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枫、叶心、南宫彦,这样的访客组合,实在教人既意外又惊喜。

    作为白雪城中身份最特殊的人,寒枫虽无具体职务,却一向代理城主之职,让他来无垢山庄给诸葛珊祝寿,显然有些大材小用了。从诸葛珊的口中得知,已故的诸葛老夫人是叶城主的姑祖母,那诸葛珊就是他的表姑了。这层关系虽不算太远,但也绝对算不上近,再加上诸葛珊那难以亲近的性格,两家至多只是礼节上的往来。即便叶城主有心,派一两个人带上拜帖与贺礼即可,实在用不着寒枫亲临。

    而叶心和南宫彦这对新婚夫妇就更教人费解了。照理说,叶小姐是叶城主的亲妹妹,代替兄长来为表姑母贺寿,倒也说得过去。可我们知道,她与南宫彦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兄长的祝福与支持,期间两人更是经历了多少挫折磨难。以南宫彦的一身傲骨,即便不与白雪城结仇,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又怎会如此殷勤地来走叶家的亲戚?

    可见他们三人都是怀着特殊的目的而来,对上官无伋来说究竟是敌是友、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从她此刻轻快的脚步与嘴角的笑意推断,她还是打心底欢迎他们的到来,并且为即将的重逢感到由衷的喜悦。

    “你要上哪儿去?”刚走到大厅门口,她就听到了一个轻柔悦耳的女声,应该就是白雪城的大小姐叶心。

    “我去找她。”一个年轻的男子做了回答。熟悉而略显冷淡的声音,语调透出一丝不耐烦,自然就是叶小姐的新婚夫婿、南宫世家的三少爷南宫彦了。

    “你就安分坐着吧!”叶心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这表姑姑就是这样的性子,并非专门针对我们。你这么莽莽撞撞地走出去,还没等你见到上官姑娘,就先被她赶出门了。”

    “她以为我稀罕来这!”

    “既不稀罕,你又何必来呢?”叶心笑着道,“既来了,就该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无论主人家是想送客还是留客,都得有所表示才行。依我看,很快就会有人来传话了。”

    南宫彦道:“人已经来了,还是方才那个老头。”

    “不,”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与生俱来的温和与平淡,“除了他,还有一个人。”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上官无伋的心里突然起了一丝异样的变化,就如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点点涟漪。原本平稳的心跳与若有似无的呼吸骤然被打乱,有意放轻的脚步也不由加重了几分。厅里的人顿时生出警觉,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自门内飞出,瞬间来到她的面前。

    忽如其来的情绪波动让她始料未及,直到当南宫彦这张英气逼人的面孔映入眼帘,她才慌忙回过神来。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南宫彦皱眉。

    “明明自己警觉性不够,还怪别人鬼鬼祟祟呢!”上官无伋故作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又笑着问,“你这么急匆匆地上哪去?没听见你家夫人让你乖乖坐着吗?连夫人的话都敢不听,小心家法伺候!”

    南宫彦白衣胜雪、面寒如水,一如往昔。

    “开个玩笑嘛!”上官无伋像个老朋友般轻撞他的肩膀,“都成了亲,你这臭脾气怎么还没改啊?你家夫人可真是好性子,居然也不管管你!”

    南宫彦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往回走。上官无伋哈哈一笑,大步跟上。

    除了这位急脾气的南宫姑爷之外,大厅里的另外两位客人都还端端正正地坐着。其中一位眉目如画、仙姿玉质的女子,正是她曾经扮演过的三少夫人叶心。细看之下,她的容貌气度与沈夫人隐约有几分神似,都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的清丽佳人,冰洁玉润之外更有一种名门淑女的高贵气质。只是沈夫人早已习惯用美貌与高贵来包裹她的内心,展现给世人的只是一具雍容华贵的躯壳与温柔可亲的姿态。而叶心则相反,清冷孤洁之中不失娇柔纯真。此刻她看着南宫彦与上官无伋走进来,明眸似水、笑靥如花,说不出的温柔娇俏。

    上官无伋似乎也被她的笑容深深地吸引,竟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厅里的另一个人,就这么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笑着问:“这位就是三少夫人吧?”

    叶心盈盈笑道:“叫我叶心吧!久仰姑娘芳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的是你家南宫彦才对。”上官无伋哂道,“也不知道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能娶到像你这样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的夫人。只可惜你眼神不太好,怎么就瞧上他了呢?”

    叶心被她逗得扑哧一笑,而南宫彦的俊脸却是乌云笼罩。

    “其实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吧?”上官无伋又笑着说,始终没有往另一位客人看上一眼,“上次见面时,我还不是我,而是你呢!”

    叶心微笑着点头:“当时情况复杂,虽与姑娘共乘一匹马,却没有机会详谈。今日便算是正式见面吧!”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吗?”上官无伋故作不解,“我记得当时是你与南宫彦的大婚之日,有人却从中作梗,不让新娘子按时起行,还是我从他手里把你抢回来的呢!”

