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不怀好意思,步步逼近,关碧悦正在紧张想着对策时,忽然从门外不远处传来了人马的声音,这次应该真的是朝廷派的官差来了,关碧悦额头上不由渗出了汗,就算自己和丁安等人拼却性命不要,但若是要护得丁母和两个孩子不出意外,可真是难上加难。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关碧悦的汗水不由顺着脸滴在地上,丁安也感受到对方没有善意,大声呼喊道:“夫人,你快带老夫人和小少爷逃出去,我们在这顶上一阵。”

    鹰勾鼻子显是也听到了外面的兵马声,心里一喜:等到官兵进来,我们就按计划佯装跟官兵交手,然后趁乱砍了丁家任何一人,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他们几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面对关碧悦等老残弱小竟是丝毫不心软,眨眼之间已把大刀都抽了出来,那刀光在夜色中甚是凛人。

    正在这千钧一发时间,忽然传来一声大喊:“何处狂徒,竟敢在此处动手。”随着声音就从墙头跃下几人,迎面就拦住逼近的这伙人。关碧悦见危难中竟有人出手援助,又是喜欢又是惊奇,她看那领头的人竟是个女子,一身白衣,因为背对着看不清面容,她身后跟着六七个人,一看都是功夫高强、身手矫健之人。这几人也不多话,径直就拿出武器,和鹰勾鼻子为首那伙人打了起来,鹰勾鼻子几人虽也是有几分功夫,但跟这伙人一交手立刻感到有些吃力,这几人身手凌厉,对付他们简直是绰绰有余。打了几个回合,鹰色鼻子几人觉得甚是吃力,眼见再打下去非死即伤,又听到外面官兵拍门声一声紧似一声,不由就起了逃跑的念头,互相使了个眼色,大喊一声:“风紧,扯呼。”一闪身跃上了高墙,又赶紧跳了下去,不到顷刻之间竟逃了个干干净净,白衣女子几人并不追赶,急忙转过身来走向关碧悦等人,关碧悦见那领头的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脸上不施脂粉,眼如秋水,身如青松,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

    此时外面砸门声越来越响,白衣女子几步走到丁母面前,作了个揖手道:“伯母,一别数年,您老可好?”

    丁母趁着夜色将白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她老眼昏花,仓促间竟想不到何时见过这白衣女子,不禁呐呐问道:“你是?”

    那白衣女子一笑,关碧悦只觉她笑容里有几分无奈和凄楚:“我就是白衣,当年曾见过面的。”

    白衣这名字一提,关碧悦只觉脑袋里“轰”得一声,她早就应该料到了,如此出众的人物,也只能是白衣了。听到白衣这个名字,丁母也终于将记忆里那个身影跟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一把拉过白衣的手说:“白衣,快救我两个孙子。”

    白衣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门处就“通”一下被撞开,外面官兵如潮水一样涌进来,白衣来不及多说话,冲跟着自己的几人一点头,几人就持武器上去拦住了官兵。白衣毫不慌张,沉声向有些发呆的家人喝道:“快把梯子架到墙上。”

    关碧悦立刻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很快就明白了白衣意图,回头家人喊道:“快搬梯子。”

    家人立刻手忙脚乱将一架梯子放在了墙上,巧云抱了德文,关碧悦抱了德武,白衣又亲自背了丁母,一旁家人又扶好梯子,没过多长时间几人就上了墙头,关碧悦往下看,只见墙那边已架好了一个梯子,下面还有一辆马车停着,旁边还站着几匹马,她便立刻又顺着梯子爬了下去,等关碧悦刚抱着德文下了梯子,就看到白衣身上负着丁母,从上面高高跃下。白衣及到之后,立刻朝着墙里面大喊一声:“撤。”话音高落,几名大汉从墙那边高高跃出,一下蹿到马上,身手甚是敏捷。等所有人坐上马车,赶车那人长鞭一挥,马车就飞一般跑了起来。

    等马跑了一会儿,关碧悦的心才渐渐定了下来,今天晚上的事情过于紧急,她竟一时不能反应过来,看到怀里的德文依然睡得正香,她才有死里逃生的感觉。马车奔驰中,她感觉有人正注视自己,于是她抬眼看去,刚好捉住白衣打量自己的眼神。她嫣然一笑,对白衣说:“多谢救命之恩。”

    白衣跟她目光相接,只觉得这女子明艳大方,她嘴里不禁微微有些苦涩,心想: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上丁四。又听到关碧悦向自己道谢,急忙说:“不用客气,我也是匆促听到丁捕快得罪了皇上,皇上要杀他家眷的消息,仓促间奔了过来,所幸到来还比较及时。不过丁捕快跟皇上是少年的情谊,怎么会突然之间下这样的圣旨?”

