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知是故人来,女孩笑眯眯的抱着琴,又弹了几个音符。

    这几声金铁交鸣,隐约带着责备。

    楼下秀才起哄:“只怕那睡起梨花犹带酒,写的就是夏秀才。秀士若不奏一曲,辜负美人恩。”

    广大人民群众要求,夏弦骑虎难下,他恨不得捏死孙二少爷,和女孩子金莲移步一般,走了几米,路终有尽头。

    两人靠近琴案,案台上摆着琴,摆着洞箫长笛等乐器,甚至两位老夫子嫌场面太小,搬出一架青铜编钟,数米长的青铜编钟摆在中间,清开一大片场地。

    那可是,战阵利器,最低也是七品礼器。醉风楼家底果然殷实,连这东西也能搞到,就是不知道花了多大的代价。

    夏弦左看看,右看看,鼓足勇气对楼上道:“楼上有无故人在?”

    满堂哄笑,这位夏秀士,真是急不可耐了。但是才子佳人,若能成就一番佳话,大家共有荣焉。

    楼上这一回没有回音,夏弦冷汗嗖嗖,感觉凉气顺着尾椎骨直冲大脑。你们要逼死人啊!我哪里会奏乐?十八般乐器无一个玩得通,十八般兵器倒是可以耍耍。

    “夏兄是要弹琴,还是要吹笛?”孙二少很期待,指指编钟:“就算是编钟,夏兄也尽可展身手。”

    “我真的不会奏乐。”夏弦快哭了。

    “夏兄就不要藏拙了。”

    谁会藏拙?夏弦豁出去了,他咬牙道:“我就是不会奏乐,孙兄若要相逼,夏弦转头就走。”

    满场死寂,人群叫道:“什么意思?”

    “将这狂生赶出去……。”

    报应不爽,在乾龙孙剑被一城仇视,要将他赶出去,在南都,夏弦被人群怒火掩盖,要将他赶出去。果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就连两位笑呵呵的夫子也面色不愉,装作没听到人群哄闹。

    “姓夏的,我忍你很久了……”

    “什么乾龙来的一秀,果然是山野村夫……”

    “乾龙来的都是孬种……”

    这太折别人面子了,你明显是看不起咱们,那还来文会干什么?没有人同情夏弦,现在千夫所指,万人喊打。

    当此时,人群被排开,侍卫开道,侍女优雅。

    喧闹有瞬间安静,那是,天子来了。

    天子既至,礼仪之限,谁都不敢再大声呼和,纷纷安静下来,但仇视的目光几乎可以杀死人。

    夏弦老神自在,努力保持波澜不惊,他豁出去了,不要脸皮。那是真的不会奏乐,不懂乐器,你们逼我,我也没辙。

    侍卫停步,醉风楼紧张起来,搬来最好的椅子,珍藏的书案,泡上好茶,里三层外三层的打手环绕,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不用说外面还有禁军在,围着小楼,进入需层层盘查。

    天子南中平的脾气不算太好,他挥开大袖坐下,早将一切尽收眼底:“夏秀士好大威风,难道这千百学子,还当不起你为之奏乐一曲?”。

    他也是南都人,看不起南都学生们,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天子。何况政治上的东西,天子也需要争取南都各大世家的支持。

    “夏弦不敢。”夏弦本以为就算见到天子也没什么害怕的。

    现在看来不然,所谓的威仪,那是一种气度,并不能让人害怕。让人害怕的是森寒大刀,虎视眈眈的护卫。

    有这些人在,就算你再有勇气,也一样会感觉担忧。这和拿枪指着你的头一样道理,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三五岁的孩子,他手里有枪指着你脑袋,你一样会担惊受怕。

    “你有什么不敢?”

    像是嘲讽,又似责备。

    夏弦小心的看看,天子今年大约三十岁模样,穿龙袍,面目不算俊俏,也不算丑陋。但是轮廓分明,宛若斧劈刀削出来,自有一股坚毅的气势。

    看起来,他是个明君模样,至少脸长的是那样。这样的人很有主见,最难糊弄。

    夏弦深呼吸,将所有杂念都排出脑外,他曾想过无数次面见天子,但没有一次想到会在这样情况下见面。

    张张嘴唇,没等一个字说出,帝王投掷,一张纸飘摇的飞来,在风中飘了几下,最终落在夏弦脚边:“你还有什么不敢,我这个做皇上的说话,只怕你也不会听。”

    夏弦捡起纸张一看“学生年幼,四书不齐,五经不明,学识浅薄,岂能窃居教化之位?今请辞,恳圣上许之,告而还乡。不盛感激,涕而泪之。”。这不是那“辞职信”么?怎地给天子带到这里来了?

