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得知叶知府铁了心要把他们烧死在驿馆中,十分骇然。

    叶知府扫过一双惧怕的眼睛,最后看向宇文谨,不过只一眼,他就觉得那双波澜不惊的眸中满是波诡云谲,最后还是狼狈地别开眼,命令道:“放箭!”

    墙头上的伏兵便松开了手,一只只燃得旺盛的箭如呼啸的火龙,蜂拥而至。

    冥衣卫早在叶知府下命令前已经一字排开护在众人身前,他们在训练崖上这么多年的辛苦不是白费的,也好在叶知府的目的是要烧掉驿馆,连带着烧掉里面的人,这样什么证据都灰飞烟灭了,因此冥衣卫挡住不小心射到众人面前的几只箭很容易。

    可是奇怪的是,叶知府想象中的熊熊大火并没有出现。

    驿馆在建造时为了防火,尽量少用木头材料,但门窗是免不了,叶知府也是打算在那里做手脚,早就命人在门窗上泼了火油,火油遇到火,按理说该很快燃烧才是,怎么那些箭上的火反而小下去直至灭了?

    偶有几只落到了院子里堆着的草垛上,只要轻轻跺几脚,那些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知府错愕不已。

    夏莫然看了便得意地笑了。

    她早就知道了叶知府的诡计,因此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段先生和那具尸体上时,她悄悄地处置了那几名奉命泼油的人,并在易燃的门窗上涂了一层特殊的东西,简单的说就是硅纳酸,也是解毒圣手收藏的,只不过他不知有何用罢了,没想到今天刚好用上。

    在她身后警戒的冥一和冥二低声说着话。

    “你看她得意张狂的样子,恐怕还不知道王爷一早就让我们小心防范着吧?还自以为聪明绝顶,指不定在心中如何编排我们护卫如何不得力呢!”

    不屑鄙夷的声音是冥二。

    “你是不是忘了昨晚爷要罚你回去的事了?”

    更加不屑鄙夷的是冥一。“既然爷想让四秀玩的开心,就让她玩去了好了,你操的是哪门子的心?难怪喜欢你的人不多,简直比芝雪还小一岁嘛!”

    芝雪属狗,这人在讽刺他蠢钝如猪。

    冥二气得络腮胡子一翘一翘的,但念及他昨晚是给自己求过情的,勉强忍着不说话了。

    “瞧这门窗上肯定涂了东西,也不知道四秀还有多少好东西,这回叶礼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冥一哀叹一声,状似同情实则幸灾乐祸道。

    冥二便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四秀四秀,叫得多亲热,难怪人家都说老实的男人吃亏,自己就是!

    夏莫然觉得自己也很老实,至少她让叶知府知晓个明白,免得去阎王爷那报到还记挂着这事,不肯喝下孟婆汤。

    她捡了根树枝随意地剥了剥草垛,叶知府便看到了草垛中他下命去泼油的几个人,紧闭着双目,各自脖颈处有四道爪痕,就像被什么猛兽抓破了喉咙,显然已无生命迹象,他顿时脸黑了。

    如果邵氏还活着,一准会发现那爪痕跟司壁身上的非常像。

    夏莫然状似可惜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三人身手不错,速度够快,若投靠在我们爷麾下,怎么也是先锋营总兵吧?再不济也能做个侍卫长。”

    先锋营总兵那也是要通过层层选拔,并有特殊功绩的人才可以的,哪是阿猫阿狗就坐得上的?还做侍卫长哩,原来洛寒在她心目中就是这样的货色。

    冥一冥二彻底闭上了嘴。

    夏莫然还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可惜他们仨时运不济,遇上了本姑……本侍卫,这才香消玉殒,叶知府不必牵挂。”

    香消玉殒?牵挂?顾大人摇了摇头,暗道这侍卫机灵有余,只是太不靠谱。那两个词语是这样乱用的吗?若郦太傅在保证气歪了嘴,然后狠狠地对他说教一番。

    暂时危机解除,驿馆中的人神色轻松起来,有的甚至义愤填膺地又开始指责叶知府的错来。

    叶知府气得七窍生烟,那三人可是他的死士,他怕其他府兵办事不牢靠,这才出动了这三个死士,没想到竟折损在这个嘴上没毛的小侍卫手上。

    叶知府心中不痛快,挥开司婉相扶的手,看向夏莫然的眼神就像欲吃人的野兽:“你们以为这样本知府就莫可奈何了吗?”

    的确,他们这边冥衣卫和侍卫虽多,但需要保护的弱小也多,叶知府那边又占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他们想要完好无损地突围并非易事。

    叶知府看着那三个精心栽培的死士,又见宇文谨始终平静如水,暴跳如雷道:“放箭x我放箭!能射死几个射死几个!不行给我杀!”

