子仲一声富贵荣华,犯三罪而不罚。”

    “谢主公信赖之恩,臣定当以死报之。”糜竺感动之下,再次跪伏在地,以头触地喊道。

    韩烈这一番话一出,这会真是连郭嘉都吃惊了,犯三罪而不罚,也就是说糜竺今后只要不是叛国投敌的话,那就可以不被律法追究,可以说相当于得了一道免死金牌。

    “下臣知错。”郭嘉这会也不得出声自请道。

    “行了,这事就此揭过,眼下咱们应该讨论的是眼前的大事。”韩烈罢手转移了话题,道:“如今下邳、彭城已经形同虚设,再派兵固守显然已经不可能,而曹操大军一到,下邳、彭城数十万百姓必然遭受战火涂炭,所以眼下对于我们来说,抵御固然重要,但保护子民也是责无旁贷。”

    “主公仁德,吾替徐州百姓谢过主公。”陈登颇为汗颜的站了起来,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则是因为他在得知彭城、下邳被笮融放弃之后,想到不是两地百姓的苦难,而是如何守卫徐州不失,以及立即派人把下邳所有的宗族家人接往淮阴避难。

    这其实就是这个时代世家大族的通病,他们眼中往往没有国家,没有黎民百姓,只有宗族家人的富贵,在他们眼里朝廷国家不过是进身的阶梯,而黎民百姓则是他们压榨盘剥的对象。

    “这个时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安抚接纳百姓,在我看来,是守护徐州的头等大事,我总结出来得出一句话,那就是存地失人,存人失地,则地可复得,若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韩烈并没有想过一时之间去改变这些世家大族子弟的想法,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只得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来。

    “主公所言符合大道至理,曹操远来,兵锋正盛,不可以硬碰硬,只可先削其锐气,再寻机破敌。正如主公所言,眼下救济百姓,为主公赢得民心,则是打赢这场战役的关键,彭城、下邳两郡国百姓总和不下六十万人,这些人口留给曹操屠戮俘虏,那及时帮凶也是资敌。所以吾建议,可以在淮阴,利城、盐渎三地建立纵贯驰道,搭建粥棚,接济安抚百姓,尽可能的把百姓安排在三地安居下来。”

    这番言辞郭嘉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尤其是韩烈在建邺设立典农都尉府的设想,打开了郭嘉的思路。

    眼下徐州之战,已经无法避免,而彭城下邳经此一役,也已经形同虚设,防无可防,以其花费大力气在重新二城,不然聚民在淮水一线,修筑新城屯田固守北方防线。

    在郭嘉看来,在平定南方之前,北方的防线可以退到淮水一线,如此一来,即可利用淮水为屏障,又可以利用淮水周边天然的水利条件,大面积种植庄稼自给自足,从而积累财富,为北进赢得资本。

    郭嘉的这个设想,一下子就打开了韩烈的思路,在郭嘉话语落下之时,韩烈遂接口道:“奉孝言之有理,彭城、下邳既然已经残破,眼下我们也是鞭长莫及,而淮阴乃先秦古城,有城防基础,我看可以以淮阴为基础,设立临淮典农都尉府,把利城和盐渎二地,划入其中,分别成立东部尉和南部尉,诸位以为如何?”

    “主公之策深合吾意。”郭嘉原本就是这个规划打算,自是欣然点头道。

    “建立临淮典农都尉府,确实符合当下的处境,但一下子要建立三城机制,还要修缮驰道,以及畅通的水路,以及安置百姓,这将会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粗略估算下来,耗费起码超过五千万钱,若是没有充足财力支撑,就算动工,最后也不过是劳民伤财之举啊。”陈登作为淮阴县令,所学涉及广阔,无论是兵书,理政,还是民生经济,他都是行家。

    所以当一听到韩烈要启动这样庞大的工程建设,尤其是在这大战来临之际,在他看来实在是甚为不妥的行为。

    虽然他已经知道韩烈拦截了笮融,缴获了数千万浮财,而刚刚糜竺又献出了家产,或许这两笔钱财,加起来足有六千万钱,但在陈登看来,府库应当在任何时候都该留有备余,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而且接下来的战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一旦陷入长期的持久战,数万将士在前线耗费,那就真的会是一个无底洞,到时候别战争还没打完,自己先破产了,那结果自然是兵败而亡。

    “元龙所虑,切合实际,可谓老成谋国之举。”韩烈表示赞同陈登的观点,但却没有表态,而是笑着问糜竺道:“子仲以为如何?”

