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迷离的月色下,年年静静的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

    瑿月在她被傀儡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时踏着月色前来,及时救下她,同时也是明确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源自于他对她的疑虑和试探。

    不知是因为他太过自信还是太过坦诚,他对她的不怀好意竟然从头至尾都没有隐藏过。年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想,无论是他设计让无殇杀了她,还是这一次他用暗器和傀儡想要试探,甚至不惜让她死。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年年鼓起勇气在他消失之前问道,声音在空空的房间下方低低飘荡,如涓涓细流。

    瑿月那袭华美的深蓝色长袍已经和夜色融为一体,将他模糊的背影衬得神秘如鬼魅。

    “我对你有兴趣。”略低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宛如附在耳畔,带着三分温柔七分戏谑,带着他一贯的散漫和幸灾乐祸,一起灌入年年耳内。

    年年静下心来,摇了摇头。瑿月不可能猜出她的身份,他这个人从不屑于隐藏情绪和算计,至少对她是如此。而且他很是自负,他对她毫无解释,只是一再试探,就说明他还没有把握猜出她的来意和目的。

    这样小心的猜忌和应对简直比面对傀儡和暗器还要劳神费心,年年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接下来两天,年年一直称病,躲在房间中,潜心修炼,闲下来就去看看珠魅和轸玉。瑿月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她心也宽,便不再去想关于他的事。

    三日后的深夜,年年披着一路夜色和露水,灵巧的避开巡夜的侍卫和宫人,拐进一条没有出路的巷子中。

    余佘曼惊讶的打量着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如出水芙蓉般素白面容的年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还这幅打扮?可也是准备出门避风去?”

    年年被她问的一愣一愣,抬头见她身上穿着普通宫女一样的蓝色宫装,玲珑的身材在宽阔的长裙下若隐若现,染墨般的长发绾起,素净无尘的面上一双狭长的水眸勾魂摄魄。

    “小曼姐姐,你这是?”

    “来来,你坐下,”余佘曼上前拉住她,将她引到凉亭中,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和你说,最近这皇宫中不安定。”

    “不安定?”年年心想,她只怕也感觉到瑿月的气息了,不过瑿月是因为轸玉大婚,跟着百陌太子来的,难道会在发现余佘曼后顺道斩个妖屠个魔么?年年觉得他不像是如此固守正义的人。

    “根据我的感觉,至少有两股高深莫测,极其隐晦的仙气出现在这皇城中,它们应该分属不同宗派。”

    年年有些错愕。

    “这两股气息的主人行踪飘忽,行事诡谲奇特,彼此似乎有些忌惮和回避,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修为都远高于我。”

    “那家伙那么厉害么?能高于小曼姐姐?”

    “傻丫头,我本就是妖,修炼自然比旁人修仙来得事半功倍,你先前说你得罪了仙界中人,我竟没想到是这样厉害的人物。”

    年年只好苦笑一下,“那你这身打扮,是打算离开皇宫?”

    余佘曼点点头,“既然是仙界中人,我多少都得回避些。仙妖两界彼此对立,仙界自称正道,若被他们盯上,多半没有好处。”

    “那你就这么走了,可是本体还留在这里啊。”年年指着不远处月光下泛着莹莹紫光的合欢树,“你为什么不把本体也搬走?这样他们绝对找不到你。”

    余佘曼笑笑,“用不着,他们修为远胜过我,如今他们已经将结界覆盖在了整个皇宫上方,我幻化成人悄悄溜出去,反倒不易被察觉。若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弄出什么动作,反而会让他们注意到。就算他们发现了本体,但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若他们还是不能放过我,那我躲到哪里都没用。”她说罢双手一摊,颇为洒脱。

    年年满心佩服,“那你会去醉心楼么?”

    “也不一定,你知道我去醉心楼是为了凡人身上的真气,如今情况不明朗,我觉得还是应该安静一阵子。这些仙人三三两两出现在凡世皇宫中,一定是有自己的事情,多半也不会纠缠上我。”

    年年点点头,自然不会纠缠你,因为已经纠缠上我了。

    “那么你今日来,是不是为了修炼的事?”

