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景流年真一箭, 残雪声中,省识东风面。  “那么, 既然是叫‘形体变化’,除了水还能变成其他的么?”

    “无论什么都可以。”乌勒终于从容地说,这是他的专业领域, 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不惧任何人。

    “啊, 那么现在能给我变成一只小猫咪么?我以前一直想养一只小猫, 但是上一任教皇从不愿意,因为他对猫咪的毛过敏。如今想养一只,却被侍从拒绝了,他说如果我要养,就要自己去收拾猫咪的粪便和到处乱掉的毛,否则如果公文上出现了猫爪印和猫的便便,不要让他去向枢机主教们解释, 那会让他辞职的。我不想让我的得力助手辞职,只能忍着了。不过你来了正好,变成猫咪吧让我看看好么!让我摸一摸她漂亮的毛,捏一捏她的小爪子。”老迈的教皇喋喋不休地说着, 像个孩子一样兴致勃勃,津津有味地要求道。

    乌勒终于扛不住了:“……冕下,很抱歉。首先, 使用一次法术只能变成一种形态;其次, 即使变成了猫咪, 我也只能是一只公猫,不能满足你想要一只小母猫的愿望——我很抱歉不能满足你的愿望。抱歉。”

    乌勒连说了三次抱歉,足见他的奔溃程度。

    《光明之书》上记载这一段的时候,绘声绘色地描绘了这次教皇与巫师的见面,精细程度好像他看过现场一样,最后记录者还意犹未尽地在最后添上自己的看法:

    “我想乌勒大贤者大人最后一定是哭着走出了教廷,这样的经历对每一位年纪轻轻就攀登到了顶峰的稳重的青年人来说,大概都是他们的黑历史吧?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本来是来做一次历史性的会谈的,这本该是郑重、光明、又充满希望的时刻,可是却被一只小猫咪打倒了——嗯,还是只小母猫。

    现在此建议每一位后来的教皇:咳咳,不要再向德诺一世冕下学习了,那会让我们潜在的盟友们对我们好感度下降的,就像巫师们一样哦。”最后记录者还在一旦写上就永远不能擦掉的光明之书这段的末尾,画了一只小小的、带着黄色斑纹的像是流淌着的蜂蜜一样可爱的小母猫,这让每一位翻到这页的后来的教皇们集体无语——

    既然您这样提醒我们要保持稳重,那您呢?史记官路易吉阁下?

    这次的会谈终究还是圆满结束了。乌勒·泽科大贤者在最后沮丧的情绪下勉强解释了贤者之名的由来:因为这新的发现,巫师们一致决定把一级法术统称为零级法术,这样每一级法术都下降一级名称,让新的法术领域冠以九级法术的称号——因为在巫师们的思维里,永远不存在满足,对世界的认知永远都是九,而非十。

    而掌握了重新命名之后的九级魔法的巫师们,他们被敬称为“贤者”。

    至于等到他们发现了更加高级的能量层次时该怎么办呢?我们也只能耸耸肩:哦,那时候再说吧,反正巫师们总是有办法的,不是么?至少现在还没有十级法术让他们头疼。实在不行,零级法术还可以变成-1级法术嘛,哈哈。

    巫师们在漫长的思考和尝试之后,终于决定融入人类的社会中,或许还会有人不忿,有人咒骂,但是那已经不是问题了——在长久的躲避人群之后,他们才发现,虽然巫师是能耐受寂寞的生物,但是绝非是能够永远寂寞的生物,他们的个体数量太少了,以至于不能组成一个能自我满足的小社会。何况,人人都在研究法术,哪里来的人愿意去做食物和纺布呢?找个女仆?别开玩笑了,那也需要去人类社会买女仆啊,这不也是和人类社会发生了交集么?

    人类都是向往光明和和平的存在,即使是巫师也不曾脱离人类的范畴。即使巫师们再怎么不甘心不情愿去和人类社会打交道,但他们内心总是希望能有安稳的生活、平和的邻居,能够在研究的闲暇时和朋友们一起去郊外踏青,也能和一位女孩谈场恋爱。甚至巫师们的后辈大部分都要从普通人里而来——毕竟魔力是蒙坦斯赐予人类的力量,而不是单纯给巫师的,这让巫师们再不情愿也得到人类社会里收徒传授自己的知识。

    如果不再和人类社会来往,巫师的传承什么时候会灭绝呢?谁也不知道。

    没人愿意、也没人能永远去做一个远离人群几年都只能和魔法生物说话的阴森森的巫师——死灵系的巫师或许能做到只和骷髅说话,一位咒法系的巫师撇撇嘴若无其事地吐出攻击。

    这句话让所有与会的巫师们议论纷纷,死灵系的巫师差点和咒法一派干上——这是那年巫师们聚集起来讨论他们未来的一次会议,被巫师的历史郑重地记录为“黎明会议”。

    在黎明会议的第二天,巫师们的领袖乌勒·泽科大贤者就通过超长距离的任意门来到了光明教廷,和第二十任教皇德诺一世冕下进行了一场被蒙坦斯历史记录为“盟誓之约”的谈话。

    因为这划时代的会谈,教廷为巫师们展开了一次浩大的基础建设活动——在教廷的五大教区,哦是的,那时候教廷才只有五大教区,那时候人类和魔鬼们还在争夺生存的权力,人类联邦的实力还没有那么强大,教廷在五大教区里最大的、人口最多的二百六十一个城市的郊外都筑起了一座不大不小的“白塔”,嗯,虽然巫师们叫它巫师塔,但是因为它通身是白色的,采用了便宜又结实的俄洛冈白石,大家都叫它白塔。

