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府被逼问的满头是汗,心忖难怪陵城的大佬都怕面对七王爷,就他不怒而威的气势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了。

    但让他就此认罪,心里实在是不甘。

    本来以他的能力手段再升个两级不成问题,但在通州经营多年愣是没挪个窝,不就是因为这里有利可图么?

    还有表弟,姨母就他一个儿子,若今天折在这里,他如何向她老人家交代?

    叶知府心知七王爷出手,不可能就这点伎俩,必定还有后招,为今之计,也只能尽量拿话搪塞,拖延到他的人来才好。

    于是上前一步道:“或许是有与乔大人政见不一的对手,看不得他风光,这才故意装成山匪破坏他的尸体,意在羞辱他。”

    乔卫民是六皇子的人,他最大的政敌不就是七王爷么?

    宇文谨面不改色,但细心的人却发现他眉头跳了跳。

    叶知府腰弯得更下了,声音越发恭敬:“至于杨县令断定段先生没命,是因为段先生经常与人发生过节,司公子追杀他就是最好的例子,杨县令看在多年的交情才一直维护着他,没想到临了他却倒打一耙,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宇文谨便冷哼了一声。

    叶知府又道:“乔大人确实是生病死的,他有随行的大夫,下官递交的折子上那大夫可是按了手印的,他的护卫也可以作证,下官没必要撒谎。”

    反正人都死了,还能找人对质不成?

    叶知府难怪官位做得如此稳当,光这难以让人辩驳的狡辩之词就不是人人会说的。

    馆长和顾大人、韩将军等人只觉得心惊肉跳,敢这么对七王爷讲话的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叶知府哪来的胆子?退一步讲,他即便是冤枉的,也不该用这种态度。

    宇文谨并没有发怒,一挥手,冥衣卫便押着段先生过来了。

    他畏惧又痛恨地看了一眼叶知府,紧紧地护住胸前的账本,一来便跪下赌咒发誓道:“王爷,乔大人就是叶知府伙同杨县令害死的,草民没有说谎啊!”

    宇文谨皱了皱眉:“你把事情慢慢说一遍。”

    段先生应了声“是”:“草民是县衙的账房没错,自从知道乔大人是他们害死的之后,就萌生了退意,可杨县令并不准草民请辞,不仅如此,还怕草民泄露他们这么多年来敛财的证据,欲置草民于死地,可怜草民的老母亲、妻子和一双还未成年的儿女就这样被他们害了命。草民不甘心,誓要给家人报仇,便趁看守的人不备逃了出去,并带走了他们敛财的账册,他们一路紧逼追杀,后来怕太过打眼,便吩咐司公子佯装成私人恩怨,日日夜夜追杀于草民,若不是遇见了王爷,恐怕草民这条命就没有了。”

    杨县令听了气得七窍生烟,这段先生只说自己要加害于他,怎么不说如何利用手中的证据敲诈他们?可惜这件事却不能说出来,憋屈得很!

    叶知府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感念段先生一直追随自己,加上他算账了得,便处处维护他,因为这份维护,县衙上上下下这才对他礼遇有加。

    没想到乔卫民一死,这老匹夫倒打一耙不说,竟然还学着别人要去陵城告御状!

    也不知这老匹夫运气太好,还是自个运气太差,竟让他在路上遇见了七王爷,一下子查出乔卫民死得蹊跷,加上老匹夫手中的证据,恐怕这事无法无法善了,这回可如何是好?

    杨县令没了主意,胆战心惊地朝叶知府瞧去。

    又因为追杀段先生的事是由司璧负责的,要不是他办事不力,自己又如何会陷入此时的绝境?因此杨县令恨恨地瞪了司员外一眼。

    司员外早在段先生抱着账本出现时,就腿肚子发软了。如今被杨县令一瞪,更加抖如筛糠。

    司家从凤阳搬到元桥,全仗分家时祖上那点基业过活,毫无根基,早就过得一代不如一代了。

    司员外之前,司家不过是普通的富户,叶知府任了通州知府,又走通关系让表弟任了元桥的县令,得知司家跟凤阳司马家的关系后,这才有意跟他合作。

    向来民不与官斗,且司家祖祖辈辈做梦都想把凤阳的司马本家压下去,司员外这才铤而走险上了叶知府的船。

    因着这层关系,司家几十年来生活越过越好,甚至成了元桥首富,他的心也开始慢慢变大了,希望女儿能麻雀变凤凰,这样自己就可以逞逞皇亲国戚的威风,却忘了那些勾当足以抄家灭族!

    司员外越想越害怕,儿子不在了,本能地依靠女儿,可是司婉此刻也是心乱如麻,又怎么会管这个她一直瞧不上眼的父亲?

    司婉此刻担忧的是若义父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成立,司家又脱不了干系,自己还能入七王府么?她怀揣的少女梦还没有实现,怎么突生如此变故?

