郏县和岷县都不大,骑龙山正好在两县中间,远看并无特别之处,只不过山中终年烟雾缭绕,常人一般不敢靠近。

    关于骑龙山,有着一则传说。

    曾有条龙潜心修炼,一心位列仙班,不过在渡劫的时候受了伤,被打回原形落至此处,千年修为一朝散尽,龙气恼不过,便占山为恶龙,专门吃过往行人。

    这里也就变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恶龙山。

    又传闻有个勇士经过,仗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夜上恶龙山为民除害。人们没有看到打斗的场景,只是看到勇士最后骑着恶龙冲上了云霄,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恶龙山也就改名成为骑龙山,不过勇士只除掉作恶多端的恶龙,未能解除恶龙留在山上的禁锢,很多人上山后还是遭遇了不幸,人们说那是恶龙的毒液渗进了泥土,人一触即死。

    夏莫然看着黄衫带来的几个门徒倒在地上,她皱了皱眉道:“是瘴气,这山中定有许多沼泽,大家小心行事。”

    这山看着不大,为何会遍布沼泽?真是大自然的一大怪事。

    听到剑客冷冷地问黄衫道:“黄珍不是说你到过骑龙山吗?如何里面有瘴气的事还不知道?”

    不但语带讥讽,还十分不悦。

    一个外人不仅直呼门主名讳,还对公子不敬,那几个受瘴气较轻的门徒不禁怒上心头,人摇摇欲坠的,仍然拔刀要教训教训剑客。

    黄衫却羞赧地制止了他们,表情略微不自在地对夏莫然道:“父亲说萨秀师承解毒圣手,对付这里的毒瘴必定不在话下,这才放心我带着几位师兄弟前来。原是我的不是,请萨秀见谅,还让我先带着几位受伤的师兄弟下山医治,之后再陪萨秀寻找橙龙珠。”

    他也吸入了少量的瘴气,此刻面色不太好,而那几个倒地的武功不弱,这才到现在还存着一口气,一旦毒气攻心,神仙也难救。

    饶是夏莫然脾气好,此刻也怒气难消,她不过是刚好与解毒圣手认识而已,怎么就成师承于他了?若不是她的血有解毒的功效,这几个黄天门门徒岂不是要白白丢命?早知道就不应该一时兴起答应让黄天门的人跟着。

    她认命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准备放血救人。小七见状跳得远远的,一副生怕被血溅到的样子。

    夏莫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在匕首划下时,冷不丁被人一把抓住了腕儿。

    抓住她的人此刻全身气息森寒,手指修长有力,周围环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让人觉得连山中浑浊的空气都瞬间清新了许多。

    夏莫然心脏蓦然一窒,还会等她做出反应,剑客已经松了手,嗤笑道:“你难道还想以死谢罪不成?没的还要麻烦我抬着你的尸体下山。”

    真毒舌!夏莫然暗暗撇嘴,却见剑客从怀中摸出黑色的小瓷瓶,倒出枣泥色的药丸给黄天门的人每人发一颗:“吃下去!”

    明明平淡无波的话,却让黄衫等人毫无理由地遵循。

    夏莫然看那药丸十分眼熟,待要要一颗来研究时,剑客已经小气得收了瓷瓶,重新贴身放进胸口,并斜着睨了她一眼,那贱样分明再说:“想要看?自己来我胸口摸!”

    夏莫然黑了脸,气鼓鼓地想从黄衫等人手中劫下一颗,不防已晚,他们已经全部吞下,好似晚了就会落得被砍头的下场。

    夏莫然嘴角一抽,很想问他们剑客难不成比这山中瘴气还让人害怕?有必要如此听他话么?话出口变成了咆哮:“你***怎么不给一颗我?就不怕我中毒吗?”咆哮的对象是剑客。

    不是说要娶她为妻吗?有这样当人未婚夫的么?真是过分!

    黄衫众人被她的“豪情壮语”吓了一大跳,更有甚者推了推黄衫,小声地在他耳边嘀咕道:“公子,我看门主说的不尽然,这哪是带刺的玫瑰,分明是河东狮嘛!”