    “元龙大人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刚才元龙大人说耗费要五千万,但在我看来,若要在淮水沿岸修筑城池新城,只怕还不在这个数字上,不过若是我们能够收拢难民,以口粮工费换取劳动力,一来可以安抚流民,二来也可以得到大批廉价劳动力,所以只要在有人口的基础上,这事是可以办到的。”糜竺沉吟之下,徐徐道:“钱财不是一步到位,这项工程建设起码也要一年以上,甚至两三年时间才能竣工,也就是说我们的钱财是长期投入,只要后续保证投入,那就不会有问题,至于启动资金,有两千万足以支撑三个月。”

    “子仲不愧为豪商,账目可谓一目了然。”韩烈赞赏的点点头,道:“元龙可能不知,此次阻击笮融,我部截获不下五千万钱财,而刚刚子仲献出的财产超过一亿,而眼下的战争虽然逼近,但以目前广陵,吴郡、丹阳的实力,足以支撑我部作战一年,而不会产生后顾之忧,若是再算上子仲所献的钱财,这场战斗我们打上两年也是耗得起的,但在我看来,曹操这次进攻徐州,最长不会超过三个月,一旦战事拖上三个月,曹操无论是粮草还是后方都会出现问题。”

    “主公分析确实合乎常理,兖州地处中原腹心,四面皆是敌对势力,曹操大军倾巢而出,时间一长,必然引起敌人窥视,引起后方动荡,其次曹操大军远征,粮草运输困难,长时间势必难以久持,所以这次曹操之所以发檄文,广布屠杀令的原因,其中一个原因,其实也是震慑徐州士民的抵抗之心,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如今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彭城、下邳两地变成了空城。”这会郭嘉再次把话头接了过去,并且充分的肯定了这次作战,只要采取消耗拖延的态势,曹操必然会铩羽而归。

    坐在左首郭嘉下席的陈登,这会算是真正领教到了郭嘉的本事,也醒悟到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文弱书生,为何会成为韩烈所倚重的军师得真正原因。

    那就是此人对战场局势,以及人心的洞察,都超乎了常人,一场战争,在大家看来都是灾难的来临,可经过郭嘉的这一番分析论断,却成了必胜之局。

    “军师之言,使吾茅塞顿开,若主公不弃,登愿意担负临淮典农都尉府职责。”陈登恍然之余,遂沉声请命道,这就是陈登的长处,此人虽然性格有些傲慢,但却是个敢于担当的性格。

    “此事我允了,不过临淮典农都尉府,将来是要承担重任的,你一个人能力再大,也分身乏术,必须配备一套班子成员才行。”韩烈点点头,随即与郭嘉几个,商量了一下人选问题。

    经过一番商议,最后核定以陈登担任临淮典农都尉府都尉一职,糜竺充当匠作令一职,负责修筑工程一事,升任利城尉徐荣为都尉府参军司马,而利城尉改为临淮典农都尉府东部尉一职,依旧由徐荣兼任。

    原留守在利城的王豹继续担任利城县令,王凌调任都尉府长史从事一职,程秉担任别驾从事一职,充实都尉府的佐官实力。

    另外孙乾正式担任盐渎县令一职,郑益担任典农都尉府南部尉一职,负责盐渎治下的军务治安之责。

    如此这般配备下来,临淮典农都尉府的官吏,才算是初具成效,韩烈相信假以时日,临淮典农都尉府,必然将会成为徐州治下最繁盛和最强大的北方前沿阵地。

    随后,韩烈命令各营将领,分批北上,接应救济百姓南下,直到曹操大军进入下邳境内之时,各部方才撤回东海会合。

    彭城、下邳城破,陶谦又重病不起,慌了手脚的曹宏,曹豹哪有什么统御之法,最后由陈珪调派各部三万兵马,全部退守东海郡,准备做垂死的抵抗。

    不过就在东海军民都惶恐不安之时,韩烈率领的赤焰军中营率先赶到东海之时,以及发布了五万大军陆续将驰援而至的消息之时,原本消极惶恐的民心,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

    东海有四十多万人口,光郯城就有超过十万民众,如今大量灾民拥入,使得全城百姓的人口超过二十万,这些人只要稍微武装一下,就会成为守城的中坚力量。

    所以率军一进入郯城,韩烈在陈珪的支持下,就接管了城防大权,曹宏曹豹兄弟也乐得这个时候不用出战,倒也是没有丝毫抗拒,便交出了兵权。

    糜竺虽然被任命为临淮都尉府新城建设的匠作令,但这次却随军北上而来,原由自然是他要把家中所有的钱财,以及部众僮客与韩烈进行移交,从而为韩烈充实战斗力。

    大战的硝烟,越演越浓,曹操数万大军,一进入下邳国,就如他发布的檄文一般,对未来得及或者不愿意离开家乡的百姓,展开了血性屠杀。

    短短数日之间,下邳国境内留守为走的近十万百姓,被其屠杀者多达四万余人,余者要么编入军中劳役,要么就是逃奔出了下邳国境内。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就是下邳国境内的真实写照。以至于消息传开,比邻的彭城国境内的百姓,纷纷扶儿携女逃奔东海或者南下临淮利城等地。

    纵马扬鞭,头裹白绫,身穿缟服的曹操,短眉轻扬,微闭着细眼,远眺着赤地千里的景象,丝毫没有任何因为哀鸿遍野的情景而伤感。在接到韩烈率军进入东海的消息之时,曹操心头一沉,环顾众将道:“韩子扬已经率部进入了东海,看来要想报仇雪恨,杀了陶谦这个老匹夫,只有拿下东海郡,现在正是三军效命之际,吾希望众将吾要负我所望,奋力杀敌,尽早取了陶谦匹夫头颅,以祭奠亡父在天之灵。”

    左右众将,依次是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于禁、乐进、李典等轰然应道:“吾等必当誓死杀敌,为主公早日报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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