    叶心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的真实意图,片刻才微笑道:“当日的确有些误会。其实寒公子是我的朋友,一直以来都对我照顾有加,我心里十分感激。”

    她说着便转向一旁,想要介绍大厅里的第四个人,但上官无伋却先一步回头吩咐门口的老管家:“王管家,劳烦你安排两间雅致的客房,请几位客人住下。”

    “是,老奴早就备下了。”

    “那你先带其他客人去休息吧!我与叶小姐还有南宫少侠有几句话要说。”

    “是,”老管家看向她口中的“其他客人”,躬身道,“公子这边请。”

    “有劳管家了。”客人也不争辩,十分顺从地站了起来,向众人道,“在下失陪了。”

    叶心与南宫彦都往她看来,而她却抬头去看墙上的字画。

    “寒公子请稍候。”叶心轻声唤住他,向南宫彦微笑道,“你陪上官姑娘说话吧!正巧我也有几句话想问寒公子,我们先出去走走。”

    南宫彦又看了上官无伋一眼,想让她给个解释,但后者却全然被字画吸引,专心致志、充耳不闻。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待两人去远之后,才皱着眉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呃?”上官无伋终于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你跟他的关系不是还好吗?”

    “谁?叶心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哦......”上官无伋一副恍然而悟的表情,“你说寒枫啊!我们是还好啊,可以算是老朋友了吧!但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叶心告诉你的?”

    南宫彦冷冷地看着她夸张的表情。

    “我刚才只是想起别的事,有点走神。他应该不会介意的。”上官无伋轻描淡写地带过,又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难道你真带着老婆回白雪城探亲了?”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上官无伋一愣,“什么事?”

    “我祖父要我给你带有几句话。”

    “他老人家怎么突然想起我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南宫彦淡淡道,“就只是几句话而已,等叶心来了再与你细说。”

    上官无伋点了点头,又讶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岭南?还这么巧追到这来?”

    “是叶心打听的消息。听说你从开封一路往南,我们就推断你的目的地是白雪城,但没想到你会在此停留。正巧遇上寒枫也要来此,我们便同行了。”

    “这么说寒枫才是正经来祝寿的,你们两个只是顺便跟来的?你跟他很熟吗?你所说的消息,也是向他打听的吧?”

    南宫彦坦然道:“他是叶心的朋友,我与他并无交情。”

    “你们什么时候到岭南的?又是何时遇见寒枫的?”

    “我们昨天刚到,今早才与寒枫汇合。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昨晚有一个武功极高的刺客闯入山庄,并打伤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你怀疑是寒枫做的?”

    “我不知道。受伤的是我堂哥侯青迪,他也是白雪城的人,而且与寒枫交情不错,我不相信寒枫会对他下此毒手。只是他来的未免太巧了些。此刻山庄里还有一位与白雪城关系密切的人,人称‘沈夫人’,我怀疑寒枫就是冲她来的。她是诸葛庄主的表姐,我的大伯母,同时也是叶孤城与叶心的亲姑母。而昨晚受伤的侯青迪就是她的儿子,他也跟叶心一样,是白雪城四大执事之一。”

    “这么复杂的关系?”

    上官无伋叹了口气:“若只是关系复杂也就罢了。重点是沈夫人还牵涉到一桩朝廷大案,此案于我至关重要,我急于从她手中取回一样东西,可她心思缜密、掩饰地滴水不漏,我至今无从下手。我与她的关系本就微妙,再加上侯青迪遇袭重伤,形势已经错综复杂。此刻寒枫突然造访,难免又要徒增变数,我实在是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你若想知道寒枫的来意,可以直接问他或者设法试探,为何要对他视而不见?”

    “因为我跟他的关系也很微妙啊!”上官无伋郁闷地皱起小脸,一副快哭的表情,“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我既没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也没有七窍玲珑心肠,怎么可能同时应付这么多人?而且个个不是善茬!光是我堂哥受伤就够我操心的了,可恶的是这家伙受伤之前还打伤了我的手下,又点名让我背黑锅......”

    “什么乱七八糟的!”南宫彦也快被她绕晕了,不耐烦地道,“你就说你眼下想让我做什么?”

    “你?”上官无伋的眼珠子转了转,“要不......你帮我把寒枫赶走?”

    “赶走?”

    “对!把他赶走!不管他来干什么,眼下跟白雪城有关的人少一个是一个!等我先解决了沈夫人的事,再跟他解释也不迟。反正我们总要再见的。”

    “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不是说了吗?我跟他关系微妙,不能轻易打破平衡。可你跟他没有交情啊!就算真的翻了脸,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你又不打算跟白雪城攀亲戚。”

    “那我也不能无缘无故就翻脸吧?”

    “这还不容易?你就说他长得比你帅,脾气比你好,武功又比你高,你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或者说他对叶心态度暧昧,表面温文有礼,实则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南宫彦满脸杀气地瞪了她一眼。

    上官无伋学着小四的样子,把一张小脸都扭成了麻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理由你随便找,只要尽快把他赶走就成,行不?”

    南宫彦正要说话,突然抬头往门外看去,只见老管家又远远地走了回来。

    “什么事?”上官无伋疑惑地问。

    “小姐命老奴安置两位贵客,可寒公子突然想起有事要办,不能留下参加寿宴了,所以老奴特来回禀小姐一声。”

    “寒枫要走?什么时候?”

    “已经走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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