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埒县的累头山,秦长城犹如一条巨蟒,宛然盘伏在山陵之间。

    天色朦朦亮的时候,山谷中响起了微微的震动,声音单调,整齐划一。山中的鸟雀被这声音惊起,飞翔于天空之中。当鸟雀们在天上俯视整个山谷,寻找声音的来源时,看到的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沿着山间的小路在跑步。

    山谷间的道路并不平坦,然而这支军队在崎岖的道路上却步伐一致,队列整齐,几千人的脚步声竟然丝毫不乱,仿佛是由一人踏出。如果能走到近前,甚至还能看到这些军人呼吸间起伏的胸膛都是同一个节奏。

    队列的前面领头跑的都是校尉一级的军官,普通的士兵好在只是穿着皮甲,而校尉穿的却都是几十斤重的铁甲,负担要比普通士兵重的多。

    在这其中,蒋奇同样也穿着铁甲,昂着头跑在队伍的最前面。来并州组练新军这么长时间,负重跑步几乎成了每天必修的军事训练。

    在旁边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英武青年,他们在寅时便从军营里出发,沿着山路已经跑到了快要天明,蒋奇能坚持下来是因为长时间的艰苦训练而养成了身体习惯,而身边的这位青年可并没有参加过几次他们的负重跑步,能坚持的住完全是依靠他个人的勇武。

    蒋奇在心中暗自点头,自从来并州后,在丁原的介绍下认识了这个叫张辽的年轻人,两个人一见如故,蒋奇喜爱张辽的性格谦逊、仁和,而张辽则钦佩蒋奇在练军、带兵打仗上的方法和见识。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谈论军事,时间长了便成了莫逆之交。

    张辽对蒋奇的那些练兵方法兴趣浓厚,在他看来蒋奇承袭了刘辩传授的那些跨越时代的练兵之法虽然古怪,可却蕴含着许多的道理。此番出来负重训练也是他强烈要求跟着来的,开始蒋奇还怕他不习惯这种高强度的训练,可是现在看他中气十足的样子,蒋奇便明白至少在个人武功一途,张辽远胜自己久矣。

    不过蒋奇也不嫉妒,就像刘辩常教导他的那样,军队不需要将领的个人勇武,而是需要将领可以把每一个士兵都能指挥的如臂使指,充分激发他们所有人的勇武。

    蒋奇朗声笑道:“文远,还能冲锋否?”

    张辽大笑说道:“何惧哉?”

    蒋奇将左臂举起,后面的校尉看到立刻吹起了号角。号角声在队伍中接连响起,蒋奇已经发起了冲锋,整个队伍立刻变速跟上,仍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只是从潺潺的洪流突然变成了撼天震地的海啸一般。

    等队伍跑上了一条比较宽阔平坦的土道,蒋奇才命将士停下来休息。他自己也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张辽同样弓着身体,大口的喘着气。

    蒋奇看着张辽潮红的面孔嘿嘿的笑道:“文远真乃好男儿啊。”

    张辽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认真的对蒋奇的说道:“云磊兄任职西园军的时候,辽常闻西园军乃是天下第一强军,破敌无数。今日才明白一份强中一份血与汗啊。”

    蒋奇同意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没有什么需要谦虚的。西园军也好,现在他组建的这支平城军也好,兵士们所付出的汗水是其他军队中最多的一个。这份艰辛是不能抹杀也不需要客气的。

    想起张辽就要回到丁原军中,蒋奇又问道:“文远何时回丁将军帐下?”

    “后日便要动身了。”张辽的话里带着些许的遗憾与不舍。

    张辽本身是属于丁原帐下的将领,蒋奇在平城编练新军,丁原对蒋奇的这种新式的练军方法很感兴趣,便派张辽过来平城军观摩,算是军事观察员的身份。而如今天子要向冀州用兵,丁原作为征东将军要率领并州所有的府军出征,张辽自然也要回丁原帐下履职。好在蒋奇之后也要率平城军与丁原的大军汇合,二人不日也会再见面的。

    “再见便是你我兄弟并肩浴血战场了。”蒋奇笑着说道。

    “好男儿当志在杀敌报国。”张辽豪气干云的吼道。

    “说得对!我等练兵多时,士兵各个精神盎然、斗志满满。但是只有上了战场才是真正检验士兵战力的地方!”蒋奇说道。

    “到时我与云磊兄在实战中再探讨领军策略。”张辽一脸的向往。

    “好!”蒋奇伸出手臂,与张辽交臂一碰,双方相视大笑起来。

    正在二人惺惺惜别,基情满满的时候,前面的大路上一阵马蹄急响,不一会儿,一小队骑兵出现在他们眼前。

    蒋奇带兵出来训练,并没有打出大汉军旗,也没有带自己的帅旗。那队骑兵见到他们这么多人显然警觉了起来,勒紧战马急停,看到蒋奇他们都穿着大汉的军服,心里稍稍放心,其中一员将领策马走上前来问道:“你们是何人?”

