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然摆在了眼前,就要想办法去解决,灵运带来的这些书生,简单的说,就是想把利益同谢家绑起来,成为谢钰手下。

    而要让一穷二白,没身份,没地位的穷书生成为他的手下,就要收这些人成为谢府的门生,挂在他谢钰名下,成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福祸共存。

    这种事情在此时相当流行,大族之间拉帮结派的数不胜数,对于谢钰来说,他也知道,只不过就是张张嘴,就完全有把握收下这些人,既然灵运把问题摆在面前,而且,这个问题正是自己眼下急需要解决的,那么,就必须扛起这个责任,不然,怎对得起这个侄儿的心思。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知诸位可都有如此理想呢?”自己不是磨蹭之人,想和做,当然做最重要,光想不做,纸上谈兵,事在人为,不为不成,实干家,就必须在事情面前大刀阔斧,勇往直前。

    “公子此说,道尽天下人心声,然朝纲被奸**乱,民不聊生,只有忧,何来乐!”众书生早就急不可耐想在这个才名满天下的谢家公子面前卖弄,以期能被对方重用,见对方发问,就走出一位书生说道。

    谢钰定眼一看,这人虽长的黑瘦,但挺拔的身形,不卑不吭的气度,看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

    “那如何挽救这局面?天下皆乐?”谢钰发问道。

    “谢府声明高望,当以救苍生为己任,联有志之士,除奸妄之臣,还天下清明!”书生义正言辞的说道。

    晋王朝唯一的好处就同开放的南宋一样,只要你不造反,把皇帝骂死,也不会有人管你,除非那人是故意整你。

    “孙恩,徐道覆起兵发缴文,痛斥司马元显把持朝政,理当诛杀,要按如此道理,岂不是本公子助纣为虐了吗?”谢钰笑着又问道。

    那书生顿时哑然,说不出话来。

    “孙恩起兵,初期有大义,可此贼志大才小,妄造杀戮,又虏获八郡数万百姓逃到海岛,以神仙之道传授,完全背离了解救苍生的志愿,身心皆可诛!”

    见先前的书生无话可说,便有另一人出来拱手道。

    “那如果这样,楚王可还天下清明?”谢钰步步引导,就想看看这些所谓的寒门士子腹中有多少货!

    “兵戈相向,天下更乱!实不可取!”

    “那应怎样!”谢钰步步紧逼。

    “当以王谢二府为士族领袖,逼迫大将军还政与朝堂,休养生息,无为而治!”书生满头大汗地说道。

    “无为而治,晋王朝不是大汉,没有安宁的局面,便没有这种基础,不切实际!”谢钰出声道。

    “惭愧!”书生拱手后退,羞愧非凡。

    “今日以道论理,无惭愧之说,王谢两府虽然势大,恐怕还没大到能让大将军拱手把权利送出去的实力吧!”谢钰说道。

    这是事实,没有兵权,想靠文人的力量,等来的,是无人理会,甚至是棍棒相加,而以两府出头,恐怕就不是棍棒,而是刀剑了。

    堂中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片刻后,又有人走出拱手道:“大将军祸乱朝政,人人诛之,何不引楚王进城,或可以乾坤朗朗呼!”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谢巨手握刀把上厉喝道:“大胆!”

    胆子不可谓不大,如叫司马元显知道,定会给谢府盖个聚众谋反之罪,后果不堪设想。

    谢钰脸色没有变,笑眯眯地看着这人,白净的面庞有三分惨白,想必身子虚弱,能说出此话,必以考虑许久,不说有大才,也是个敢作敢为有思想的文士了。

    “那如果楚王入京,跟大将军一样,架空圣上,一样为祸天下,又当如何呢?”

    “啊~”所有人都被两人之语震惊的目瞪口呆,确又心中兴奋,敢言不敢言之事,皆为大丈夫。

    “当群起而反之,除奸还明!”

    好个群起而反之,除奸还明,谢钰不由就被这个胆大妄为的穷书生另眼相看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书生躬身道:“小生姓洪名秀,字伯远,江州人氏!”

