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可有些兵,注定是用不上的。

    当院门被人用暴力撞开,十余名手持短枪利刃的劲装大汉闯入的时候,载振的侍卫如果受惊的兔子一样做了鸟兽散。

    有两名重金礼聘来的镖师试图阻拦。

    “呔!何方神圣,报上名来。”一名镖师抽刀出鞘,拦在闯入的壮汉面前。

    镖师这个行业,还是比较有传统职业道德的,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他们也会打探下来人的底细,这样就算是拦不住,也能有个交代。

    “呯”

    回答这名镖师的,是一声尖利的枪声。

    那镖师一声不吭,撒手扔刀扑倒在地,头也不敢抬的双手合十连连作揖。

    听到枪声,情况更加混乱。侍卫和侍女们到处乱跑,尖叫声和哭喊声叫成一片,侍女们纷纷躲避,冲到厨房去擦锅底灰。侍卫们扔掉腰间的短枪腰刀,自觉到墙角跪成一排。

    只有台上的演员还在卖力的表演,听上去声音却是有点颤抖,调已经跑到了九霄云外。

    “起来,你们这群狗奴才,王爷平时好吃好喝养你们,你们难道就是这么报答王爷的?”跟随载振来到别院的管家忠心耿耿。

    “呯”

    回答他的还是一声尖利的枪声。

    这一枪是对着人去的,只见管家头部爆开一团血雾,管家头上戴着的瓜皮小帽顿时飞上了天,一大块头盖骨被打飞,却又被脑袋后的辫子又给扽回来,管家一声不吭的瘫倒在地,红的白的淌了一大片。

    这种恐怖的场景更加加剧了惊慌失措的程度,两个没来得及跑的侍女甚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而院子里的纷纷跪倒的侍卫居然有人失禁。

    舞台上的老黄忠已经不敢动作,也不敢再唱,只有京胡还在荒腔走板的响着。

    “都给老子闭嘴!”

    有大汉高呼。

    院内顿时如老坟园一般的死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舞台上的老黄忠还保持这跨马扬鞭的造型,甚至都不敢把手里的马鞭放下。

    “儿郎们,牵爷的黄彪马,拿爷的宝雕弓。随爷兵发定军山去着……”载振估计是被福寿膏熏得有点头晕脑涨,还没搞清楚状况,站在卧榻上拎着烟枪挥舞。

    “给老子下来!”一名大汉来到卧榻前,把手舞足蹈的载振一把拽下来,拉着辫子往厅外拖。

    “他娘的谁拽老子辫子?不想活了吗?你他娘的知不知道老子是什么人……”载振虽然抽得晕晕乎乎。但被人在地上拖拽还是有感觉的,他一边拽着辫子根较劲,一边破口大骂。

    “弄盆水来,给他醒醒酒。”一个晴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正是石云开。

    “军门!”尼斯格巴日从厅中搬出一把太师椅,放在院中请石云开落座。

    军门!

    听到这个词,不管是院里跪着的侍卫,还是台上唱戏的戏子,都知道了眼前这年轻人是谁。

    大清国满打满算,能被人称“军门”的。也就那么几十个人,其中手里有实权的,也就是那么十几个人,而既有实权又这么年轻的,就只有柳京独一号。

    石云开大马金刀的坐下,尼斯格巴日站在身后。自然有侍卫过去,把载振的那些侍卫集中起来,然后把所有的武器全部收缴,再到院内各个房间搜索,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这一切根本就没人吩咐。人人都是各司其责、有条不紊,和载振这些惊慌失措的侍卫一比,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跪在庭中的载振还分不清楚状况,犹自在大喊大叫:“你们这些杀才。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小心老子灭你满门。还有你,凭什么你做着我跪着?你做的是我的椅子知道不知道?你特么的……”

    如果载振只是胡说八道,那就只当是载振换了失心疯,没人理会他。但辱骂石云开可不行,载振刚开了口。就被人一脚踹倒在地,然后被人一脚踩住嘴巴,狠狠的踩在庭中地面的青砖上,“吚吚呜呜”的再也骂不出来。

    “大爷……”载振的一名侍妾哭喊着想要扑过来。

    载振在他这一辈是老大,向来是被称做“大爷”。

    “不准妄动,违者杀无赦。”一声暴喝传来,紧跟着侍妾被人一脚踹回去。

    疤面军团的厮杀汉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他们眼里,只有敌人和自己人两种人。面对自己人时,疤面军团的这些厮杀汉们能跟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但当面对敌人时,这些厮杀汉只有杀或不杀两种选择。