    关碧悦苦笑一声:“我也是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仿佛说是有人举报丁四在泉州与海盗勾结,还劫持了泉州知府,有不臣之心,因此皇上才会动怒。”

    白衣又问道:“那今晚先来那批人是谁?”

    关碧悦答道:“说是受过丁四恩惠,要来救我们的,但被我一诈竟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我怀疑是丁四得罪过的人趁机报复。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说不定今天我们就在劫难逃了。”她说得甚是真诚,但心里却渐渐不安起来,好像有什么没想到的事情在脑海萦绕一样。

    她这边有些恍惚,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白衣细如游丝的声音响起:“他这些年还好吧?”

    关碧悦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白衣说的什么,马上点点头说:“他这些年也还好,只是抓贼捕盗时奋不顾身,遇到不平的事也看不下去,嘴里常说着不放过一个坏人,不错抓一个好人。”

    这句话一出,白衣心头一震,嘴里喃喃道:“不放过一个坏人,不错抓一个好人,这些年他竟一直还记得这话。”她声音甚低,旁人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有白衣知道自己心里五味俱陈,竟不能用任何词语形容。如果当年自己自私一些,放下红莲教不管不顾,现在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副景象?只是这世间事,只有曾经,哪有如果?

    她正在思量,忽然听到关碧悦喊道:“停车。”

    这时马车已跑了很远,后面再无官兵追赶,车夫听到喊声就把缰绳一勒,马车应声停下,白衣不知关碧悦想做什么,两眼疑惑地看向了她,丁母也是一脸糊涂,丁德武的小脑袋也从巧云的怀里探出来,只有丁德文睡得正香,像是这场变故跟他无关一样。

    关碧悦一咬牙,对白衣说:“白……”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喊道:“白姐姐,我不能走,我得回去。”

    车上人大惊,丁母禁不住喊道:“阿碧,你傻了不成?”

    关碧悦坚定地摇摇头,对丁母说:“娘,我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咱们都走了,不正落实了咱们心里有鬼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信丁四会跟海盗勾结,可是咱这一走,有心之人正好趁机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皇上不信了丁四,到时候就算丁四有隐情也是百口莫辩。所以,娘,你跟德武德文走,我回去见皇上。”

    丁母想了想,觉得关碧悦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不忍道:“阿碧,帝王心似海深,万一他真动了怒,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德武德文交待?”

    关碧悦泪珠在眼里打转,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娘,我嫁了丁四,原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又怎能贪生怕死,把丁四的事情放在一边?”她说着已站起身,将德文递给白衣:“白姐姐,我敢冒这样的险,但是舍不得两孩子陪我冒险,麻烦你替我先照顾一下德文。”

    白衣见她脸上表情从容坚定,不由伸出手来接过丁德文,她此时见丁德文睡得正香,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怜爱,紧紧将德文抱在怀里。关碧悦又转过身对,对丁德武说:“德武,你爹是个大英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你说,咱要不要像你爹一样?”

    丁德武年纪略长,已多少懂得了母亲的意思,眼泪不住往下流,但嘴里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只是重重地点头。

    关碧悦心里难受,但还是硬起心肠说:“所以,现在娘要回去,替你爹打消皇上的疑虑,我不晓得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无论如何,娘都回去试一试。德武,你好好听奶奶的话,替娘照顾弟弟,像你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不好?”

    丁德武眼泪鼻涕哭作一团,但还是不住点头。

    关碧悦眼里泪水滴下,嘴里说:“德武,好孩子。”说完后手一撑,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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