    黄衫也没想到夏莫然居然如此粗鲁,连骂人的话也是信口拈来,此刻看她的目光倒少了几分迷恋,就像天上的仙女接了地气,也就跟普通的村姑没啥区别了。

    剑客没理她,拍了拍手,淡悠悠地对黄天门众人道:“虽有我祖传丸药解了各位的毒,但林中瘴气显然不止这一处,各位再中招,那便是神仙也难救了。我看黄公子不如带着各位兄弟先下山吧,萨姑娘这里有我呢,人命关天,我想就是黄门主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先有救命之恩,后有设身处地劝解,众人对剑客突生好感,纷纷称是,更是劝黄衫一起下山。

    黄衫有些犹豫,扭头看一眼那些解了毒却仍蔫蔫的门徒,咬牙拱手道:“这位兄台所言极是,那我就先带他们下山了,萨姑娘就拜托兄台了。”

    夏莫然也不想带着他们徒增事端了,也就默认了他们离开。

    待人一走,剑客不齿道:“明明技不如人,还要死鸭子嘴硬硬撑,非得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给他们才肯离开,虚伪!”

    说完率先朝前走去,似乎那些瘴气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夏莫然眼儿一横,大声回敬道:“明明狗眼看人低不把黄门主和黄天门放在眼里,为了把人轰走敬称都出来,这才叫虚伪!”

    指他前面直呼黄珍大名,后又称其为黄门主,前后不一。

    夏莫然吼了一嗓子,似乎吐了一口浊气,心情大好。

    不防剑客又慢悠悠地踱了回来,在她面前站定,明显又带着点熟悉的身高差让她又是一阵恍惚,却听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萨秀不必担心这林中瘴气。”

    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说完又往前走去。

    夏莫然气结,小七站在她肩膀上咯咯直叫唤,夏莫然不客气地爆了他的头,念及两人同行总比一人来得胆壮,只得提步跟上剑客。

    黄珍之所以猜测橙龙珠在骑龙山,是因为岷县曾来过一队从宛和国来的商队,全部黄发碧眼,带着奇珍异宝,有人看到商队的主人曾在客栈拿出一枚夜明珠炫耀,说他用了两匹绝影宝马就换得此物,那夜明珠与传说中的橙龙珠十分相似。

    身怀宝物怎不让人惦记,当晚那家客栈就遭了附近土匪的光顾,偏偏那群土匪不仅抢夺宝物,还残忍地杀人。商队被追逐的七零八落,就连客栈其他客人也遭了秧。

    商队的主人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少部分人逃离,一直逃进了骑龙山中,那些土匪不敢进入,这才作罢。

    “土匪作乱,这里的地方官都不管管么?”夏莫然气愤道,顺脚踢飞了一颗小石子。

    猛不迭听到一声厉喝:“别动!”

    她吓了一跳,真乖乖地站住不动,小七也立刻站定,两只前爪高举着,就像投降的犯人,只余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前后摇摆着。

    可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到被踢飞的石子滚动的声音,最后停歇了下来,哪有什么异样?

    夏莫然不免凑近剑客小声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像这种无人涉足的林地,经常会有不明生物生存着,就像她曾在燕回的密林中遇到一种形似獐子的动物,看着乖觉可爱,实际凶猛异常,攻击速度奇快。

    她虽问着话,眼睛却张望着四周,剑客顿觉香风荡漾,搅乱了一池春水,默了默,才同样压低声音回道:“没什么,有片树叶掉在了你头发上,我想帮你拿掉。”

    虾米?

    夏莫然瞪大了杏眸,回头定定地看向剑客,入目仍是那张千年不变的面具,只在眼睛处开两个小孔,看着有点滑稽。

    “你这混……”看着越来越近的面具,即将出口的咒骂声突然消失在唇角,透过面具,她仿佛看到了一张柔情似水的俊脸。

    小七在地上绕着两人转圈圈,十分欢脱。

    剑客一点一滴靠近,夏莫然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看着他修长的手从自己头上摘下一片树叶。

    “好了。”听到他说道,就像一片羽毛瞬间刮过心湖,惹起圈圈涟漪,慢慢荡漾开去。

    见他拿下树叶后并没有退开,夏莫然眸光闪了闪,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脚下小七“吱吱”叫着蹦着,要来够那片树叶,夏莫然突然回神,满不在乎地边走边道:“你少献殷勤,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剑客站在原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这才把手中狭长的如同一条小船的树叶丢给小七玩,自己追了上去,说着刚才的话题道:“这批土匪活动于郏县和岷县,所得物资多上贡给了陵城某些官员,而这两县同属于玉安府,是比较富饶的两县,玉安府知府是陈皇后弟弟的妹夫凌博之。”

    夏莫然脚下顿了顿,陈府被抄家灭族后,身为姻亲的凌府也受到了波及,先帝虽没有拿凌博之问罪,但私下暗示凌博之的直属上司处处给他难受,于他仕途十分不利。

    凌博之的夫人和陈皇后的妹夫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凌夫人是十分灵巧通透的女子,与姐姐攀龙附凤、随波逐流的性格南辕北辙,凌博之也是不可多得的廉政好官。

    这也是宇文谨当初没有动凌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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