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抱着温言直接上了二楼,进入他的卧室。

    这么大一栋别墅,虽然房间无数,但平常只有他一个人住,除了他睡的房间,其他房间都没有让钟点工阿姨每天收拾打扫。

    这个问题还是小事,因为他可以去睡书房。书房连着的有间小卧室,有时候他在书房忙得太晚,他经常就在那里睡下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原本想请个人来帮忙给她换下衣服,可现在都大半夜了,他这个时候上哪找人?

    一进卧室,他竟然被这个问题撩拨得浑身燥热,心开始跳得很快。

    温言身上还裹着车上的那条薄毯,他连人带毯子,一起抱到了床`上,立刻去浴室拿了两条干毛巾,一条浴巾,顺便拿了一件他自己的睡袍。

    再回到卧室,许是她滚动了,裹在她身上的薄毯已经滑落,身上的衣服贴着身子,属于女人的线条一览无余。凌锋匆忙转移视线,把她身上的薄毯重新盖好。

    凌锋坐到床沿,把她扶起来,靠在他身上,摸索着帮她一颗一颗解开白色衬衫的扣子。

    他既不能一直看着她,又要避免不小心碰到她,这对现在的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很非常艰巨的任务。

    所有的扣子一解开,他立刻把浴巾盖在她身上,把她身上白色衬衫翻到她身后,褪下来。无可避免地看到了她细腻精致的后背。她身上皮肤,同样白皙,吹弹可破。

    凌锋自觉他不是圣人,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他爱的女人。他感觉到他的心在颤`抖,忍不住在她的肩上亲吻了一下。

    这一吻,让怀中的女人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浑身一紧。

    凌锋想要继续吻下去,几乎就在一念之间,脑海里想起那份确诊书,心里猛然抽痛了一下,痛苦地将薄唇从她身上剥离开来。

    凌锋褪去她身上最后的一丝遮挡,用浴巾将她完完全全地裹住,把她身上的雨水擦干,再把他的睡袍从她身后给她披上,让她躺好,把睡袍的腰带系好,最后才把里面的浴巾抽出来。

    做到这一半,他已经是满头大汗,连手心里都是汗。

    看着熟睡的女人,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脸。像是喃喃自语,喉咙里挤出冰冷的词句:

    你是夜不下来的黄昏

    你是明不起来的清晨

    你的语调像深山流泉

    你的抚摸如暮春微云

    ……

    挚爱的人,她近在眼前,他却不能拥有。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事情?

    凌锋叹了口气,收回覆在她脸上的手,用同样的方法,帮她脱去了长裤,和所有湿了的衣物。

    这么大的雨,她淋了这么久,身上怎么还会有一丝干燥的地方?

    终于,她身上只披着他的睡袍,凌锋暗自舒了一口气,给她盖上被子,安顿她睡下,他拾起她所有湿了的衣服裤子,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匆匆离开了卧室。

    下了楼,凌锋把她的衣服放进楼下的洗衣机,再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下,走到花洒下,把开关旋到最冷的一端,开到最大。

    冰凉的水,瞬间浇灌到他身上。

    他感觉他的身体像是一块在火中烧烤许久的烙铁,炙热通红,此刻被放入了最冰冷的水中,一冷一热,夹击着他的心脏。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他的呼吸几乎停顿了下来。

    许久,他才缓过起来。双手撑着冰冷的瓷墙,大口大口的喘气。

    洗了个冷水澡,他滚烫的身体才慢慢冷却下来。感觉到身体内还是焦躁难耐,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厅冰可乐,一口气灌了下去。

    折腾了这么半天,凌锋感觉像是历经了一场生死考验,而他终于挺了下来。

    与此同时,楼上的人,也终于醒了过来。

    温言看了看四周,房间很大,整面墙的落地窗,银灰色的窗帘被风吹拂着,不时地摆动,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惊坐起来,看着身上披着深灰色的睡袍,又长又大,随手一摸,睡袍里面什么也没穿!