    夏弦摸不着头脑,没等想好怎么应付,天子再道:“你这是向我请辞吗?你初入南都,朕封你做官,你一日也未做就想辞官,可是对朕有所不满?又或者是你觉得官职太小,看不上,要做尚书,要做丞相。”

    今夜的文会一波三折,现在天子也来了,正在训斥那位狂傲的秀士,大部分人觉得,夏弦活该,谁让你那么傲气的?你以为你是关二爷么?

    他们纷纷等着看好戏,夏弦被训斥的低着脑袋,脑子里一段段往事闪过,来到异界,办学校,和王斌的冲突,学生的死去,又高中秀才,来到南都。

    他真的没想过招惹什么人,只想开学学校,教几个学生,当然他有桃李遍天下的野心,也有着“我之学生若上朝堂,天下到处都是我学生,那时候岂不权倾天下?”的想法。但一切没来得及实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一个个麻烦找来,他不得不反击,从一个小小的抄书人混到现在,回首看去,原来一切都是被逼着走的啊!

    比如现在,他想在乾龙混着,教教学生,当个小村长,打造出一个三江汇聚处的不夜之城,却被弄到南都做了个劳什子南都大夫。

    想着想着,怒气也上来了,他是个倔脾气,你若顺着他引导,什么都好说,你若想和他硬来,他可不管你什么身份,照样敢对抗。于是抬起脸,一双眼睛毫不畏惧的盯着天子。

    南中平一愣,好些年没见过这样的人,敢于和自己对视不退。他回忆起年幼时候,那时候,他第一次上朝,只有十岁,父王坐在龙椅上。那时候,谢儒就和现在的夏弦一样,盯着父王,毫不畏惧,每每认输的总是父王。

    后来父王死了,谢儒还是一样瞪着自己,毫不畏惧。他们原来是一路人啊!

    想着想着,他差点忘记了前来的目的,恶狠狠道:“你瞪我作甚?莫非朕说错什么?你一个小小秀才,胆敢无视一城,狂妄的没有边际了。”

    夏弦挺直腰板:“既然如此说,姓夏的就狂妄一回,这满地秀才,我怕谁来着?而且,那劳什子南都大夫,我也不想做。姓夏的隐居山野了此一生又如何?莫非做了帝王,天下所有读书人都必须为你卖命?”

    “大胆……”

    “狂妄……”

    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天下并非所有读书人都必须为官,必须卖命帝王家。但你要看你说话的对象是谁啊!这可是,天子。

    没有一个秀才不觉得夏弦狂妄没有边际。蔑视天子,那是蔑视天下,若无帝王在侧,必然已经开了群殴。一群人殴打夏弦一个。

    天子也被夏弦这段话堵了一下,不过他身为帝王,心胸宽广是第一要素,否则上朝时候,被那些清流大臣劝谏,岂不是要气死。这点小顶撞,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表面上他却气的怒发须张。

    一拍桌子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非你想反叛不成?这满城秀才,你莫非还能全部压服?六艺你通了几艺?天下你看了多少?这地面,你用脚丈量了几尺?敢说知天高?晓地厚?

    天下之大,谁知有什么高人隐士?不说别的,就在场的千百学子,莫非其中就没有如你之人?更莫说,四大王朝,多少天才学子?”

    严厉的训斥,满是鄙视的眼光,南都真是不好混啊!夏弦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怎么就成了公敌?怎么就得了个狂生的名号?

    他脑子一根筋,被强行抓来南都的怒火上涌:“我非书中人,召之则来,挥之则去。夏弦本不想到南都,是魏天辰将我强行抓来。夏弦也未曾向你求官,是陛下一力封官。”

    两边都火气上来了,眼看大事不妙,秀才们也有些着急。

    夏弦是在找死啊!

    难道今夜会出现史上第一个文会中途被砍头的秀才?

    还好,天子并未像是大家所想的将夏弦砍头,他虽然很“怒”,但理智还在:“你既如此说,我也不逼你。”

    画风改变,这卖的什么药?夏弦也像是失去了发火对象,有瞬间停顿。

    “你既然不愿意做官,那就不做官,我撤了你官职。”南中平轻点书案:“你既然不做官,毕竟是秋试一秀,未免让人觉得我这做圣上的小气,给你个虚衔。就叫待诏秀士,兼文绝书官,若你压服大乾秀士,那朕赦你无罪,否则抗旨不遵……。”

    这又是个什么头衔?

    待诏秀士?这名头听起来好耳熟,何况还有文绝书官,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感谢诸位诸神、岁月、赽命天涯等童鞋打赏,以及评价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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