    这塔并没有其他作用,当时总共是建立了二百六十一座白塔,陆续用了两年时间,这些白塔唯一的作用是作为学校——在人类里选择有魔法天赋的孩子,让他们能在巫师们的教导下踏上成为巫师的道路,使得人类的实力能得到快速的增长——嗯,即使不那么快速也没关系,德诺一世想,只要能够有点作用就行了,能稍微培养出来五六百位中级巫师一起打仗就对得起这笔付出了,毕竟俄洛冈白石也不贵嘛。

    教廷不怕巫师们的势力快速增长会带来烦恼——教廷选择后辈可不像巫师们那么挑剔,只要是向往光明、信仰虔诚、内心坚定而又纯洁的人类,能经过光明神的亲自考量,光明神自然会给他的信徒赐下伟力,让他们去战斗和成长。

    很多人在质疑德诺一世的选择,不只是巫师们惧怕人类社会,人类社会的居民们也惧怕着这些陌生的存在。但是德诺一世用他的威严压下了一切,为巫师们筑起了代表信任和忠诚的白塔。

    事实证明巫师们信守了盟约。

    从和第二十任教皇缔结盟约开始,他们就参与进和黑暗的斗争中,一直到第三十三任教皇发动了“城墙之战”,这历经了十三任教皇的四千多年里,巫师们和教廷的骑士、祭司们并肩作战,为早在第十五任教皇统治时期就定下的未来五千年规划的最终目标——城墙之战的准备和实施立下了血汗和生命的功劳,他们是和教廷一起为光明和和平牺牲的勇士,是值得人类联邦为之哭泣祈祷的存在,虽然他们并不信仰光明神,但是信仰光明神的人类联邦的信徒们还是希冀他们能在死后回归神的怀抱——

    他们在漫长的和人类互相仇恨了几千年的历史之后,终于还是愿意接受现在被教廷统治的人类联邦,愿意去再一次信任,愿意为之流血牺牲。

    “黎明会议”里反对再回到人类社会的巫师们,他们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相反的,他们只是怕再一次受伤。

    唯有来自信任之名的伤害,才会让智者们都踟蹰不前,难以决断。

    “人类纵然有很多的毛病和缺点,甚至历史中他们的愚昧让笔者恨得直想掐死那些人,但是他们也是最可爱的生物。蒙坦斯给与了我们智慧非是欠考虑的决定,因为人类是能在错误中改正,在毁灭中重生,在悲伤时奋起的生灵,他们值得一份希望和期待,值得蒙坦斯给我们价值无量的智慧之光去创造自己的辉煌。正如这群巫师们,他们的历史充斥着悲伤、眼泪、痛苦、流离和死亡,被人类社会放逐的他们并非是做错了什么事,只是拥有了一份不一样的力量罢了,然而这让他们承受了最绝望的悲伤——被同类捕杀、在绞刑架上烧死。

    到底那黑暗的年月里有多少有天赋的巫师们在还没有绽放自己的光芒的时候就被烧死了呢?我们无从得知——或许巫师们会有这样一份名单,但是他们不会拿给我们看,那只能被巫师们沉默地收藏。

    那是他们最深的痛苦,也是最高傲的赦免——赦免历史上那群愚昧人类无知的罪,赦免自己缄默不谈的罪,赦免命运编织者的罪。

    但是这不是结果,只是开始。收起了那份名单,这群巫师开始鼓励自己去走向光明的未来。所以乌勒·泽科大贤者来到了教廷的门口,微笑着递上了自己的拜帖。德诺一世冕下也微笑着欢迎了这远道而来的朋友——巫师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次的路易吉依然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而教皇们并没有痛斥这史记官随意夹杂私货感想的不靠谱行为,只是默默合上了《光明之书》,静静思考。

    光明,总会到来。

    “不行哦,”圣骑士笑着说,“我想给你编个辫子,如果你不趴着,我怎么才能编好呢?希灵不想舅舅给你编个好看可爱的辫子么?”

    “……可是我是男孩子啊!”希灵小小声地抱怨着。

    “嗯……”圣骑士没理会那软绵绵的抱怨,只是仔细研究着手里的软软的金发,尝试着怎么才能顺利编成小辫子。其实他也从没干过这样的事,但是试一试新事物也不赖,尤其在自己的小外甥身上,他愉悦得想。

    “啊,对,是这样……”他自言自语着,手下动作不停。

    “舅舅,”看到骑士突然兴奋的样子,希灵觉得不能再消极下去了——否则他的头发还能保得住么?他试图做最后的劝说,“您看,我的头发太短了——您当然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编辫子怎么会难住您呢?但是我的头发太短了呀,没办法去编辫子啊!”他委屈地说。

    “是这样么?”圣骑士随意地说,“但是短头发也是可以编一个朝天辫的嘛!我在卡留斯见过很多小孩编那样的辫子——呃,对了,还穿着开裆裤。”

    “开裆裤?那是什么?”

