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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号一事,以秦晋齐楚为尊,秦晋二国已封给了孙可望和李定国,陈文的占领区与古楚国相仿佛,但是老朱家的楚王一系并没有绝嗣,如今正在郑成功军中,唯有齐王一系早在永乐年间就已经被除爵了,再加上陈文祖上也曾在青州左卫任职,用来册封正好,总好过张献忠洗了蜀王府而刘文秀这个义子却受封了蜀王王位要合乎情理吧。

    “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

    说着,陈文向昆明的方向一礼,李定国也陪着陈文行了一礼。其实,此番册封除了以封大国的名义来嘉许陈文的功绩,同时也是在缓和关系,更重要的在于,越王的封号,孙可望没有事先请示,也没有事后报备,法理上的缺失,永历不打算捏着鼻子认下来,尤其是现在孙可望仅仅是一只死老虎的情况下。

    就像孙可望前不久册封马进忠为嘉定王、冯双礼为兴安王,等内犯失败,大军集体倒戈,永历转手就封了马进忠为汉阳王、冯双礼为庆阳王,并不承认孙可望的册封。陈文的问题更为复杂一些,永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齐王册封之前,他们也必须尊称陈文为越王。

    无他,实力尔。

    不过,这一礼陪过,李定国的那半块石头才算是勉强落地,接下来的寒暄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想当年,我也曾修书到李兄军前,邀请李兄协力进攻江西,恢复江南。想不到那一次未能谋面,再有机会相见却是在李兄护卫天子,我领兵勤王,协力击败孙可望这个叛逆,实在是让人不胜唏嘘啊。”

    当年之事,李定国也是记忆犹新。没办法,陈文现在的势头摆在这里了,而他却被局限在这西南一隅,从结果上看的话也是陈文当年的谋划才是对的。不过在此之后也并非没有机会,陈文攻入南赣,闽粤大变,那时李定国正在广州府南部的新会县,中间不过隔了一个尚之信罢了,但是当时陈文急着返回江西坐镇,也就错过了机会。

    “确实如此啊,当年在下也是顾虑着天子的安危,唯恐大军东进,没了掣肘,孙可望便会直接谋逆。”

    李定国言尽于此,其他的,陈文却也明白,当时的他只不过是个占了两个半府地盘的小军头,即便是杀了当时的浙闽总督陈锦,也远远没办法与坐拥中国海最强水师,拥兵数万的郑成功相比,李定国有此选择也是情理之中。

    事实上,当时的陈文对于能否以一己之力来扭转整个东南战场的局面也是缺乏足够的信心的,否则他也不会想到邀请李定国入赣的战略。所幸在那时,他也没有将希望全部寄托于他人的身上,就像他根本不相信楸枰三局能够成功一样——唯有不断的壮大自身的力量,才能有成功的希望,别无他途。

    “想想那两年,洪承畴也是一度将我逼得险象环生。尤其是第一次,差点儿就生生被其扼死。若非是我麾下的这支江浙王师师法当年的戚家军,再创花街之战的奇迹,只怕是已然为洪承畴所剿灭了。”

    “此乃命数,当年辅仁在大兰山上以戚帅成法练兵,方能有此一役之全胜。”

    “正是,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完人。只可惜当年戚帅在蓟镇轮训九边驻军的计划未能成行,否则就凭着建奴也能有今日这般气象?”

    李定国对陈文此前的战绩表示了肯定,陈文则笑着点了点头,回之以他此前看过的一句名言。然则此时此刻的李定国却全然为前半句所吸引,陈文的后半句则压根就没能听进去。

    “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完人。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完人。”

    口中念叨了两边,李定国登时便是拊掌而赞道:“辅仁此句甚妙,我辈身为人臣,自当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完人,戚帅如此,岳王如此,关公亦是如此,辅仁这些年的成就便是这一点的明证啊。”

    李定国其人,出生在一户贫困的农家,十岁时身陷流民,为张献忠看重,收为义子。早年的贫困,此后的动荡,他却是直到扶明抗清之后才有了学习文化的机会,但其文学水平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毕竟不是所有武将都能像岳飞、戚继光那般做得一手好诗词。

    此时此刻,李定国激动万分,站起身来,来回来去的走动,仿佛是不如此就不足以将他的兴奋发散出来。陈文刚刚的那句话,与其说是陈文说的好,不如说是这话的每一字,甚至是每一个横竖撇捺都说进了这位以忠君爱国自诩的英雄的心中。

    眼看着李定国如此,尤其是是那句“辅仁这些年的成就便是这一点的明证啊”的话语入了耳朵,陈文心中那份亲眼见到这份宁死不降的民族英雄的激动开始悄然冷却,整个人很快就恢复到了平日里的那般冰冷坚硬。

    “看来你的人生轨迹是无法彻底扭转过来了,那么我能做的就只剩下让你的结局能够更好一些了。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请容我先道一句抱歉。”

    李定国那份激荡的心情稍有缓解,陈文也是笑着与其继续寒暄。片刻之后,寒暄的也差不多了,陈文开始与李定国商谈那些正事。

    “李兄应该知道,孙可望那厮如今正关在贵阳的大牢,我有一封奏疏,还请李兄代为上交于陛下。咱们,总是要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接下来的日子才能心安不是。”

    听到这话,李定国也知道陈文是要开始与其讨价还价,不由得正襟危坐了起来:“辅仁不打算将孙可望送交昆明吗?”