    好几个人都没被问名字,而这个叫洪秀的就被问了名字,众人都羡慕不已,其实这种话他们时常私底下也讨论,但放在谢家公子面前,尤其还是个征南将军的面前,谁会有这胆子,不想,没胆子做的事情,被有胆子的人做出,结果,确正是所有人期盼的,不由个个心中懊恼。

    “诸位都寒窗苦读数载,胸中才学自是不一般,本公子想引荐诸位为谢府门生,不知可愿否?”

    洪秀的话,无疑为谢钰开启了一盏明灯,既然现下对付不了司马元显,为何不借助楚王的力量呢?楚王雄心勃勃地发缴文,自然有他的用意,不会简单到真想除去司马父子还政于王,说不定同大将军一样的心思,博取更大的权利,或者称王称帝,而自己,只需在这种你争我夺的局面里做个观望的“忠心”臣子,鹬蚌相争或可得利也是未尝不可之事。

    同样,这些话,为这些穷书生也开启了一盏明灯,纷纷出来拱手躬身道:“小生愿拜入谢府门下。”

    谢钰转身看着洪秀道:“你可愿意?”

    洪秀目光炯炯地拱手道:“小生愿意。”

    这就是谢府的力量!无穷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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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书生都是哪里来的?”安排了这些人的住处,谢钰才问起这个古灵精怪的侄儿。

    “自从叔父前往南地,侄儿便整日在这城中转悠,数日前听人说,城北有家文德社,都是四处郡县的英才聚集地,来这京城讨个营生,运气好的,可以进入大族中做个门生或者先生,而大多数便没这等好运,整日枯坐,甚至连生计都成了问题,所以么,小侄前去,无异于他们人生中前进的明灯,辉煌耀眼,灿烂夺目哦!“谢灵运仰着头,嘻嘻地笑道。

    谢钰的眼皮子没来由地跳了下,失声笑道:“真是有辱斯文,偏要卖弄口才。”

    “嘿!叔父,您这可就有些厚此薄彼了,小侄怎么都是大族出身,吐口唾沫都是闪着光亮坠地的,说句话,都是有人铺纸谨记的,怎就有卖弄之说呢!”

    ”少得意了,先说清楚,台北郡一穷二白,啥都没有,上了岛去,可莫要耐不住性子,三天二头的回来,会坏了大事的!”谢钰以防万一,事先叮嘱道。

    谢灵运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道:“叔父莫要小看侄儿,国将亡,世道困苦,为臣子,皆应出力,哪家力大,则盛,哪家力小,则衰,昏庸之家,应亡!”

    “既为臣子,谁应亡?”

    很矛盾的话,两人都明白,可又摆不上台面,如果指名道姓地说让司马家走下舞台,有能者居上,似乎以谢家的势力,并没有掌控的力量,王家兢兢业业,有人站在楚王一边,有人站在司马元显一边,能站在大将军一边的,无非还在做着王朝复兴之美梦,可惜,这种想法时时刻刻被这个家族的不肖子孙无情地挥霍着残存的忠良。

    无疑,谢灵运年纪小小,就把自己的前途押在叔父身上,因为从这个人的一言一行,让人看到了少许希望,一种破败家园中能恢复勃勃生机的力量,虽然这种力量只是在萌芽,离目的地遥远无比,但谢灵运相信,星星之火必可以燎原,而那一天,他们这些人,就是引起大火的强风。

    “臣子有心,君无力,有力者,无所不用其极,贪图荣华,沉迷在酒林肉池中欢声笑语,可知四野之贫苦?不亡不灭,何以迎春?不变不新,何以迎安宁!”

    谢钰点点头道:“说的好!可惜都是梦而已。”

    谢灵运微笑道:“叔父不是每日都在做梦吗?做长了,或者有一天就真的成为现实!”

    “或许吧。”谢钰有些惆怅地说道。

    很惆怅,台北郡万事复兴,这个没有任何基础的荒蛮之地,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要从头而来,如果出现纰漏,所有的努力都是白废,还会祸害很多人,要想尽早地把这种危险掐灭,手中就必须攥上强大的力量,一种能抗衡大家族,能抗衡锋利刀芒的力量,要想使这种力量握在手里,就必须铲除一个强大的对手,这个横在眼前的司马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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