    “唔,就是在屁股那里开个口子可以让小孩子方便的时候不会弄脏衣服的一种裤子哦,这样会减轻他们妈妈很大的工作量——对了,希灵,从卡留斯回来忘记给你带礼物了呢,”圣骑士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亲手给你做一条开裆裤怎么样?你现在才五岁,应该还能用到吧?舅舅亲手做的,会很喜欢吧?”

    屁股那里开个口子?方便的时候不会弄脏!还要当礼物总给我!

    “不,不不!舅舅!”小男孩哭丧着脸,很想大声喊: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早就过了方便的时候会弄脏裤子的年龄了呀!根本、根本不需要这样的裤子!而且穿上那样裤子的效果——希灵不敢想象,那就是灾难!

    舅舅真的不是在逗我么?希灵懊丧得想。

    “舅舅!很感激您的好意!”他尽量压低声音不要让自己显得太无礼——不管怎么样那是舅舅的礼物,但是声音尖尖细细的带着惊慌,“但是——呃,是的!我现在不需要那个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能够自己料理自己不让自己——不让自己在方便的时候弄脏裤子!虽然您亲手做会让我很感动,但是——但是,”他惊慌地以至于结巴了,“但是,我真的不需要……您能回来看我,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哦,我的小外甥,”圣骑士被感动得眼泪汪汪,“舅舅回来看你是应该的啊,你的要求就这么点,实在让我感到愧疚——我居然这么晚才回来看你,在你五岁的时候。我一定要送点什么给你,希灵,让你知道舅舅没有忘记你啊。”

    不……一条开裆裤已经让我永远不会忘记您了啊舅舅!希灵简直要哭出来了。

    “舅舅……您,”希灵想要直起身子说话,但是还是不行,骑士硬生生把他按在大腿上,简直像是生了根似的——

    总感觉知道舅舅想要什么了呢。希灵瞬间福灵心至,干巴巴得想。

    “您——您给我编辫子吧,我很喜欢您给我编辫子,那肯定很漂亮可爱,”希灵脱口而出,“这就当成您的礼物,我能和舅舅一起度过这样温暖的午间时光,这会让我记住一辈子的!”

    是的,一辈子。

    “唉,希灵,”圣骑士假意地擦了擦泪,“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既然你这么要求了,舅舅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一定编个最可爱的辫子!”

    希灵闷闷地趴在骑士的大腿上:“唔。”

    “呀……编错了,”圣骑士咕哝着,“嗯,希灵,我们还要继续说阿德拉蒂对么?说起来,这位女士你的确需要了解一下,关于她背后的家族。”

    “那么她是谁?”希灵配合地问,这实在是因为不能动弹的时间太无聊了。

    “她的全名叫阿德拉蒂·费拉拉,你知道费拉拉么?”骑士边说边试图解开缠在一起的头发。他有点心虚,要是把小外甥的头发弄成了死结可怎么好?

    “费拉拉么?”希灵皱着眉,他想到了一个人,“我只知道有一位枢机主教大人,嗯,那位殿下似乎是在六十六年前去世的,他的名字叫黎艾德·费拉拉,享年二百三十三岁,这位殿下去世的那年冕下为他哀悼了三天呢,人们称呼这位殿下‘公正的秩序之光’,是一位受人爱戴的枢机主教大人。”

    “看来你的确下了番功夫,历史书记得很牢,”骑士称赞道,“知道为什么叫他‘秩序之光’么?”

    “啊……好像是因为这位殿下,在他还在世的时候,他是教廷审判所的审判长呢,”希灵回忆道,“身为审判长,黎艾德殿下始终公正无私,严格按照教廷的规章审判待罪之人,没有让任何一位罪有应得之人逍遥法外,践踏人间的法律。”

    “说得没错。”圣骑士轻松地说,实际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唔……好像有点麻烦呢。

    “教廷如果不去算那些大大小小的办事处和研究所,教皇下面直辖的机构一共有四个,分别是枢机院、行政院、参务处和审判所。

    枢机院常设三位枢机主教主持事务,这个机构汇总每天联邦的所有的情报由三位枢机主教殿下分析后起草对策和政令,然后拿给教皇审阅,由冕下最终决定该怎么处理。

    行政院有两位枢机主教主持事务,在教皇决定政令之后下发行政院,由行政院再下达到联邦各处,这个庞然大物督管联邦政务。

    而参务院的主要职能就是在教皇审核政令的时候在旁协助,为教皇查漏补缺、针砭时弊。

    至于审判所,这是独立在枢机院、行政院和参务院之外的机构,审判所只有一位枢机主教殿下,这位殿下因为地位特殊,管理的审判所又是众人瞩目的所在,所以人们会称呼这位殿下大枢机主教殿下,以示尊敬——是的,路维克大枢机主教掌管的就是审判所。

    希灵,路维克大枢机主教名声在外,这在联邦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呢!”圣骑士调侃道。

    “我知道,冕下很信任路维克大枢机主教,”希灵认真说,“如果不是教皇们信任的人,也不可能执掌审判所吧,毕竟这个机构那么特殊,权利又如此之大。”

    “教小希灵真是一点都不费力呢,”圣骑士夸赞了一句,希灵因为这赤(chi)裸(luo)裸的赞美红了脸,“是啊,所以你能理解么?在六十六年前,如今的冕下才一百五十七岁,那时的冕下正值壮年、年富力强,而黎艾德殿下辅佐了冕下五十三年后退休,因为早年的伤病缠绵病榻,终于在太阳历四万两千一百五十七年溘然长逝。在冕下九十八岁即位的时候,黎艾德殿下就毫不犹豫地支持冕下,维护正统。因为这份始终无二的忠诚,冕下对黎艾德殿下出身的费拉拉家族也些许照顾——当然,是在他们安分守己的情况下。”

    “费拉拉家族?可是我没有在《百年家徽》里面看过这个家族。不是只有延续了百年的血脉才能被称呼为家族么?”希灵疑惑道。

    “哈哈,希灵,”圣骑士没忍住笑了起来,“《百年家徽》是希威(注1)的姑姑写的,他们那一家子人都是最坚持正统和荣誉的,《百年家徽》里面能被记载的延续了百年以上的家族不是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就是正在辉煌,又或者家风清正令人尊敬的家族,而费拉拉?”

