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赵子恒来过一次向她透露了些朝堂上的事后,顾云锦又陷入了与世隔绝的状态中,每天能见到的人除了被软禁的赵子文,便只有来送饭菜的狱卒。.pbtxt.她渴望见的人一直不曾出现。

    当顾云锦在牢房里待到第十五天时,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时无忧。

    她看着铁门外那个挺拔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公子,你的腿……痊愈了?”

    时无忧沉默着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怜悯和疼惜。

    “这是这段时间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顾云锦想笑着说些恭喜的话,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云锦,我这次来……”时无忧欲言又止,对此次来的目的难以说出口。

    顾云锦看出了他的为难挣扎,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你是如何进来的?是皇上派你来的吗?”

    天牢乃是皇宫禁地,不得赵皇帝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来,就连赵子恒也只能趁深夜偷偷来看她。而时无忧能白天进来与她说话,应该是得了赵皇帝的旨意。

    “云锦……”时无忧的声音里满是悲伤和无奈,微微别开目光,不忍心与她对视,“世子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他不方便见你,是我求皇上让我进来的。”

    听他提起戴今朝,顾云锦的心忍不住颤抖,“什么东西?”

    时无忧双拳紧握,犹豫半晌,才狠心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折叠成方形的书信,顾云锦颤抖着手接过,却没有勇气打开,她怕看到的是让她彻底梦碎的东西,那个叫‘休书’的东西。

    时无忧看她如此,深深叹息一声,索性把话直说了,“云锦,你手中的是一封休书,世子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他。”

    宛如被风吹落的枯叶般,顾云锦手中的休书飘落于地,同时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几下。过去良久,她才蹲下身去捡拾休书,眼睛却酸痛模糊到看不清楚,“一纸休书,从此陌路,他撇的可真干净,他是不是很后悔娶了我。”

    她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听起来却是不同寻常的平静,可时无忧知道,这样的平静下,隐藏的是怎样的伤和痛,“云锦,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世子是真心爱你的,只是,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特别是世子,身上的责任更重。将军府出事,对王府确实产生了很大影响,皇上一直怀疑王府和将军府有勾结,若不是有太后娘娘的信任和保护,王府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只能和你说,如果日后想为将军府洗冤,王府就一定不能出事。”

    顾云锦对他的话不予反驳,手抓着铁门吃力地站起身,轻声问道:“将军府的情况现在如何了?还有向平、向欢怎么样了?”

    “几天前,将军府被抄了,府上的人都被关进了西林诏狱,等日后发落。这几日突然有许多大臣上奏折请求皇上细查此案,目前还没有定论。”时无忧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我知道你挂念两个孩子,特意为他们画了画像,你放心,他们都很好。”

    当顾云锦看到画像上的人时,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江河般汹涌而出,多日来的思念煎熬在这一刻得以慰藉,所有的防线和故作坚强悉数瓦解,她把画像紧紧贴在胸前,痛哭失声。.pbtxt.

    时无忧的心被紧紧揉捏成一团,酸痛无比,“云锦,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的分离,是为了日后的重聚。王府会时刻关注着朝堂动向,世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皇上处死,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等着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顾云锦对这些安慰的话已经没了反应,她只是紧紧把画像贴在胸前,任眼泪肆意流淌。

    在顾云锦收到休书的这天夜里,赵子恒因担心她,再次来到天牢里看望她。

    “云锦。”赵子恒透过铁门的空隙,看到坐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的人,担忧地叫了声。

    顾云锦依旧没有动作,只有气无力地说:“谢谢太子,我没事,以后太子不要往这里来了,被人发现对太子不好。”

    赵子恒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云锦,和我说几句话你都不愿意吗?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事已至此,就看开些吧,不要难为自己。”

    顾云锦仰头静静盯着虚无的上空,一言不发。

    赵子恒又说了许多话,但顾云锦不曾再回应一句。

    最后,赵子恒只能失望离去。

    第二天午后,顾云锦看到狱卒出现在铁门外,甚是奇怪,因为此时并不是送饭菜的时间。

    狱卒把一个红色的纸盒从空隙中塞进来,面无表情地说:“有人给你送了东西。”

    顾云锦走过去,并没有伸手接,而是打量着纸盒,只见纸盒正中间有个‘喜’字,鲜艳喜庆的色彩与牢房的灰暗阴沉形成鲜明对比,想来里面装的应该是喜果喜糖之类的吧,她忍不住疑惑地问:“是谁送来的?”在这如此敏感的时候,谁还记得她?

