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那么,给个说法吧,诸位。”

    当日傍晚,即第三日科场考试的傍晚,赵弘润与他的宗卫们堵到了那些在傍晚负责兜售白蜡的小吏们。

    人数不多,仅四人而已。

    当着这死人的面,赵弘润随手他们左右手的篮子里各取出了一只白蜡,全部掰断,果不其然,其中一只白蜡内部暗藏玄机。

    看得出来,这四名小吏都是知情的,瞧见这一幕面色顿时就变得苍白了。

    这时,四名宗卫急忙上前捂住了他们的嘴,毕竟赵弘润等人只是将这四人以各种借口拉到了无人的角落而已,而一旦这四人叫喊出声,势必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从而影响到赵弘润的整个计划。

    “都噤声。……你们应该晓得,科场内的吏部公吏主导舞弊,轻则流放充军、重则问刑杀头,别以为指使你们的那些吏部大官们能救你们……”

    那四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恐惧之色更浓,想来他们也是清楚其中后果的。

    “如今我给你们指一条出路。”赵弘润吩咐一名宗卫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低声对那四名小吏说道:“只要你们肯供罪画押,再为我做一件事,我不但保你们无事,再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想想你们的家人,为上头的人顶罪,使家中的亲人悲伤,何必呢?”

    四名小吏面面相觑,如今的他们好比砧板上的鱼肉,哪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在互视了几眼后他们咬牙点了点头,在纸上分别写起了供罪的证词,最后还用大拇指与食指蘸着墨汁在供词上画押,写下了自己名字,还按下了指印。

    “很好,看来四位都是聪明人。”

    赵弘润用眼神示意宗卫们将认罪的供词吹干,随即沉声对这四名小吏说道:“你们应该清楚我的身份,我既然说可以保你们,就可以保你们。……待你们为我做一件事后,我便将这供词还给你们,再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但若是有人背叛了我,呵呵,这份认罪的供词,足以使你们家破人亡了。”

    “小的们不敢。”四名小吏对视了一眼,其中有一人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说道:“我等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八殿下您呀……不知八殿下要咱们几个做什么?”

    话音刚落,宗卫高括、种招二人便拎出几只篮子来,篮子内所盛放的皆是他们白天在工部赶工制作的白蜡,内中隐藏着赵弘润针对第三日科试的文章,一模一样的文章,足足百来份。

    “用这些替换你们用来舞弊的白蜡,照前两日那般,分给考场内那些需要这些白蜡来舞弊的考生。……记住了,别给我露出马脚,否则,你们懂的。”

    随着赵弘润的话声,旁边有几名拿着供词的宗卫故意将这四名小吏的供词晃了晃。

    “小的们懂,小的们懂。”四名小吏连连点头。

    “那还等什么?去吧。”

    “是是。”

    四名小吏连忙更换了白蜡,提着一篮赵弘润所制的白蜡,以及一篮普通的白蜡,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来到号房,将这些白蜡分发给那些“需要”他们的考生。

    有足以使他们家破人亡的认罪供词在赵弘润手中,他们根本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正如他们被赵弘润所说动心的,科场舞弊只是他们上头的大官们的指使,他们原本并不敢这么做,如今事发了,他们也没有必要为上头的人顶罪。

    上头的人拿银子、得人情,他们因此家破人亡,何必呢?

    前前后后大概一个多时辰,那四名小吏便将那些特殊的白蜡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没几根,赵弘润估算了一下,发现这次科场舞弊的考生,绝对不下于百人。

    毕竟第三日的策问科试相对比较简单,并不是每一个舞弊的考生都需要这一日的答案,最难的,还是在第一日的四文书,可惜那时赵弘润还没有抓住这件事的关键。

    “做得好,倘若此事顺利的话,我会推荐你们到另一个府衙去,到时候你们就不必再担心遭到上头的报复。……明日这个时候吧,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赵弘润对那四名小吏的承诺,让他们心中喜悦。

    “是是。”四名小吏们欢欢喜喜地退下了。

    见此,赵弘润径直走向那名叫做温崎的考生的号房。

    此时,温崎早已躺在了石榻上,似醒似睡。

    赵弘润走过去,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

    “……”温崎睁开眼睛瞧见了赵弘润,却发现赵弘润冲着他点了点头。

    他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俩谁都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而等到他们再次见面时,那已是数年之后了。