    希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及时合上嘴巴避免了这种惨剧,只是脸涨得通红,咬住嘴唇闷笑,笑得肚子都痛!

    “嗯……”希灵绞尽脑汁想着词汇,“舅舅……英明神武!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是什么?”圣骑士不轻不重敲了下希灵的脑袋,“不要再乱用词了!”

    “……哦。”希灵捂着脑袋,委屈道。

    “那之后您是怎么逃出包围圈的?”

    “这种情况,还能怎么办?”圣骑士无奈道,“只能忍了。慢慢剪除阿德拉蒂·费拉拉的人脉势力,把她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阿德拉蒂没有察觉么?她会甘心被剪除势力么?”问出这句话之后,希灵就发现舅舅的表情有些奇怪。

    舅舅怎么了?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圣骑士面容扭曲了一瞬,轻咳一声。

    “什么嘛……”希灵哼哼唧唧地说,“之前给我讲故事的时候也没有说小孩子不要听啊……”他撅起嘴巴表示自己的不乐意。

    舅舅越是不想说,就代表越有什么值得说的东西!希灵警敏的嗅觉发挥了作用,眼巴巴地看着舅舅,让圣骑士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舅舅?”希灵眨眼向圣骑士示意,小脸笑的像蜜一样甜,谄媚地看着他。

    说嘛说嘛。圣骑士从小外甥亮晶晶的眼里只看到他不断地催促,汇聚成了这两个字。

    没办法了。圣骑士实在没办法无视小外甥的请求,只能自己爆出自己的黑历史。

    “咳……”他扭过头去,有点尴尬,“唉……有什么办法,只能用你舅舅的美色去吊住她啊。只要阿德拉蒂放松了警惕,就能方便出手了嘛。”

    “哦——”希灵怪叫起来,“舅舅用了美男计!”

    “和你说了,”圣骑士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不要乱用词语!”

    “我觉得我用的很正确啊……”希灵缩缩脖子小小声地说,被舅舅一个眼神警告,乖乖地闭紧了嘴巴。

    美男计——希灵悄悄打量了一下自己美貌的舅舅,咂咂嘴心里暗笑不已。

    舅舅的确很好看!又俊又美的啊!他偷偷想,沉醉在舅舅的美貌下并不可耻呀!这是她有眼光呢!希灵在无声中笑成了一朵花。

    “您真是辛苦了,”看舅舅脸色不愉,希灵安慰道,随即聪明地转移了话题,“费拉拉既然能撒网捕到您这条大鱼,他们难道没有其他的成果么?这其中有谁您知道么?还有,费拉拉的手都能伸到圣骑士的身上来,冕下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么?这样的家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必须拔除呀。”

    “……”圣骑士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外甥,“还有谁我隐约知道一个人。我成为圣骑士的年头太短了,知道的肯定没有那些积年的老辈多,如果不是我身边有阿德拉蒂,能够顺藤摸瓜发现费拉拉背后的手脚,可能我到现在也不甚清楚这里面的玄机呢。这件事我悄悄上报给冕下过,他看了之后就放到了一边,没有说些什么——可能冕下早就有所动作,但是我并不知道。其实费拉拉家族的事,我想教廷里应该有不少的人知道,就是梅里,他肯定也早就明白过来了,但是为什么他们没有下手,我却不清楚了。谁知道那些一句话能在心里转十八个弯的老殿下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梅里该是最迫不及待要这些人下地狱的……”圣骑士摇头,有些纳闷。

    “您知道的那个人,他是谁?”希灵追问这个话题。

    “鲁道夫·基恩(注1)。他是一百年前苏尼亚神甫学院最优异的毕业生,曾经被冕下接见过。本来这样优秀的人是没可能被蛊惑的,他的前途一片大好,根本不需要费拉拉来锦上添花。鲁道夫从未娶妻,他像大部分的主教大人们一样保持纯洁的身心侍奉神明。

    但是近几年我却发现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叫薇儿的年轻女人,时常和鲁道夫同进同出,对外宣称是他的助手。这个薇儿手脚很干净,但是我一直监视着阿德拉蒂的信件往来,发现她曾经以生意为由联系过阿德拉蒂。这个女人可比阿德拉蒂聪明多了,懂得保护自己,摈弃了费拉拉的族名,而是用了薇儿这个化名。

    费拉拉家族经过快要百年的经营,越来越惹人注目,现在台面上姓费拉拉的女人已经越来越少,她们像是间谍一样潜到黑暗里,做男人背后的女人,相当的不起眼。如今的阿德拉蒂虽然还有家族的助力,但是已经很少了,她看起来快被家族放弃了呢。”圣骑士沉吟道。

    “这也是因为在您身上得不到什么的原因吧,”希灵嘻嘻笑起来,恭维完了舅舅,他问出一个一直困惑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这些女孩儿会甘心为费拉拉卖命呢?即使她们姓费拉拉,也未必每个人都愿意做这样的事吧?”