    李定国听出了陈文的言下之意,陈文自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只是微微一笑,继而度李定国说道:“李兄,明人不说暗话,我此番是来勤王的。然则孙可望那厮在西南数省之势力盘根错节,军中更有白文选、冯双礼、马进忠、王尚礼、王自奇、贺九义之流的掌兵大帅作为亲信。此刻不过是我的大军在侧,他们才会归附朝廷,若是孙可望不死,日后我此番抽调数万大军,不远千里迢迢的赶来,是勤王讨逆,还是内衅藩臣,在朝廷那边只怕就说不清楚了吧。”

    陈文要坐实了孙可望的谋逆死罪,甚至摆明了要看着孙可望被处死。要说孙可望其人,内政上的才具还是有的,甚至可以说比南明的那些持国文官们都要强,而且根本都不是一个档次上的那种。但是这个人,其在此时此刻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永历朝廷不敢用,唯恐其再度做大。放了又唯恐其会为满清所用,毕竟这个历史上的汉奸可是个毫无底线的家伙。而陈文则没兴趣去用,他的江浙明军集团从在大兰山上修改军法条例开始就是靠着制度取胜的。

    幕僚出身的顾守礼、齐秀峰、周敬亭,大兰山一系的王江、孙钰、徐毅、郭志刚,此后先后来投的李渔、陈忱、吕留良、顾炎武,就算是像荣虔、徐梅文、平源那样的中低层官员也都能够在这样的制度下焕发出更大的光彩,以着江浙明军集团如今的实力,难道这些人在更为完善的制度下的心血就都比不过那个汉奸预备队那所谓的才具吗?

    这等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而且陈文也不能确保这厮会不会处于为了报复他的考虑而尽心尽力的与永历朝廷合作。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设法让永历朝廷当着他的面,亲手将其处死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陈文一语说罢便面带微笑的看着李定国,等待着他的回答,可李定国听完了这一番话,却着实是为之一惊。

    并非是什么兄弟情深,从演武场事件,到衡阳大捷中的唆使冯双礼和马进忠约期不至,再到此后几次三番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当年作为张献忠义子时那份手足之情早已烟消云散了。更何况这里面还涉及到忠君,涉及到大明中兴和抗击满清的大事上面,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然则,陈文不打算献捷昆明也就罢了,还是摆明了要朝廷下旨在此间将孙可望处死,这就显得有些不太能让人满意了。

    “辅仁,孙可望谋逆已是人所共知之事,还当相信朝廷会做出公正的处置。若是辅仁想要亲眼看着孙可望伏法,何不亲自到昆明一趟,正好亲自面圣,也免了在下居中转达的麻烦。”

    孙可望是谋逆,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永历朝廷的会审按道理是免不了的。既然陈文没有像对待尚可喜、耿继茂乃至洪承畴那样直接将其处死,那么李定国也总要据理力争一二,也算是维护一下朝廷的权威。

    或许,李定国心中还有着一份让陈文亲自面见一番“颇具皇帝威仪”的永历,从而能多产生些忠心的念头。可是,听到这话,陈文却当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兄,你要我亲自去一趟昆明?”

    问过此话,陈文自顾自的摇了摇头,继而便开始那一番让李定国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自问自答。

    “我这些年能够崛起于江浙,靠的是我想做事情,不惜为此排除万难。李兄,无论什么时代,想做事,得罪人是免不了的,但是现在鞑子还没消灭了,我对我这条命还是份外爱惜的,我可不想落个岳王的下场。”

    “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这世上想要我陈文这条命的家伙可是有的是。别的不提,朝中就没有东南士绅的同年、姻亲吗?昆明就没有湖广、江西乃是其他地方的藩王吗?就算是孙可望的那些党羽,只怕是也在背地里筹划着如何杀了我,好重现秦藩的那份辉煌吧。”

    “只身前往昆明是不可能的,可若是我带着这数万大军南下,就算你李兄能够相信我,昆明城里的那位蜀王殿下也能相信我?说句不恭的,今上刚刚得脱孙可望的囚笼,只怕也会担心我南下是不是要学一学那孙可望了吧?”

