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姓叶。

    与上官无伋所推测的一样,从诸葛珊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沈夫人的神秘来历早已不再神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舅父叫叶训栔,”诸葛珊接着道,“如今的白雪城主叶孤城就是他的长孙。你不是要往白雪城探亲吗?你探的是谁的亲?”

    “叶孤城是我义兄。”上官无伋坦然回答。

    “你跟叶家的渊源也是够深的。”诸葛珊不屑地一笑,倒不十分在意。就如沈夫人所说,她长年不出家门,对亲戚朋友更是毫不关心。这世上唯一能让她感兴趣的,也只有冷宸风与她的如花美貌了。

    “原来她还是叶大哥的姑母。”上官无伋的表情倒没有太大波动,只是轻叹道,“那我就更不能伤害她了。想要拿回养神芝,还得另寻他策。不知姑姑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诸葛珊冷哼道:“你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是她叶萧萧算计我在先,还想让我顾念姐妹情分吗?难怪我爹当年不跟舅父往来,我看他们叶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喂喂!你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别忘了你娘也是叶家人啊!

    “姑姑息怒。”上官无伋一副善解人意的和事佬模样,“我要说的事的确与伯母有关,但不是要与伯母为难,而是想求姑姑替我保守秘密,暂时不要说破此事。毕竟大家亲戚一场,若真的撕破脸面,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我答应过堂哥,绝不会伤害他母亲。”

    “那你要怎么拿回养神芝?你这伯母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已经见识过了。”上官无伋微一苦笑,“昨晚堂哥遇袭受伤,我故意说是我做的,就是想让伯母主动拿养神芝来换堂哥的性命,没想到她根本不为所动。”

    “她对自己的儿子也这般狠心?”诸葛珊怒道,“那青迪呢?他现在在哪?”

    “他就在里屋,现在还昏迷不醒。外伤出血倒是止住了,但内伤十分严重,我又不敢擅自为他运功疗伤,还请姑姑找个好大夫来瞧一瞧。”

    诸葛珊点了点头,眼中的恨意不由又加深了几分:“这究竟是谁干的?我听说他就倒在你院门之外。”

    “是。当时他刚从我这离开,前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刺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打伤,连我都没有丝毫察觉,可见此人对环境十分熟悉,而且武功奇高。让这样一个人在山庄里来去自如,实在教人心惊。”

    “你可有线索?”

    上官无伋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此人有些奇怪。他既能将堂哥重伤,自然也能将他杀死,可他却偏偏没有这么做。我甚至怀疑他的目标并不是堂哥,而是我。”

    “他想利用青迪来干扰你?或者想通过他来激化你与叶萧萧的矛盾?”只要不涉及冷宸风,诸葛珊就变得聪明多了。

    “可他为何不直接杀死堂哥呢?这样一来,我与伯母的关系就更无转寰余地了。”

    诸葛珊冷笑道:“也许此人也跟叶家深有渊源,不想真的杀死叶萧萧的儿子。也许他就是叶萧萧派来的,是她一手设计的苦肉计。”

    这个猜测虽然包含了她对沈夫人的偏见与恶意,却并非全无道理。萧风迪伤在胸部,这个位置乃人体要害所在,即便使用普通的兵刃,也完全可以一击毙命。可刺客却偏偏选择了嗜血,又偏偏只留下了这么一个不深不浅的伤口,仿佛就是为了等人去发现。如果不是萧风迪昏迷之前的那番话,上官无伋也难免怀疑是沈夫人所为。——在儿子性命垂危之际,她惊慌失措、悲痛欲绝,但却始终无法拿出养神芝,这不正好可以洗去她的嫌疑吗?

    可她心里还是隐隐抱着一丝希望,不愿相信一位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冷酷至此。还有萧风迪昏倒之前的反应也实在令人困惑。他是否认出了刺客?又为何一定要她揽下这个罪名?