    “哈,”圣骑士一听就嗤笑起来,“傻孩子,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嗯?”希灵被舅舅问得一愣,“难道她们还真的是心甘情愿的么?”

    “没有家族的女人,就是无根的浮萍。她们为家族办事,也依靠着家族,这些女孩儿从生下来起就被教育要为家族效力,享受着家族提供的高楼美室、锦衣玉食,出入呼奴唤婢、车马喧嚣,你又以为她们对家族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何况,”圣骑士想到什么,他挑挑眉,继续说,“根据我从费拉拉那里的得来的消息,现在费拉拉里做主的女人可真是不少。不过这也是应当的,既然他们利用自己家的女孩儿当做棋子,也就要想到棋子翻身做棋手的那天。可不止是男人有权力欲——”

    圣骑士转过头,清晰的笑声传到希灵的耳朵里:“女人的权利欲被激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谁不想从棋子一跃成为棋手来下一下这棋盘,享受享受那掌握他人命运的快感呢!”

    希灵感觉耳朵有点痒痒的,他默默揉了揉耳朵,头一次对女人这种生物有了真切的认识。

    一种不比男人柔弱多少的、不能只从温柔的表象推断的生物——女人,不,是人类,人类真是危险呢!他思量着。

    “那么,之前我误会您的用尼克斯魔虫的丝制成的的军服,”希灵腼腆道,“这是阿德拉蒂用费拉拉家族的力量拿到手的咯?”

    圣骑士捏捏他的脸颊:“终于明白冤枉我了?因为你的指责,舅舅可是从头给你解释了一遍这里面的复杂内因。不过舅舅现在是你的老师,有责任教导你。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要时时记住这句话,不能随便耍小孩脾气了。”

    “……可是我还是个小孩子啊。”希灵咕哝着,发出撒娇一样软软的鼻音。

    “你还是小孩子么?”圣骑士好气又好笑,“我的小外甥虽然才五岁,但是可比大人聪慧明白多了!”

    “您这是在夸我?”希灵顽皮道。

    “是的,是在夸你!”圣骑士一把举起小男孩,逗得他咯咯笑出声来。

    “其实,我也觉得我很聪明,”希灵扶着舅舅的双臂眨眼,“因为我可是圣骑士路德维德·范夏尔的外甥啊!又怎么可以不聪明呢?”

    “我倒觉得你是在夸我了。”圣骑士放下小男孩,皱皱鼻子,故意说。

    “我是在夸您啊!”希灵大大方方地承认,大声说,“我觉得我的舅舅是天下最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舅舅!”

    “唉,被夸得很害羞呢,”圣骑士做出羞涩的模样,“谢谢你啦。”

    “不谢!”希灵很是神气,拍拍舅舅的肩膀。

    “咚、咚”。

    门响了。希灵警觉地望向大门。

    “大人——”柔媚的女声响起。

    “谁呀。”希灵搂着舅舅的脖子,视线正对着厚实的大门,他悄声在舅舅耳边说着。

    “大概是阿德拉蒂,”圣骑士也悄声说,“现在几点了呢,嗯——快要一点半了呢。希灵,你饿了么?”

    “不——”刚说完“不”字,希灵就听见肚子“咕——”得叫了一声,当机立断改口,“当然饿了!

    “那好,我们去吃饭好么?”让希灵饿肚子,圣骑士有点心虚,被冕下知道了,会被骂一顿吧?

    圣骑士抱着小外甥站起来,希灵却凑近了圣骑士的耳朵:“等、等等!”

    “怎么了?”圣骑士不明所以。

    希灵紧张兮兮的:“我们之前的谈话有没有被她听到呀?被听到了就不好了!”

    “噗嗤——”圣骑士顿时笑了起来,他稳步迈了出去。

    “您倒是和我说呀!”希灵着急地拽着舅舅的衣领。

    “放心,放心啦。”圣骑士口里安抚着小外甥,暗地里却觉得小外甥真是好玩极了!

    “不会听到的,这间房子就和你的冕下的书房一样,被重重护卫着呢!”圣骑士边说边靠近大门,“想一想冕下在书房里谈话,你觉得会被其他人听到么?”

    希灵换位思考了下,果断摇了摇头。

    “好了——”圣骑士小声说,“要开门了哦,门外就是阿德拉蒂。现在老师要交给你第一份功课了——你要在阿德拉蒂面前保持平静。

    无论你面对的是谁,无论你是爱他还是恨他,记住我的话:

    永远不要喜怒行之于色。”

    “你觉得费拉拉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影响教廷对么?”圣骑士弯起嘴角,“但是有时候影响力不是表面上能看出来的。”

    “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昆托和加莱阿佐的故事了。昆托帮助他的岳父在人类联邦里拉拢亲近精灵的势力,其中一个就是他的旧友加莱阿佐·拿多。

    这一切的基础是钱,钱从哪里来呢?来自于费拉拉和昆托合伙做的生意。如此一来,费拉拉就和精灵王拉上了关系。费拉拉两兄弟通过精灵公主的人脉在和精灵做生意,他们就能在精灵中发展关系和人脉,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凭借这个,能让大部分的枢机主教看重他们。何况费拉拉是为精灵王的女婿出力呢?这就让精灵王对他们投注了注意力。