    张辽目光一亮,却是认识马上问话的这位将领乃是吕布麾下的校尉魏续,为人也算是颇有武力。据听闻上个月刚刚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吕布为次妻,和吕布结上了姻亲关系。

    张辽走上前说道:“魏校尉认得张辽吗?”

    魏续认出了张辽,好奇的问道:“张校尉为何出现在这里?”

    张辽答道:“丁将军派我来平城军中观摩蒋将军练军。”

    又一指身边的蒋奇说道:“这位便是镇北将军、平城军中郎将蒋奇。”

    蒋奇的军职要比魏续高,魏续闻言急忙下马向蒋奇施礼,其他人也纷纷下马见礼。

    蒋奇问魏续:“魏校尉前来可是奉吕将军之命传递军情?”

    魏续答道:“不是,属下乃是奉将军之命前去东面办事,此时乃是路过此地巧遇蒋将军。”

    “原来如此。”蒋奇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魏续的队伍,在一群兵士之中竟然还有一个青衣文士,感到好奇,便向那文士问道:“你又是何人?”

    “禀将军。属下陈让,乃是吕将军麾下的一名军师。”那文士答道。

    “哦。”蒋奇仔细的看着他,那文士急忙低下了头,好像懦弱的不敢与蒋奇威严的目光相触一样。

    蒋奇自嘲的笑了一下,刚刚这个文士让自己的心中有了一丝说不出的不安,接着便转瞬即逝。又挥挥手说道:“既无事,便可自去,莫误了你家将军的事情!”

    “喏!”魏续等人齐声说道。

    翻身上马,再次疾驰起来。

    看着他们远走,张辽对蒋奇说道:“那文士我从未在吕奉先的帐下见过,想来是新召入的下属。”

    蒋奇皱了皱眉问道:“文远觉得有些不妥?”

    张辽笑着说道:“我只是想吕奉先帐下现在也算是人才济济,魏续、郝萌、成廉等都是一时勇将,但是最厉害的,还是高顺,据说连吕奉先都对他钦佩不已。”

    “还有这样的人?”蒋奇一脸的好奇。

    在他看来吕布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战士了。以前在洛阳时也仅仅听过他的威名,却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然而在来到并州与吕布接触后,蒋奇才发现吕布不管是个人的勇武还是带兵打仗,天下无人能与其匹敌。在并州这样民风彪悍、崇尚强者的社会,吕布便是众人敬仰的战神一样的存在。

    能让吕布都钦佩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只是他来并州这么长时间了,却从来没有听说个高顺这个名字,一个人若是达到与战神一样的人并肩的地步,却居然还能保持如此的低调,这令蒋奇大惑不解。

    “若有机会,文远可与我引荐一下。”蒋奇说道。

    “那是自然。”张辽点了点头。

    跳过吕布这个话题,蒋奇再次笑了起来,用力的捶了捶张辽的胸膛,说道:“后日文远就要回去,今晚设酒宴与文远送行,大家一醉方休!”

    “好!”张辽露也出开心的笑容,豪爽的说道。

    二人相视大笑,一起率军回营。

    与此同时,在骑马奔驰了一段时间后,魏续等人才放缓了速度。魏续策马与那个叫陈让的文士平行,心有余悸的对陈让说道:“公台先生,刚刚真是危险。有那么一刻,我看那蒋奇的表情仿佛是发现了先生的身份一样,我几乎都想要动手拼死护着先生离开了。”

    魏续的职位要比这个陈让要高,但是对陈让说话的态度却极为恭敬。那陈让听闻魏续的话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在并州无人认识,身份极为隐秘,那草莽武夫怎会轻易识破。”

    魏续认同的点点头,说道:“此番东面的事情能够成行,全赖先生运筹帷幄,我等深感佩服。临行前吕将军命我等一定要护好先生周全,若出一点差池,恐怕我等无法再回去见吕将军了。”

    陈让闻言感叹的说道:“奉先待我如至亲肱骨,我必不负奉先之深情。”

    接着又对魏续说道:“冀州来人不日便要到晋阳,我等需马上赶回与之会面,莫误了将军的大事。”

    众人齐声喊喏,脚下的战马再一次嘶鸣,疾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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