    抬头看去,七王爷已经在翻账册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司婉的心越发七上八下,甚至开始考虑若七王爷要拿叶知府和司家问罪,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摆脱……

    宇文谨匆匆翻了翻账本,一把摔在叶知府面前,冷笑道:“贪污税银,卖官鬻爵,挪用库银放印子,哼,朝廷明令禁止的叶知府和杨县令倒是做了个全。”

    叶知府沉默不语。

    这种事他已经做了几十年,不是没有朝廷的人来查过,但他每次都能掩盖住。

    段先生也是,任了元桥县衙的账房大半辈子,为何在乔卫民出事后突然要害怕得请辞?在乔卫民之前可是也有朝廷派下来的大官被他不动声色地害了的,那时候段先生怎么不害怕?

    为何七王爷出使赤夷的节骨眼上,皇上就派了钦差大臣来巡视?还刚好让逃命的段先生向他求救。是了,元桥可是通往赤夷的必经之路。

    叶知府此时发现一切太过巧合,太多的巧合聚集在一起那就是蓄意谋之了。他惊魂未定的目光从蓝色封皮的账本上,转到了宇文谨脸上。

    这个年龄比他还小了十几岁的年轻王爷,冷酷无情,恐怕一早就得知自己不干净,不动声色地布置好了一切,甚至还反利用了自己勃勃的野心。

    若不是司婉太出色,他怎么会想着把她献给他?从而把老练的猎人给招了来。

    偏偏自己还为他能赏脸而沾沾自喜,以为有了七王府这层关系,也就不怕东窗事发,更加能在通州为所欲为……

    想通了,叶知府脸上反而没了惧色,直勾勾地盯着宇文谨,有种分庭抗礼之势。

    冥衣卫气得额角青筋爆起,这狗官犯了逆天大罪,竟还敢直面主子!

    宇文谨反而面色平静,看着叶知府的目光甚至透出欣赏来,当今禹陵,可没几个人敢这么直视自己,这叶知府是个角色,可惜私心太重,留着只会坏太子的事。

    还未等他发落叶知府,已看出端倪的司员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道:“乔大人的事草民真的不知啊,草民完全上了叶知府的当,求王爷明察,并饶过草民吧!”

    什么当能一上就几十年?在场众人均目露不齿。

    司婉羞惭地别过头去,她虽然也想活命,但像父亲这般落井下石的,也让她十分难堪。

    顾大人看了一眼她出尘脱俗的脸,叹着气摇了摇头,后宫女人的争斗他们这些大臣看在眼中,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蛇蝎心肠,原以为这是个好的,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

    其实司婉真心冤枉,她是想攀住宇文谨,但叶知府那些事她也确实没参与。

    不过她一向心较比干多一窍,对叶知府也是十分了解,此时见他面上并无担忧之色,心里便抖了抖,思索了一番跪下道:“王爷,婉儿真的不敢相信义父做了这么多错事,会不会哪里弄错了?或许是段先生无的放矢,故意造了本假的账册陷害义父,求王爷明察,切莫听信小人之言冤枉了他。”

    从民女到司婉再到婉儿,这女人真会为自个脸上贴金,宇文谨有待她那么亲近么?刚刚偷着出去办了事回来的夏莫然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再说那账册是官造之物,每一本都有编号,盖了内务府的印章,如何造假?

    她没好气地走到宇文谨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司秀想好了再求情,可别到时候两边都落不着好。”

    一脸纯真懵懂,宇文谨果真追究叶知府,她大可以推脱自己完全不知情,还落得知恩图报的美名。若叶知府能逃脱罪责,她反正求了情的,叶知府必定感念她的不离不弃。

    左右逢源,哪有这么好的事?

    被夏莫然揭穿自己的动机,司婉羞红着脸紧咬住唇,目光惨淡,表情无辜,还在装着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可叶知府这样狡猾的人却对她特别宽容似的,一把拉她起来,冷静地说道:“孩子,你本来并不知这些肮脏的事,是义父连累了你,注定不能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了。”

    他原先想把司婉送进宫中是真的,司婉心仪七王爷宇文谨也是真的。

    他今天要是折在了这里,宇文谨就算放过司婉,但也不会让她进七王府的大门。如若自己有幸占得上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也不可能放任宇文谨再活命,他们同样没机会在一起。

    夏莫然气得跳脚,很想问司婉和宇文谨算哪门子的恋人,还长相厮守!但看到司员外掩饰不住的颤意,她又阴测测地笑了,贱人自有人惩治,如何要她脏了手?

    果然门口传来讽刺声:“知府大人果然是好父亲!”

    只见司家大夫人邵氏昂首阔步走了进来,眸子里布满悲愤和绝望,当她看到散发着修罗气息的七王爷时,哪怕她视死如归也禁不住颤了颤,双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王爷,民妇是来作证的,民妇老爷一直与叶知府狼狈为奸,所有事老爷他都有参与。”

    司员外闻言惊了惊,继而气急败坏地朝嫡妻吼道:“你这个蠢妇,说什么胡话?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休了你!”她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被问罪,司家一门几十口人都将丧命!