    另一方面,费拉拉也和加莱阿佐更加的亲密了,虽然是昆托牵的线,但是加莱阿佐和费拉拉中的弟弟托兰渐渐成为了更加稳固的合作关系,反而昆托要让一步。费拉拉两兄弟中的玛洛原本只是个小小的主教,但是在托兰开始为加莱阿佐提供钱财之后,玛洛就在加莱阿佐的提拔下慢慢升到了大主教的位子,这是加莱阿佐的投桃报李。”

    “加莱阿佐是夏滋玛教区的宗主教,是毗邻精灵国度的教区主教,这是精灵王特意扶植起来的势力,如果不是精灵王,当初夏滋玛的主教不一定是加莱阿佐,虽然这让加莱阿佐成为了宗主教,但是也因为精灵王的缘故,他再也不能成为枢机主教,只能在宗主教的位子上退休。

    这说不上是好还是坏,谁也不清楚加莱阿佐要是没接受精灵王的帮助,能不能成为枢机主教呢?毕竟他是有这个能力的。然而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怎么假设也只是臆测。

    因为共同的靠山,加莱阿佐和托兰的关系愈加亲密。有了加莱阿佐这个盟友和精灵王这个靠山,托兰借力打力的手段玩得很活络。他来到了教廷,先是求见了梅里·贝芬,这是他最容易见到的枢机主教,曾经因为黎艾德殿下他们见过一面。他们谈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之后托兰积累的财富源源不断被送进梅里·贝芬的府邸,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连冕下都看在眼里。托兰有个小女儿,叫玛利亚,没过几年等玛利亚成年之后,梅里·贝芬八十六岁的二儿子就娶了玛利亚·费拉拉当老婆——嗯,梅里的二儿子尤金的原配好几年前就病死了,是个鳏夫。”

    希灵惊愕地听着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像看到一只鸡长了四只脚!

    圣骑士瞄见了希灵的表情,但是就当没看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混乱,他也没办法美化这一切让希灵更能接受,只能把事实说出来。

    “梅里·贝芬拿了这些钱干什么,我们只能从他的动作里一窥一二。他先是拨了一大笔款项给加莱阿佐,让他发展夏滋玛教区的经济。人类联邦人民的生活水平,是从珀留城往外辐射的,珀留城是生活水准最高的城市,而边疆就要差了一些。精灵们想要和人类交流、做生意,以前大多是护卫重重千里迢迢来到珀留城所在的苏尼亚教区,因为这里的经济最发达,也是人民最开放,思想最包容的地方,不会畏惧精灵,也不会因为见到精灵的美丽就心生不轨,在其他偏僻之地就要差了点。

    从梅里给加莱阿佐拨了专项款之后,加莱阿佐也没有把事情干砸,做得非常漂亮,在夏滋玛短短的几年里就改善了教区的硬件设施,开始和精灵们互市,也用雷霆的政策打击了一批觊觎精灵美貌的不法之徒,这让精灵们开始走出森林,见识这个活力的大陆。”

    “精灵不是都很厉害么?为什么还会被掳走呢?”希灵听到这里,不能理解。

    圣骑士无奈地笑了笑:“希灵,你要知道,连人类中都有毫无力量的妇女和小孩呢,精灵又怎么会例外呢?人类联邦里人口(kou)交(jiao)易屡遭打击但是也屡禁不止,人类甚至能买卖自己的同类,又怎么会放过个个都精致美丽的精灵呢?”

    希灵沉默下来。

    他又说:“所以这就是精灵王想要的么?希望自己的子民能够安全地在大陆行走?”

    “精灵居住在森林里面,虽然他们也能自给自足,但是总有些东西是需要从外面得到的,随着人类的扩张,精灵的栖息环境也开始慢慢减少,外出也不再安全。这些一系列的问题肯定是给精灵王带来困扰的,人类栖息在这片大陆上,但是精灵也栖息在这里,人类的扩张给精灵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怎么解决呢?唯有交流和沟通了。精灵王先走出了这一步,这是他的智慧。”

    “精灵王也有自己的难处。”希灵点点头,若有所思。

    “梅里·贝芬的行为赢得了精灵王的好感,”圣骑士说,“他与精灵王的联系让他在几位殿下中显露出来,也让冕下对他高看一眼。其实和精灵开始邦交,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梅里担起了这件事,也就成为了代表人类联邦和精灵王沟通的桥梁,这里面发生了一切都需要他为之负责,不仅是好的,也是坏的。

    只说人口买卖这一项,自从开始邦交之后黑市里出现了多少精灵小女孩儿和小男孩儿呢?这都是开始邦交之后在夏滋玛滋生的庞大的人贩子群体做出来的事,如果不能好好解决这件事,梅里要承担的不仅是精灵王的怒火,也有冕下的怒火,这虽然不能让他从枢机主教的位子上退下来,但是也能使梅里灰头土脸好一阵子了,撒下去的钱财也打了水漂。

    但是梅里做得很好,他早就开始关注这件事,暗中派了手下追踪,等到这些小精灵开始拍卖的时候,他才把几万个个人类奴隶和十几个小精灵救出来,也捣毁了这个人口(kou)交(jiao)易市场,把主管这里的势力一举拔除。这个表面上的贸易公司其实是人类联邦人口(kou)交(jiao)易的一个大毒瘤,这次的行动直接给了人口(kou)交(jiao)易一个沉重的打击,元气大伤,让人口市场沉寂下去,想要恢复过来至少要几十年呢。”