    “哗”

    一桶水赶在载振嘴上的那只脚离开后,劈头盖脸浇在载振头上,载振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仍然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干嘛用水浇老子,老子又不是花,当心老子领来天兵天将灭你满门……”

    “够了,载振你要是再敢装傻,老子就让你腿再折一遍。”石云开断喝。

    石云开已经从载振眼里看到惊惶和恐惧,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表明载振现在清醒着呢,他这是在装傻。

    “你又是哪个?敢对我这么说话,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载振下巴抬得老高,拿白眼翻石云开。

    石云开无语,竖起一根小指比划了下。

    尼斯格巴日“嘿嘿”冷笑着,向载振的方向逼过去。

    “干嘛?干嘛?你要干嘛?石小三,让他滚开……”载振感觉不妙,顾不上装傻,手脚并用往后爬。

    “嘿嘿,晚了!”尼斯格巴日逼上去,伸手抓住载振的辫子,把载振从地上拽起来。

    “疼,疼……”

    载振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挥舞着,想去抓尼斯格巴日的手臂,却不想被人一把攥住手臂,然后只听得“喀嚓”一声,载振右手的手指以一种奇特的角度垂下来,紧跟着指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一点都不疼。

    载振有过断腿的经历,知道现在不疼并不代表过一会不疼,一时间面露惊恐抱着手臂陷入痴呆状态,口中“嗬嗬”不停,眼看就出气多进气少。

    “你要是再给我装傻,我就把你手剁下来。”石云开声音不大,现在没人怀疑其中蕴含的力量。

    “石……石小三,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要和我不死不休吗?”载振现在的情绪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如果说刚才是装傻,现在已经半疯。

    “不死不休?你配吗?”石云开不在意。

    所谓的不死不休,那要建立在同一个等量级上,比如石云开和睦仁,这俩就可以不死不休。但石云开和载振,怎么个不死不休法?

    载振到现在还不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

    不!

    载振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载振一向认为他才是刀俎,石云开是鱼肉。

    “配?你敢和我说配?我是旗人,你只是个小小的民人,现在还是大清国的天下,你说我配不配?我以后是王爷,你只是个小小的伯爵,你这辈子都休想坐到王爷的位子,你说我配不配?你算是你现在是总督,你也只是我们旗人的奴才,你说我配不配?”载振状若癫狂,声嘶力竭的大喊。

    “这就是你的依仗?你爹,你的族人,还有你投得那个好胎,还有没有别的?”石云开奚落。

    “这还不够?我姓爱新觉罗,你姓石,我这个姓氏天生就比你高贵!难道你敢反对?”载振这会已经陷入半癫狂,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石云开为什么不怕他。

    看石云开不回答,只用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载振又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尊心受损,于是脱口而出:“怎么,你还不服?你想造反吗?”

    “造反?好啊,老子我今天就造反了,我看你依仗的东西能不能保得住你。”石云开不想再跟别人讨论哪个姓氏比较高贵的问题,他就是要打破这个天。

    “造……造反?你说什么?你敢造反?你就不怕诛你九族?”载振目瞪口呆,一种巨大的恐惧从心底泛起,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诬陷别人造反这种事,一定要对方对皇权有所恐惧才有效,否则的话,诬陷别人造反只会适得其反。比如石云开这样的,你说我造反,那好吧,我就反给你看,这就是一拍两散的架势。

    “诛九族?我倒是要看看,要是我造反,到底是谁先被诛九族!”石云开恶意满满。

    “哈哈哈哈……我姓爱新觉罗,我和皇上是一个姓,你倒是说说,皇上会不会诛我的九族?”载振疯狂大笑。

    如果石云开造反,载振肯定会被迁怒,庆王爷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到牵连,最起码一个“逼反边将”的罪名,就让载振和他爹承受不住。

    “呵呵……”石云开不想回答这种二笔问题。

    所谓的九族,含义并不相同,一说是上自高祖、下至玄孙;一说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父族四是指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儿之子、以及自己的血亲(父母、兄弟、姐妹、儿女);母族三是指母之父、母之母、母之兄弟;妻族二是指岳父、岳母。

    庆王爷和光绪的关系,其实已经超出了“九族”的范围,他们是远亲,并不是血亲。而载振理解的“九族”,则是把范围扩大到族群的范围,这就没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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