    紧接着她又想起了沈昌的叮嘱。他说,如果有一天她知晓了萧风迪与白雪城的真正关系,他希望她能永远保守秘密。这究竟是指什么?从沈夫人的身份推算,萧风迪与叶孤城应该是表兄弟,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萧风迪年纪轻轻就能在白雪城担任执事,并且通晓叶家祖传的天魔大法。可种种迹象又表明他对白雪城并没有太大好感,当他喝醉酒提起叶孤城之时,甚至还带着明显的不满与敌意。

    如果只是这层亲戚关系的话,那沈昌完全没必要让她保守秘密,更不必强调不能让侯家其他人知晓,尤其是不能让萧风迪本人知晓。因为对萧风迪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庄主......”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院门外怯生生地响起,“老奴王之孝,有事禀告。”

    诸葛珊蛾眉微蹙,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连头都不抬,可见平日架子不小。

    上官无伋只好收起杂乱的思绪,微笑着劝道:“这位老管家在院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想必是不想打扰姑姑,只是因为事态紧急,姑姑又迟迟不肯出去,这才斗胆惊扰。姑姑就去听听他说什么吧,顺便也吩咐他请一位大夫来。”

    “你的耳朵倒是灵得很。”

    上官无伋苦笑道:“所以您知道这位隐匿山庄的刺客有多么高明了。”

    诸葛珊想必又想起了她对沈夫人的怀疑,俏脸不由冷若冰霜。片刻,才终于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姑姑!”上官无伋急忙叫住她,“别忘了方才我求您的事。在没有确切的解决办法之前,不要道破此事,以免再生事端,也免得教伯母难堪。”

    诸葛珊一声冷哼,也不置可否,径自走出房间。

    看着她曼妙有致的身影与骄矜自持的神态,上官无伋突然有了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方才她一番半真半假的话,除了想哄骗诸葛珊以顺利留在山庄之外,更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以诸葛珊的性格,她能忍得下这口恶气才怪!看着这位姑姑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她心里不无促狭地想:就算我当不了沈夫人那样的聪明人,当个阴险的小人总没问题吧?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与沈夫人到底还有辈分之别,哪怕是看在萧风迪的份上,她也不能太乱了分寸,可诸葛珊就完全没有这个顾忌了。你沈夫人不是温柔稳重、滴水不漏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应付这位骄横不可一世的表妹。要是她一瞪眼、一跺脚,直接把你扫地出门,看你还怎么保持你的雍容气度!

    “庄主可算出来了!”门外老管家松了一口气,“白雪城的客人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了。”

    “白雪城?”诸葛珊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他们来干什么?”

    “明日便是您的寿诞,自然是叶城主派来给您贺寿的。”

    “他们叶家的贺礼我消受不起,用不着他来惺惺作态!马上把人给我赶出去!”

    “这......这不太好吧?”

    “还不快去!”

    “唉......”老管家无奈地叹气,面对诸葛珊的满腔怒火,居然没有即刻奉命而去,反而据理力争,“来的是叶家小姐和她的新姑爷,还有叶城主身边的寒公子。您就是不收贺礼,至少也得见上一面啊!不然怎么说得过去呢!如今老庄主又不在了,要是真得罪了叶城主,咱们山庄在岭南可就......唉!就当老奴求求您,您就抽个空见他们一面,其他的事老奴自会料理。”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诸葛珊提高了音量。

    老管家不说“得罪”二字还好,一说便等于点中了她的死穴。以她如此高傲的性格,怎会因此向一个后生晚辈低头?何况这个人还是姓叶!

    “姑姑,”上官无伋不知何时又来到她的身后,“叶小姐与寒公子都是我的朋友,叶小姐的夫婿更是我的生死之交,请看在我的面上,让他们留下来吧!我敢拿性命担保,他们绝没有恶意。如果您不想见他们,我代您去见就是了。”

    诸葛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冰霜并未消融。

    上官无伋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又转向老仆人道:“老管家,您处处为无垢山庄着想,自是忠心可表。只是您未免太长他人志气了。叶城主是因为敬重姑姑,才会派人来恭贺姑姑芳辰的。他是姑姑的晚辈,姑姑若有空接见,他自当感激。即便没空,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何来的得罪为难之说呢?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真要为难,这岭南也不全是他白雪城的地盘。诸葛老庄主虽已仙逝,但我神刀门还在,倘若真的有人敢对无垢山庄与姑姑不敬,我跟师父都不会与他善罢甘休的。”

    “是!小姐说的极是!是老奴一时糊涂了,请庄主恕罪。”

    “那姑姑的意思......”上官无伋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诸葛珊。

    “既然是你的朋友,就交给你处理吧!老王,你领上官掌门去大厅会客,再请谢大夫即刻来山庄一趟,具体也听上官掌门吩咐。”

    “多谢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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