    邵氏冷冷地看了丈夫一眼,哼道:“我是蠢,总好过你,替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都不知道,为了她这个贱种竟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我看你去了下面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古人坚信无嗣便是不孝。

    而邵氏自从司壁死后,悲痛欲绝,无法做到司员外这么漠视,便逼着问外甥司壁真正的死因。

    秦牧当晚看见司壁被夏莫然磋磨早就吓坏了,躲在一边等着杨令轩打败夏莫然后再出来讨好一番,没想到司壁却被人扔进河里淹死了,这样他就更不敢出来了。

    邵氏逼问秦牧,秦牧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干脆一股脑儿都推到了杨令轩的身上。

    杨令轩是杨县令之子,杨县令又是叶知府的表弟,邵氏便认定了儿子就是叶知府使计害死的,好不容易得知七王爷要问罪于他,邵氏怎么会不来踩上一脚?

    还有司员外,既然他为了那对贱人母女可以让她这个嫡妻受了十几年的羞辱,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统统死去吧!

    于是邵氏指着司婉一字一顿对司员外说道:“你以为这贱种是你的孩子吗?也不看看她鼻子眉毛哪点像你,她是叶礼的种!”

    司婉震惊地瞪大了眼,她虽不喜父亲,但也从没想过自己不是他的女儿,生父不明的贱种,可比妾身子更让人难堪。

    她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自己最敬爱的义父,可后者抿唇不语,显然默认了此事。

    司婉生母吕氏一直心仪司员外,只不过司员外有个青梅竹马的邵氏,就在他们成亲那日,吕氏醉酒消愁,不小心与出来寻她的叶知府有了**,后来又怀了身孕。

    叶知府娶的夫人家世不错,他无意把师妹抬进门膈应自己的夫人,兼坏了自己的名声,且又想通过吕氏掌控司家,就顺了吕氏的意,以权压司员外娶她为平妻,生司婉时便推说是早产。

    夏莫然笑眯眯地欣赏着司婉如丧考妣的表情,也不枉她在外面听到邵氏的话,“不小心”放了她进来。

    宇文谨**溺地看了她一眼,可惜她没看见。

    司员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有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且还帮着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叶礼,你这个无耻小人……”

    “住嘴!”叶知府冷冷地打断他,目光中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现在是什么时候?闹什么闹?”

    多年来的压制,司员外不由得缩了缩肩,可邵氏没了儿子已经生无可恋,还会害怕叶知府么?

    “叶礼你个王八蛋,去死吧!”邵氏从怀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突然冲向叶知府。

    杨县令等人根本没想到她会动手,全部震惊得呆在了原地。而冥衣卫等人是乐见其成。

    就在众人以为叶知府必定命丧当场时,形势出现了大逆转,叶知府一手捏住了匕首,另一手掐在邵氏脖子上。

    司员外看着一身煞气的叶知府,根本就不敢上前。

    邵氏挣扎着很快断了气,至死还转过头来瞪了一眼司员外,睁大的眸子里满是控诉。

    夏莫然低低地叹了口气,虎毒不食子,不管司壁如何坏,他死了,最痛心的还是邵氏。

    叶知府见邵氏死绝,冷漠地收回手,甚至抽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手再扔掉,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没想到叶知府还是个练家子。”宇文谨淡淡地说道。

    叶知府讥嘲一笑:“没点本事能坐稳这个位置么?没点本事能把朝廷几次派来的大臣弄死么?”

    “叶知府这是承认自己谋害朝廷大臣了?”宇文谨眯了眯眼说道。

    乔卫民之前便有三任大臣到通州,但三人最后都死了。宇文谨在第二任大臣死了后就觉得事有蹊跷,最后派冥衣卫一查,果真查出叶知府和杨县令之间许多事,这才有了段先生的叛逃。

    叶知府对此供认不讳,并别有深意地笑道:“七王爷也不必再夸本知府了,本知府的功绩上很快又要再添一笔了。”

    说着不待众人反应,他抓住司婉和杨县令突然就往外蹿去。

    宇文谨心中一凛,待众人出门后,发现驿馆已被府兵团团围住。

    那些府兵各个手持利刃,严阵以待,且墙头上还有拿着弓箭的埋伏兵,显然叶知府早有准备置宇文谨于死地了。

    顾大人和韩将军看那些府兵人数不少,早已超出朝廷规定的不得超出三百人的范畴,不由大惊,厉声斥责道:“叶礼,你想做什么?造反吗?”

    “造反?”叶知府冷笑了几声,“七王爷对皇上不敬,天下尽知,今日我杀了王爷,说不定明天就能封官拜爵。”

    只见他一挥手,便看到墙头上的弓箭手点燃了手中的箭。

    司员外目露惊恐,大叫道:“叶知府,我这么多年一直以你马首是瞻,你可不能害了我性命!”

    叶知府瞥了他一眼,充耳不闻,邵氏今天敢出现,就说明吕氏已被她害了,连自己的妻妾都护不好,留他何用?“驿馆周围我已让人泼了火油,相信七王爷很快就能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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