    一晚无事。

    赵弘润自顾自去夫子庙侧殿的房间歇息了,而他身旁的宗卫们,除了两人仍旧盯着那罗嵘,两人贴身护卫着自家殿下外,其余六人在号房与号房间瞎晃悠。

    倒不是为了抓那些舞弊的考生,只是为了见识整个考场的动静,毕竟这会儿他们也不能保证赵弘润的计划是否能顺利实现。

    赵弘润这一睡,便足足睡到了翌日的日上三竿,此时科场内所有的考生们,他们最后一场科试的答卷已经全部收了起来,正成群结队地陆续离开考场。

    赵弘润径直来到了夫子庙的正殿,因为这次会试的主考官罗文忠与其余十六名同考官,还有一些负责的主事、干事们,将在这里批阅这次会试的答卷。

    看得出来,这些吏部的官员们对赵弘润这位八皇子已不再像之前那样畏惧,以至于明明瞅见赵弘润领着十名宗卫踏入正殿,却没有几个人跟他打招呼,一个个装得聚精会神批阅考卷似的。

    见此赵弘润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打量着正殿内的摆设。

    细说考官批卷,按照规定,考生们的答卷被称为墨卷,考官们是不可以直接在墨卷上批阅的,这是为了防止舞弊,防止考官们从考生的墨卷中辨认出亲属、学生的笔迹,或者某些特殊的记号,从而对其私下加以照顾。

    因此墨卷收上来后,会由专门负责抄录的主事、干事、令吏们,由他们主笔抄一份一模一样的朱卷,在朱卷上填好与墨卷相应的编号,再将朱卷呈交给一共十七位考官批阅。

    整整两千六百多名考生,三场科试,这就意味着需要抄录的朱卷几近达到八千份,单单那几十名抄录的官员动笔抄录,不得不说是一件工程量非常大的事。

    这不,那些官员抄了一整天,也没将众考生第一日的答卷抄完。

    太阳日渐下山,无论是抄了一整日的公史、主事们,还是批阅了整日的考官们,他们终于放下了笔,准备去夫子庙的伙食堂用饭。

    看得出来这些人的确很疲惫。

    想想也是,就连这一整日啥事也没做的赵弘润都感觉疲倦,又何况是他们呢。

    “八殿下可是要用饭?不如与下官等人一同去吧。”

    期间,也不知那罗文忠是怎么想的,竟然故意走到赵弘润面前来挑衅他:“其实下官觉得吧,反正八殿下在这也无所作为,不如就回宫去吧,您说呢?”

    “你这家伙……”宗卫卫骄一脸愤愤之色。

    赵弘润抬手阻止了满脸不忿的众宗卫们,抬头上下打量了几眼罗文忠,笑着说道:“罗大人说的是,不过没办法,本殿下怎么说也是陪监啊,只能等众考生的批卷全部结束后,才能返回宫中。”

    “哼!”罗文忠蔑笑了一声,自顾自与那些吏部郎官们离开了。

    “什么人啊,这家伙……”

    瞅着罗文忠那不屑一顾的表情,众宗卫们心中气愤之余,皆在暗自冷笑:看你们能笑几日!

    “咱们也去用饭吧。”

    “是。”

    赵弘润丝毫未将罗文忠的挑衅放在心上,领着众宗卫们倒庙内的伙食堂用饭。

    因为正殿每时每刻都有一定数量的公史、干事们留守,因此他倒也不怕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事。

    用完饭后,众人便又返回夫子庙的正殿,负责抄录的继续抄录,负责批阅的继续批阅,而赵弘润则继续无所事事,默默等待着第三日的考卷。

    等到熬夜熬得吃不消了,他索性搬了两把椅子来,在正殿的角落呼呼大睡。

    此子……究竟在想什么?

    撇了一眼在角落呼呼大睡的赵弘润,罗文忠心底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这位八皇子此番根本就没有抓到吏部任何舞弊的事,可为何这小子却仿佛毫不在意的样子呢?

    他有些想不通。

    批阅考卷的工作,日夜不休地继续着,等到了继科场考试结束后的第四日晚上,负责抄录的公史、干事们,终于抄到了科试第三场的答卷。

    见此,不眠不休好几日的宗卫们,悄悄唤醒了在正殿角落呼呼大睡的赵弘润。

    “咦?”

    一名负责抄录的公史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喃喃自语道:“这篇……怎么感觉……”

    “怎么了?”旁边有另外一名公史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同僚将两份学生的墨卷做着对比。

    忽然,他脸上露出几分错愕之色,指了指同僚手上的两篇墨卷,再指指自己手中的这一篇,惊愕说道:“这……这怎么回事?”

    他们惊骇地发现,他俩手中的三篇考生的墨卷,很诡异地极为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弘润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俩身后,笑眯眯地瞅着他们。

    “咦?这三篇考生的文章……哎呀,惊人的雷同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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