    狱卒冷淡地说:“不知道,是个丫鬟送来的,我已经检查过了,里面的果子没有毒。下个月,公主要和南陵王世子成亲了,宫中上下都能得到喜果吃。”

    “你说什么!”顾云锦的瞳孔蓦然张大,沙哑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

    然而,没有人再理会她。狱卒看她一直不接,不耐烦地直接松手,纸盒落地,里面粉红色的果子散落一地。

    一阵天旋地转,顾云锦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吐出,同时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

    “顾小姐,顾小姐,你怎么样了……”赵子文看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担忧地大喊。

    顾云锦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可是,她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觉,睡着了,就不会再有心痛的感觉。

    赵子文真怕她会一睡不醒,于是拿出玉箫开始吹奏,他知道,这对她来说,并不只是一曲简单的歌谣,而是心底最柔软最深沉的牵挂。

    半梦半醒间,熟悉的箫声断断续续传来,一声声击打着顾云锦千疮百孔的心,同时两个孩子的面庞在她脑中不停闪现。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顾云锦才完全恢复清醒,她艰难地坐起身,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她试着把手举到眼前,依旧看不清楚,这时,她才明白,她的眼睛出了问题。

    没有恐惧,没有怨天恨地,顾云锦的神色平静到宛如一潭死水,似乎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凭着感觉,摸索到床前,而后如往日般,抱膝坐在床上等待生死判决。

    夜幕降临,长乐宫内灯火通明。

    青衣宫女芙儿快步来到自家小姐身侧,低声说:“太子妃,天牢那边传来消息说顾云锦醒了,似乎除了眼睛看不清东西外,其他没什么异样。”

    此时,傅君玥正由宫女伺候着卸妆,听到此话,脸色甚是难看,恨声道:“她倒是命硬,这样还打不垮她,我就不信了。”

    芙儿看主子不肯罢手,生怕主子不知轻重惹出事来,苦心劝道:“太子妃,算了吧,俗话说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太子妃身份尊贵,就不要跟她一个下贱之人计较了,反正,就算她眼下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我咽不下这口气。”傅君玥恨得咬牙切齿,美丽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

    自顾云锦嫁人后,太子便不曾再与此人见过面,平日里也从未提起过那个人,她本以为,太子对顾云锦彻底死了心。

    可没想到,自顾云锦出事后,太子便暴露了心思,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心底的不安和担忧。就在昨天晚上,她竟发现他偷偷地去天牢。那一刻,她才深深意识到,只要顾云锦活在世上一天,太子的心就一天不会放下。

    现在,朝堂上又有许多原本站在帝师府一边的大臣突然倒向将军府,不停地上奏折请求皇上彻查此案、从轻发落,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虽然她也知道,不管将军府的结局如何,顾云锦都是死路一条,但她忍受不到等皇上下达旨意的那一天,她忍受不了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心里始终装着另一个她厌恶至极的女人,因为这时刻在提醒着她,她比不上那个女人。

    傅君玥示意所有宫女退下,只留芙儿一人在寝房里,而后附在她耳边低语。

    芙儿听了,不禁变了脸色,“太子妃,这样做不好吧?万一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最主要的是太子,皇上赐死顾云锦,太子肯定不敢说什么,可如果太子妃下毒害死了顾云锦,太子又怎肯放过太子妃?难道太子妃忘了当初太子是如何报复大小姐的?