    “为什么不彻底消灭人口买卖?”希灵气愤地说。

    “怎么消除?只要还有需求,就有买卖,”圣骑士指指窗外珀留城的方向,“你知道这些贵族家里的仆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么?想要供起贵族奢华的生活,一个人至少需要几百个人为他服务,这里面一小部分是自愿做仆人的,但是这远远不够剩下的缺口,剩下的人只能来自人口交易。但是你又知道那些人都不是自愿的么?在联邦偏远的地区,有些父母养不起孩子,就把孩子卖给蛇头,不卖就是个死。卖了虽然是为人奴婢签了死契,不如正经的仆人只是把主人当做雇主,但是好歹能有饭吃,能活下去。”

    希灵被这残酷的现实惊到了,他嘴里苦涩,只能缄默不语。

    “我们能做的只是打击那些不是自愿交易的行为,有些人贩子会拐走生活在幸福家庭里长得好看的男孩女孩,让他们陷入悲惨的命运,一生没有自由。但是那些自愿的人口(kou)交(jiao)易,我们没办法阻止。养不起孩子的父母会说你不给他们活路,收下孩子的蛇头会辩解这是在救他们,有什么比活着更珍贵?”圣骑士的言语平淡,但是里面惊心动魄的现实却会让每个听到的人心生波澜。

    “……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就好了。”希灵的声音很轻,轻得刚说出来就溶在了空气里。

    圣骑士握着希灵的手,手冰凉凉的,他静默的看着这个小男孩,揉了揉他的头发。

    圣骑士避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托兰的作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信使,但是这个信使在双方眼里却是不可缺少的。这让费拉拉家族得到了长足的帮助,迅速地发展起来。托兰之后做得事情很多,但是其中一个却很重要。他把自己哥哥的第一个孙女嫁给了莱茵哈特现任家主当小老婆——莱茵哈特的现任家主有一个明媒正娶门当户对的妻子,也有三个小老婆,连着这个格蕾茜·费拉拉一起。”

    希灵默默听着,低低呢喃:“托兰真是无耻。”但是他明白这无耻是有作用的,至少他勾连了梅里·贝芬和莱茵哈特,不是么?

    “这些行为让他一举成了能撬动教廷的小人物,你知道,大人物们虽然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也容易被身边亲近的人影响,这就是大人物身边小人物的重要性,有时候不起眼的小人物,仔细想想,通过他们你能办到很多事情。”

    我不应该把火气撒到舅舅身上,舅舅本来就很难受了,我又为什么还要让他更难受?他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是又不知道用其他什么办法宣泄自己的情绪,只能把话烂在肚子里,闭紧了嘴巴,脸蛋涨得通红。

    不要再说了,希灵,他对自己说,舅舅想说会说的,但是你却不能问。

    “过来。”圣骑士说,他的手大张,要希灵到他的怀里去。

    小男孩不太乐意,但是却不敢违拗舅舅的意思,犟了一会儿,还是憋屈着靠了过去,一张小脸黑得像锅碳似的。

    “嗯,我得先告诉你,”圣骑士搂着小男孩,“虽然舅舅曾被费拉拉支持过,可能……可能舅舅还年轻的时候给费拉拉做过一点事,但是如今的舅舅已经不是以前没办法反抗费拉拉的小骑士了,舅舅没有再让费拉拉予取予求。”

    “可是阿德拉蒂……”希灵喃喃。

    “阿德拉蒂……”圣骑士也沉默了,他随后又说,“阿德拉蒂,这是我的老朋友昌西弥留的时候托付给我的愿望,希望我能多多照顾她。”

    “可是!”希灵扭头分辩,怒气冲冲,“如果她只是喜欢您,要在您身边做事,我当然没什么意见;但是按照您的意思,她明明是费拉拉派来的间谍!这样的人还把她放在身边,您怎么这么心宽呢!”

    圣骑士因为小外甥的一本正经笑了起来,被还在生气的希灵瞪了几眼,终于收敛了些。

    “难道我把她赶走,费拉拉就不会有别的手脚了么?还不如就把阿德拉蒂放在身边,这样反而能让费拉拉那些人安分点,不给我添麻烦。而且阿德拉蒂能干些什么呢?”他嘲讽地说,“她除了费尽心机地勾引我,已经不会更多的东西了。而我只需要时不时表现出一点点动摇一点点喜爱,就能让她韧性十足地继续那点可笑可怜的行为。”

    “她在学校的时候,尚且能维持住智慧和美貌并重的形象,引得一大堆的学子们趋之若鹜,但如今的她早就丢掉了那点聪慧和清醒,以为自己的美貌是无敌的,专心致志地要把我变成她的裙下之臣——但她已经忘了昌西是怎么死的,我却还记得!”

    圣骑士露出厌恶的表情:“我现在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但是她却毫无自知之明。如果阿德拉蒂能意识到她无法用现在拙劣的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转而开动脑筋另想办法,我可能还会忌惮她一些,把她打发走,但是她不能。既然不能,我就安心地欣赏她滑稽可笑的表演好了——还能履行我对昌西的诺言。我答应过昌西照顾好她,我就肯定会让她‘好好的’,好好地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世界里,尽情做着成为范夏尔夫人的美梦!”

