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怎么会说外语,但对于那些语种,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哪怕我听不懂意思,但听一会儿,还是能分辨那究竟是哪里的语言。

    只有巫闲云现在发出来的声音,简直……

    简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说的是哪里的怪话?

    我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那个‘鬼文’,也许这就是‘鬼话’?

    但是,巫闲云不说,我也不可能确定的,也就接着看下去。

    等到巫闲云对陈鹫说了那些怪话后,她原本惨叫着,突然停下来了。

    停得极为突兀,一点缓冲也没有,她呆了一会儿,猛然站起身,再次扑到了巫闲云的身上。

    我有些紧张,巫闲云却不在意地抱着手臂看着她。

    他好像有些想法了,所以不怕她。

    既然巫闲云自己都不在意,我也不会替他做决定,本来手已经抓住了忘川水,到底还是松手放开。这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很轻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活吞过烧红的碳----如果那样吞下去,人还能活着,之后,嗓子恐怕也会变成这样。我转头看了一下,发出这个声音的,竟然是陈鹫。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缓缓吐出一个个音节:“啊……呃……哦……”

    一开始都是一些奇怪的声音,只从喉咙深处里往外冲。

    我听不明白,不过。那声音渐渐变化,就变成了一个个字,一个个词。

    “我……杀……恨……杀了……是他……”

    我听得揪心,到底是谁啊?

    但陈鹫简直像是故意要吊人胃口似的,说了半天,说不到准话。

    “你,你再提醒她一下!”我赶紧对巫闲云说。

    他点点头,看来跟我一样听得着急。

    “是谁害你?”他这次这问了一个问题,估计,是想让陈鹫更方便理解?

    我看到陈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

    巫闲云被她抓着,竟然一点都不怕了,还冷静地给我解释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刚才叫你倒在她头上的。能够让她愤怒。”

    愤怒?

    能够引出这样的情绪吗?

    我不禁有些好奇,那个瓶子本身就很神奇了,看样子,里面装的液体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嘛。“不过,让她愤怒,又能怎么样?”我很疑惑地问他。

    巫闲云随口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陈鹫很快成全了我的好奇心:“他!是他!”

    ----这是。想起来了?

    “那东西让她痛苦,不是因为真的痛,只是令她想起了死前的事,她忘记大半的怨恨,感觉,全部涌上来。等到一个人死去之后。会遗忘许多事情,她也一样。”巫闲云冷静地看着濒临崩溃的陈鹫,告诉我,“她会发疯,因为怨恨;她会绝望,因为怨恨。但那些怨恨还不足以令她想起那些恨不得全部遗忘的痛苦。现在,她都想起来了。”

    这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突然觉得他的声音变得冷漠而淡然。

    不是那种出尘脱俗的淡然,是……

    阴冷、淡漠、无所谓。

    看着陈鹫的痛苦,巫闲云连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无,他恢复冷静,考虑的只是好处与坏处。

    考虑利益……

    利益……

    我一愣,那不就是我吗?

    我有些诧然的时候,陈鹫已经迫不及待地说出了更多:“风……风……风……”

    风?

    这下连巫闲云的表情也显得不解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过,我帮不了他。

    风?我继续思考,她死的那个位置,能够感觉得到风吗?

    “你先应付她。”我匆匆对他说完这句话,马上跳进了床的位置,在地板上摸索。役讽共弟。

    难道,这里有机关,能够连接外界?所以能感觉到风?

    但要是真有,她怎么不逃走呢?为什么非得要坐以待毙呢?

    我找了半天,却没有收获。

    陈鹫又说起了奇怪的话:“不……风……不……”

    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好像连她自己都怎么确定。

    巫闲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恨谁?你在说谁?谁杀了你?是谁害你?”

    “是谁害我?是谁害我?”陈鹫机械性地重复着巫闲云的话。

    “是谁?”巫闲云在她耳边大声问道。

    我回头看去,竟然觉得他的表情看起来都突然变得狰狞了。

    这是一张令我觉得陌生的脸,我刚认识他,但见面许多次,都未曾见过他这种样子。

    我差点脱口而出问他,你是谁?