    陈文把话挑明了说,说的也都是实话,但是这份表现却着实让李定国当即便是脸色铁青。奈何,对此他却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即便是他,此番也是前来防范陈文借着击败孙可望的势头南下云南,登时便是一个哑口无言。

    片刻之后,喘着粗气的李定国才算是想到了些什么,当即便向陈文喝道:“辅仁,你须得记得,你是大明的臣子!”

    “我当然记得我的身份,否则我就不会千里迢迢的赶来勤王了。说句不好听的,孙可望那个狗贼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要不然最年底我就要起兵北伐了,怎会在此间无限期的迁延着时日。”

    陈文的这顿牢骚说过,李定国的面色也是稍有缓解,只是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身份二字与陈文口中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陈文这么些年所铭记的唯有作为一个穿越者的使命,仅此而已。

    不过,李定国倒也没有往哪里去想,更不可能知道的陈文的想法如何,此时此刻他所关心的则是陈文的牢骚里面所隐含着的那些东西。

    “辅仁这么急着北伐?”

    “李兄,以着现在的形势,要是让建奴逃出关了,只怕即便是勒石燕然、封狼居胥、饮马唐努乌梁海也未必再能把他们抓回来处置了。”

    陈文言之凿凿,李定国却是满脸的不明就里,以着汉家的实力,若是能够如陈文所言的那般,莫说是建奴了,就算是蒙古各部的酋长也得到紫禁城去看大门。不过陈文也看出了李定国确实不明白,于是乎他便开始向其灌输起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你是是说,这个世界是个球?”

    “李兄,你平日里没有与那些泰西传教士有过交集吗,就算不说那些洋和尚,据我所知,太后、皇后和太子也都是受过洗的,那个叫庞天寿的大太监难道也没与你说过这些新鲜事?”

    陈文一副理所当然,因为他并不知道庞天寿已经其实已经死了,说到底就是个太监,天家的奴婢,即便是军情司也是更关注于文武官员,而非是这等既没什么用处了,也容易被有心人差距的家伙。

    “庞天寿已经自杀了。”

    “哦。”

    陈文点了点头,继而跳过了这话题,与李定国讲起了他那番思路的缘由:“泰西有一国,名为沙皇俄国,其国之主乃是原泰西东陲强国基辅罗斯之藩属,后蒙元西征,其国与蒙元分支联姻,数代之后,反成一方霸主,如今正在奋力东进,与鞑子在辽东早已是兵戎相见了。”

    “假使建奴被赶出中国,与其协手,或是得其助力以与中国为敌,乃至是联结蒙古各部也并非不可想象。须知道,沙皇俄国之中有一俗语,说是撕下一个俄国人的脸皮,你就会发现一个鞑靼人,而这鞑靼人就是泰西对蒙古的称呼,他们之间都是有血缘关系的。”

    陈文的知识面吓了李定国一大跳,以着他从前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无非是中国为朝贡体系内的列国环抱,北面则要抗击女真、蒙古这些鞑子,而泰西列国则是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家伙,具体的地理位置很不清楚。

    其实这时代,学习西学在士大夫之中乃是一种时尚,奈何李定国的出身使得他与这些东西实在连不上太大的关系,如今听了陈文的这番话,更仿佛是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那般。

    这时代,沙俄对西伯利亚乃至是黑龙江流域的侵蚀,其实只是小规模存在的,后来的雅克萨之战打得轰轰烈烈,满清出动了战辅兵和部落武装数万,打得其实也不过是几百老毛子探险者而已,其国力不提,没有西伯利亚铁路也是不可能给满清多大的支援的。与其为满清和毛子联手而担忧,还不如担忧担忧满清和海上马车夫或是准格尔人联起手来要来得可能性更大。

    陈文刻意夸大了沙俄的实力,但也引起了李定国的注意,二人在小亭里畅谈天地,更是让人准备了酒席,干脆边吃边聊。陈文的知识面让李定国所折服,李定国的豪爽也颇得陈文的好感。然则无论说到哪里,他们此番的目的却也是借着酒菜来讨价还价,因为他们都不是一个人,而是分别代表着一方势力的存在。

    “大王,咱们就这么撤出贵州,一个府的地盘也不占了?”

    李定国走后,陈文返回贵阳的行辕,吴登科、马信等中高级将领早已知晓了陈文的计划,甚至已经在贵州的各处占领区上执行。不过,对于这份命令,安有福这个从未有担任过方面之任的部下却并不是十分理解。

    “当然一个也不占,咱们在贵州待着,哪怕只伸进来一个脚趾头,他们的精神儿也全都会在咱们的身上,怎么可能斗得起来。况且,这个省还给他们又如何,等拿到手里的时候,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从咱们江浙王师手里拿回去的只有一堆麻烦,再无其他,本帅还等着看这出好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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