    年年有些不好意思,“小曼姐姐,我觉得最近的修炼速度减慢了。”

    “这个自然,”她从凉亭边抽出一卷碧绿色的卷轴,递给年年,“这是我预备着给你的,它能帮你将剩余的经脉打通,待你将十二条经脉都打通,才算是打完修炼的基础。”

    年年接过,展开来看,右边书写几个大字:《左引清气心法》。

    “这心法是我在一个散修那骗来的,”余佘曼眨眨眼睛,“也是我能给你的最高级的内家功法了,你若想要更好的,可能只得去拜师学艺了。”

    年年欢欢喜喜接过,让它化作一抹碧绿流光钻入额头。

    余佘曼见了,突然开口,“你这举动以后一定要避着点人,别吓坏了人,又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年年一愣,“小曼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余佘曼起身,来回走了走,似是反复思量,才开口问道,“我想问你,你与仙界是否颇有渊源?”

    余佘曼见到年年睁大如青杏一样的眼睛,便明白自己猜对了,她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我方才说的这两股强大的气息,似乎都和你有些关系,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和别人也有所过节,被人悄无声息的盯上了。”

    年年闪电般跳起来,满心震撼,难道除了瑿月,在这皇宫中,还有另外一个人怀疑她的出现?

    这个消息让她难以相信又不得不信,余佘曼修为到底比她高,对方如果要隐瞒气息,她必然发现不了。

    会是谁?玄生,或者云裳仙子?

    云裳仙子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她看自己不顺眼,满心想着杀了自己。

    一阵紫芒从眼前飞过,年年觉得额前一凉,她的刘海儿被劲风吹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有一道强大温暖的气息从额头流进,霎时传遍四肢百骸,又隐匿不见。她不解的看向余佘曼。

    “我不清楚你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但你需要知道,你并非普通凡人,从你没有变成妖而且修有如此稀有的灵体,灵力充盈便可知,你本身可能并非凡物。”

    她深深叹了口气,“苍夜这些年不大与他国往来,我倒是常有听闻,类似百陌、元城,许多地方并非以身份论尊卑,在那里,修仙之人的地位可以很高,高到你无法想象,所以,会有许多人不择手段想要提升修为。”

    “小曼姐姐的意思是,我的体质很特殊,特殊到会让人惦记上?”年年接话,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戚侯府的管家和周大夫已经给她上过深刻的一课了。

    “你很聪明,灵体确实是极为特殊罕见的体质,你的修炼速度这样快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此。”

    “所以,我思来想去,让你顶着这个刻痕到处走实在是太冒险了,它就像妖印一样,是妖的标志。你如今还没有自保能力,这个刻痕只怕会给带去麻烦,我用妖气封住你体内的灵气根源,确保它不会外露。如果你遇到攸关性命的情况,依然可以强行冲破封印救急,但这样你自身也会遭到反噬。若你他日修为能够与我齐平,甚至远胜过我,便可以自由解除封印,到那时这天下间也没有几人能找你麻烦,你也不必为暴露灵体而烦忧了。”

    年年心中感激,嘴上却打趣她,“小曼姐姐这样厉害,怎么还会怕两个莫名其妙的仙界中人,”她指了指余佘曼手边粉色绸缎打着的小包袱,抿着小嘴,“还弄得和逃难一样。”

    余佘曼瞪她一眼,“你这丫头知道什么,从这两人行事的莫测程度来看,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我清闲日子过惯了,何苦与他们扯上关系。”

    年年上前拉住她的衣袖,轻轻的说:“再过几日,轸玉就要大婚了,我也该走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余佘曼妩媚一笑,“难不成你一走就不回来了?无论一年两年还是十年百年,只要你踏入这皇宫,我便能立刻知道。难道我们还要像平凡人家的小姑娘一样分别时哭哭啼啼的?”

    两人相视一笑,她们都不是凡人,纵使漫长难耐的时光,也消耗得起。山不转水转,她们总有机会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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