    但我忍住了,现在不是质疑自己同伴的时候。

    等我冷静下来,我重新把目光投向陈鹫,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与一身刺眼的红。

    “……哥哥……”陈鹫缓缓吐出两个字。

    我和巫闲云都傻了,呆呆地对视。

    陈鹫不理,她微微偏头,苦笑起来:“哥哥,哥哥……你怎么能……”

    她忽然抽搐起来,放开了巫闲云,两只手颤抖到了极致。

    陈鹫大叫一声,哭嚎着伏到了地上。

    我往旁边一闪,跳出来找巫闲云。

    “她……她这是怎么了?”我不知道,但他应该懂?

    但巫闲云只是呆愣愣的,一脸讶然,似乎也全不知她怎会如此做派。

    见我看他,他就无辜地摇摇头。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巫闲云认真地说,“这回,我不知道。”

    我们只好呆呆地看着陈鹫哭,她可能是哭够了,突然扬起了头,这时候我已经闪到了巫闲云旁边,正好看到了她抬头时的表情,整张脸都绷紧了,死死地咬紧牙关,突然,大喊了一声:“哥哥!你怎么能害我!!!?”她的声音,凄厉又痛苦,如同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挨劈的就是倒霉的我----跟巫闲云。

    哥哥?陈鹫只有一个哥哥!

    害她的人,是陈鹫?

    我简直能听到脑子里想起的声音,两个:一个是噼,一个是啪。

    怎么突然又冒出个“嘀嘀嘀”和“砰”?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到门被打开,一堆人冲起来,黑压压一大片。

    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嘀嘀嘀”是房卡开门的声音,“砰”是开门的声音。

    陈疑直接把门狠狠撞开,旁边是拿着房卡的李伞,我还看到了一堆熟人。

    郑鎏……周思……孙小乔?

    陈疑?

    人群最前面的就是陈疑,每个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陈鹫。

    有人惊恐,有人惊讶,有人惊慌。

    这些人全部都能看见陈鹫?

    陈疑扑上来,挤开巫闲云,抱住了陈鹫:“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怎么会害你?我从来没有……啊!”

    陈鹫的手上冒出了尖锐了指甲,她猛然抱住陈疑,指甲深深地刺进去。

    我倒退着往外走。

    陈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脑子里一团乱,这时候孙小乔从背后突然迎上来说:“刚才我去接电话,被他们抓住。”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我身边,我看到她往旁边一瞪。

    瞪的就是周思。

    周思冷冷地看着房间里的闹剧,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或者孙小乔。

    我顾不上那些,问孙小乔:“他们怎么能看到……陈鹫?”

    孙小乔拿出来一个瓶子,是巫闲云给我那个装着牛眼泪的。

    “他们把这个用光了。”

    “你给他们了?”我诧然。

    孙小乔无奈:“陈疑要我拿出来……他直接抓着我质问我,我敢不给吗。”

    说完又恨恨地看向周思:“她告密!”

    我摆摆手,不想说那些了,我看到陈疑惨叫但也没放手,陈疑见用变长的指甲去刺他没用,就猛然幻化出尖牙,去啃噬陈疑的脖子,那里是大动脉,他开始飙血。

    “族长!”

    “老板!”

    “陈总!”

    陈疑带来的这群手下真是鱼龙混杂,对他的称呼都不同,一个个混叫起来,但又不敢往上冲。也是,不管这些人有多么厉害,恐怕今天都是第一次看见鬼,他们一个个都做出很想要走过去的样子,但全都只是动动,都不知道有没有往前挪动十厘米,我看有的人甚至趁机往后退了。至于我为什么发现----因为这傻子后退的时候不看路,踩了我的脚。

    我干脆往旁边一让,站在了孙小乔和周思的后面。

    这时候,我已经觉得脑子有些嗡嗡作响了。

    我不知道是诡异的气息吸了太多,还是我体质差,有些晕。

    但我还是强撑着看完了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陈鹫抱着陈疑,只是一味地车轱辘:“我恨你……我恨你……”

    她已经只能用最单纯的字眼,但眼睛里装满了怨恨。

    其实她也不是抱着他,她十根手指的指甲变了十厘米长,现在都深深地扎在了陈疑的背上。她咬破了他的大动脉,鲜血飙了她满脸,满身,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她眼眸中都是浓烈的怨恨,不管她的记忆恢复到何种程度,我想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在人与鬼能够交汇的这一刻,她决意要杀死他,她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

    她要让他死去。

    奇怪的是,陈疑不挣扎,也不推开她,我看到他痛得要死,他一直在惨叫,却不怎么动。

    大动脉飙血飙到死,其实是很快的事情。

    他一直背对我,我不知道他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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