    傅君玥铁了心,对她的劝说根本听不进去,另一方面也是存着侥幸心理。顾云锦先是与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分离,接着得知自己那见不得人的身世,很快又被夫家抛弃,最后得知刚把自己休掉的夫君要迎娶自己要好的公主姐妹,任再坚强的人,只怕也接受不了这一连串的打击,就算顾云锦突然死了,想必别人也不会怀疑有人动手脚。

    她想,顾云锦现在一定是生不如死,她不如成全她。

    “太子妃,您还是再……”

    芙儿还欲再劝,只听傅君玥冷声说:“既然怕被人发现,那就小心点,最好能让人认为她是伤心绝望自杀而死。”

    “是。”芙儿毫无办法,只得领命去做。

    只是,她刚转身,突然看到一个身影立在珠帘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不知何时进来的太子。

    芙儿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两腿一软,不受控制地直接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行礼:“太子。”

    “砰!”傅君玥手中的润肤膏瓷瓶滑落于地,发出刺耳的响声,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珠帘外的人。

    赵子恒搭起珠帘走进寝房,看也不看地上的芙儿一眼,紧紧盯着傅君玥问:“你要做什么。”

    平静的神色,没有起伏的语调,可却让傅君玥生出一身冷汗,因为,她很清楚,此人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她试图开口解释些什么,“太……太子……”

    然而,下一秒,赵子恒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愤怒大吼:“我在问你你要做什么!”

    傅君玥被紧紧掐住脖子,连呼吸都困难,哪还能说出话来,本能地掰扯他的手解救自己,然而却不能让他松动分毫。

    芙儿眼见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爬行上前几步,对着发狂的赵子恒重重磕头哭求,“求太子饶过太子妃吧,太子妃怀着孩子,这样下去会出人命啊。”

    听到‘孩子’两字,赵子恒目光闪烁了下,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松了几分,但愤怒并未减轻多少,“我警告你,你敢动云锦一下,我定让你百倍奉还。”说完,松开了手,转头看向地上的芙儿,“你们之前对云锦做了什么。”

    芙儿吓得上下牙齿打颤,“没……”

    她刚开口说出一个字,赵子恒就一脚踹了过去,“说。”

    芙儿被踹翻在地后,又连忙忍痛爬起身重新跪好,恐惧地说:“奴婢只是让看管天牢的狱卒给云锦小姐送了盒喜果,其他什么都没做。”

    “你是不是还让狱卒告诉云锦,这盒喜果是公主和南陵王世子的。”赵子恒替她说出了被隐瞒的真相。

    芙儿浑身颤抖不止,哆嗦着嘴唇完全说不出话来。

    “来人。”赵子恒朝外冷声大喊。

    守在门外的太监闻声快步进来,躬身等吩咐。

    “把这个不把本太子放眼里的奴才拖出去,杖毙。”

    “太子……”芙儿一声尖叫,突然昏了过去。

    傅君玥知道为丫鬟求情不会有用,也不做无用功,她只是怔怔看着眼前冷酷无情的男人,心中一股刺骨寒意升起。若不是她腹中的孩子,她想她今天不会如此轻易躲过这一劫,杀她的陪嫁丫鬟,又何尝不是给她的警告。

    赵子恒走出长乐宫,本想直接去天牢,但看时辰尚早,只得忍住了。

    正在这时,他看到有宫女端着托盘往御书房的方向去,略一沉思,叫住宫女问道:“这是给皇上的药?”

    宫女看到他,连忙屈膝行礼,然后才说道:“回太子,正是。”

    赵子恒从宫女手中接过托盘,说道:“本太子正要去御书房,顺便送过去,你回去吧。”

    宫女虽觉得有些不妥,可还是顺从地退下了。

    (〒▽〒写得好纠结好痛苦,如果下一章结局会不会有人跳出来骂我……话说最近怎么没人冒泡了,你们都走了吗~~~~(>_<)~~~~)(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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