    言下之意是想硬碰硬了。

    宇文谨挥了挥手,冥一便吆喝不会武的人先躲进屋中,其他人均找地方隐蔽。

    可惜箭还没来得及放,便被后来者打破了。

    “叶知府,这么好玩的事干什么不带我?”有人蹲在墙头闲闲地说道,不是杨令轩又是谁?

    他还是那副拎起来一条,放下去一摊的吊儿郎当样。

    杨县令想起儿子曾拜过游历的武林高手为师,不由得目光晶亮,热情地喊道:“轩儿,为父可记得你是有武的,快带着叶伯伯手下的人杀过去收拾了他们!”

    众人的目光都在杨令轩那张痞痞的脸上,以至忽略了他身前墙头挂着两条东西。

    杨县令嘴里喊得亲热,实际还不是怂恿儿子打头阵去送死。既然已经闹到这一步了,为了活命,的确把当事人全都杀了最为保险。但为了活命牺牲自己的儿子,可见杨县令根本不在乎杨令轩的死活,再联想到他以前对他也不好,这利用之心便显得有些赤果果了。

    夏莫然本来对杨令轩并无好感,如今见他父亲如此不堪,倒也有些不忍了。

    可惜杨令轩经历得多了,早就免疫了,他掏了掏耳朵:“父亲、叶伯伯,你们可别急,我今儿来可是带了好东西给您二位锦上添花的。”

    叶知府听他话说得古怪,但突然瞥见墙头上的两坨黑影,不由得大惊失色,厉声怒道:“狗东西,你要做什么?”

    随着他话落,那两坨黑影被踢落了下去,发出“嘭”的一声响。

    韩将军大着胆子上去解开了黑袋子的扎口,叶夫人和她的嫡子两张苍白的脸便大咧咧地呈现在了叶知府面前。其中叶夫人的脑袋上开了花,鲜血流了一地。

    杨县令吓得差点**,他跟叶知府虽是表亲,可叶知府如何看重妻儿,他是看在眼里的,这小畜生敢如此对待他的妻儿,叶知府指不定使什么手段对付他,关键是别以为自己授命的才好。

    杨令轩似乎听到了父亲心底的声音,满不在乎地用小手指抠了抠耳朵,痞痞地说道:“父亲也别挂念母亲和大哥,反正你也快到下面去陪他们了。”

    听他的意思,杨夫人和杨公子已被他谋了性命。

    杨县令腿一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叶知府面色阴沉,手提着剑阴阴地问杨令轩:“畜生,你是谁的人?”

    杨令轩便嘻嘻笑看向宇文谨。

    “本王的十三师弟!”

    叶知府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他只知道杨令轩曾拜师学艺,功夫比一般人略强些,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一直扮猪吃老虎,与宇文谨根本是同门师兄弟。且璇玑道长是出了名的护犊,他座下弟子之间亦是感情颇深,不消说,杨令轩今天弑父都要帮着宇文谨了。

    可恨妻儿就这么掌控在了宇文谨手中!

    叶知府一气之下把刀架在了杨县令的脖子上,赤红着眼道:“难道你真不管你父亲的死活了?”

    杨令轩目露鄙夷:“我父亲也是你的表弟,再说,我母娘亲死的时候我就没有父亲了。”

    撇开父亲害他外祖父一家不说,从小到大,他不知遭了嫡母多少次毒害,那时候父亲在哪?若没有师傅,他早就没命了,父亲至于他,仅仅是有血关系罢了。

    叶知府无机可施,偏偏叶公子醒了过来,看到自己的处境后,吓得脸色青白,大嚷着:“我害怕,父亲救我!”

    司婉看着这个有可能是自己哥哥的男人,目露复杂,几番挣扎,才下定了决心,悄悄地挣脱护着她的府兵,冲进了驿馆里。

    最疼爱的儿子已经落在了对方手中,叶知府见女儿又自个跑了进去,终于面露焦急之色,沉着脸问道:“婉儿,你做什么?”

    司婉朝他盈盈一拜,未语泪先流:“义父,我不知道你跟我娘是怎么回事,但一日未父终身为父,父亲养育我这么多年,我还没有报答,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若你果真无法放过他,我愿与他一起死!”

    叶知府没想到会来这一出,眉头狠狠地皱了皱,而得知真相的司员外即便痛恨自己为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此刻也免不了动容。

    而司婉却还没有完,又转了个身朝宇文谨跪着:“七王爷,司婉只是个弱女子,无力改变一切,若七王爷不幸,婉儿以身相陪,若义父不幸,婉儿愿代他受过,只求王爷饶他一命。”

    她一条命可以抵几个人的命?夏莫然无力吐槽,凑到宇文谨耳边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你杀不杀叶知府,但这个司婉绝对不能留,看到她我就吃不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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