    “这难道不是对昌西最好的履诺么?”

    圣骑士声音里的凉寒之意冷彻心扉,身上依然温暖,但是面容却变得冷酷,让人望之生畏。

    希灵默默不语,只是转身抱住舅舅。

    圣骑士已经习惯被小外甥安慰了。虽然这有点让人发笑,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安慰比他大上好几轮的成年男子么?在以前的圣骑士看来这并不必要,即使是被安慰了,但是五岁小男孩的安慰又有什么用呢?只是聊以慰藉罢了。但是真的被小外甥小小暖暖的身子抱住,被真切地爱着、关心着、安慰着,他才知道这有多么让人依恋和幸福。

    他们互相依偎着。虽然不说话,但是焦躁的心得到抚慰。

    “能多给我讲讲您的故事么?我想听。”希灵靠在舅舅的肩头小声说。

    “哎呀,我的故事嘛,”圣骑士出奇的有点害羞,“没什么可讲的呀,无非是那点让人昏昏欲睡的古旧故事。”

    “我想听啊,舅舅,”希灵推开舅舅不乐意,“您这么年轻就做了十三圣骑,怎么就没东西说呢?能比你更年轻的殿下们几乎没有几个啊!”

    “唉,圣骑士都做得早呀,年轻的时候才有力气给教廷卖命,老了又怎么比得上年轻人有竞争力呢?你看看希威,也是三十三岁做的圣骑士啊,没有比我老多少嘛。”

    希灵生气了:“您怎么可以这么敷衍我?希威·派特拉比,我知道的!派特拉比一家家传渊源,祖上出过好几位做了圣骑士的人物,有自己的一套修炼的方法,当然要比其他人做上圣骑士的可能性大得多,您怎么可以拿他来做例子呢?这不是敷衍是什么呢?而且即使我没见过派特拉比,也是听说过他从小就天资出众、备受赞誉的名声的,这样的人物比您还要晚几年成为圣骑士,难道就没什么可说的东西么?”

    “你知道的还真多。”圣骑士刮了刮小男孩的鼻子,笑道。

    “知道的不多,就要被你哄骗过去了。”希灵嘟囔着。

    “唉,”圣骑士妥协了,“其实我的事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我生在范夏尔家族,是我父亲的么子,上面还有一位哥哥一位姐姐。哦,姐姐就是你的母亲,我们是双胞胎。没想到吧?”

    双胞胎?!希灵瞪大了眼,冲上去扶着舅舅的脸,细细打量起来。

    “我母亲就长这个样子?”他有点惊讶,又有点羞怯地问。

    “不,我们小的时候就长得不像,”圣骑士取笑道,“那时候别人听说我们是双胞胎,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双胞胎里的确是有这种情况的,大家也就惊奇一会儿而已。虽然我们长得不像——”

    圣骑士把希灵的脸放正了仔细看:“嗯,但是我们的嘴巴是很像的,你也遗传了这一点呢。”

    “是么?”希灵想看看自己的嘴,但是没有镜子也就作罢了,转而注意起舅舅的嘴巴来。

    “诶?”他琢磨了好几秒,努力和脑海里自己的容貌对照,然后惊奇道,“果然是有一点点的相似呢。”

    “是吧。”圣骑士开心地笑起来。

    “然后呢?”希灵抓住圣骑士的衣服,“之后怎么样了呢?”

    “之后啊,”他说,“之后我就去了卢莫骑士学院啊,卢莫骑士学院是卢莫教区最好的一座骑士学院了,这里给致力于成为骑士的小家伙们提供专业的培养计划,是直属于教廷的一家出色的培育机构,每年都能给教廷和军队输送一批优秀的见习骑士,我小时候就在那里上的学。”

    “卢莫骑士学院,我知道的,”希灵认真地听着,还点点头,“对于十大教区的十所教廷直属的学院,冕下可是很关心的,苏尼亚骑士学院的院长经常被冕下找来谈话。您在卢莫骑士学院修习过啊,真好。”希灵羡慕地说。

    联邦有十所骑士学院,在每个教区的行政首府都有一座,这是联邦培养见习骑士的所在,只接受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的孩子们进行深造,而且最低的入学年龄是十二岁。这是联邦骑士训练系统的最高一环,至于骑士的低级教育,这些就要靠当地的神甫、主教、首主教和大主教们了,为联邦培养优秀的见习骑士储备是这些大人们政绩里重要的一环。

    不只是骑士学院,每一个教区也有和骑士学院地位对等的联邦神甫学院。

    联邦如此之大,每个教区就像个小小联邦一般,普通人即使有飞车可以做,谁又能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来往于教区之间呢?大部分的人只是生活在自己所属的教区里的。但是各个教区之间也有经济水平的差异,甚至每个教区里各个大区的繁华程度也不尽相同。

    这些差异会导致相同天赋的孩子未来所能达到的成就不同,这样的现实很令教皇担忧,不能建立完整独立的教育体系,很多有天赋的孩子就只能泯没在芸芸众生里了,这对联邦的发展非常不利。所以教廷建立了这样的教育体系,低级教育依靠当地的行政主管,他们培养有天赋的孩子们,而从众多孩子们中脱颖而出的最为出色者就可以到教廷在每个教区直辖的学院里进行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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