    她的心,几乎是一瞬间跳到了嗓口。脑海里浮现一整天的事情,le公司开会,缤纷乐园晓涵的生日,老街茶馆,南国粤香酒楼,徒步暴走,然后凌锋出现了。

    最后一幕,她记得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身上……现在醒来,就到了这里。

    门突然开了,凌锋走进来,一身黑色睡袍,手里端着一个白色宽口瓷杯,看到她坐起来,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脸上表情清淡如常。

    他在床边坐下来,把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喝点热的生姜水,驱寒。”声音暗哑低沉,在寂静的午夜,带着一丝蛊惑气息。

    温言木然地接过水杯,猛然喝了一大口,水有些烫,含在嘴里,烫得她使劲用手扇动,最后还是忍痛把水吞了下去,她整个人都被这口水烫了一遍,浑身燥热起来。

    “又没人跟你抢,你喝那么急干什么?”凌锋把她手中的水杯又端回去,用嘴吹着杯中的生姜水。

    他头发上还在滴水,眼睛盯着茶杯里的水,很专注地吹着,温言感觉他吹的不是杯中的水,吹的是她的心。

    她冰冷的心,就这么被他吹热了。

    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不上瘾呢?

    上帝为什么这么残忍,把他送到她面前来,忽悠了她半天,撩动了她的心,又把他要回,偏偏就不给她!

    人在悲伤的时候,似乎就容易自怜,她突然感觉,她的整个人生在这一天,突然变成了一杯苦酒。

    从小没有父爱,她努力地在她的心里造了一个强大的男人,父亲会给女儿所有的爱,她学会用心里的这个男人去满足自己。

    这样做的结果,她感觉她的身体里,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

    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缺憾。更何况,世界上缺少父爱的人多的是。母亲和妹妹给与她的亲情,也足以弥补这个缺憾。后来又有了纪晓涵,想起那个小不点,她就觉得心暖。

    只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不属于她,是她捡来的!

    原来她什么也没有!

    这个认知,瞬间把她臆造出来的人生这杯苦酒打翻,倒入她的体内,让她感觉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是苦的。所有的悲伤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

    温言把头枕在膝盖上,双手蒙着头,突然就哭了起来,再也顾不上形象,像个小孩一样,放肆地哭着。

    凌锋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坏了,起身转到她身后坐下来,拍着她的背。他只是随口说说,也不知道会刺激到她,立刻把水杯还给她,“我只是帮你吹一下,没有跟你抢,你喝吧,我说错了。”

    他这么和声细语,温言感觉很奇怪,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最后只能气冲冲地朝他低吼了一句,“我难过,你就不能让我哭一下吗?”

    “……”他没说不让她哭啊!

    凌锋一手端着水杯,一手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那你好好哭吧,要不先把生姜水喝完了再哭?”

    温言忍不住破涕为笑,又气得说不出话来,把水杯抢过来,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也就忘了要继续哭了。

    两个人突然都不再说话,除了窗帘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房间里突然一片寂静。

    此刻,他坐在她身后,两人挨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对方一呼一吸间身体的起伏。

    如果是在平常,温言或许没有这么大的勇气。现在,她很难过,是她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天。上帝如果是仁慈的,是不是该给她一点安慰呢?

    她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转身,主动靠近坐在她身后的男人,“抱抱我,好不好?”

    这一句真挚恳切的邀请,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情不自禁地环手圈住了她的腰身。

    这一抱,让他更真切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热度。两个人的视线也瞬间扭在了一起。

    她扑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红润的唇,在橘色的壁灯照射下,显得异常的美。而她眼里的那抹悲伤,顷刻间击碎了他坚硬的心。

    男人似乎都有怜香惜玉的情怀。

    这个女人,有时候强硬得像个男人,有时候天真得像个小孩,可此刻,却只是个女人,有她的柔弱和悲伤,让他怜惜,想要好好地疼爱。

    温言也被他眼神里难得流露的温柔触动,忘记了所有的悲伤,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实在太温暖,让她沉溺。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很快,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相互靠近,再靠近……终于,近在呎尺的唇瓣,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这样的亲吻很容易让人迷醉。

    辗`转吮`吸了片刻,他闲置的手迅速扣着她的头,想要吻得更深更透彻,她也环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唇齿间的辗转流连,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陌生,两个人默契得不需要任何试探,烈火很快熊熊燃烧起来。

    他们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搁在床头柜边缘的瓷杯,自然不能幸免于难。

    最终,这样一个几乎要将两人双双溺毙的吻,也很不幸地被掉落在地的瓷杯强行中断,两人同时看向地面上碎裂的玻璃,再抬头看向对方。

    “你……”

    “我……”

    他们几乎同时发出声音,四目相撞,眼神交织了片刻,又双双错开。

    “你先睡一觉,淋了这么久的雨,小心感冒。”凌锋最终打破了安静,再呆下去,他担心又要煎熬一次。

    “我……怕黑。”温言说完这句话,头低了下来。

    她在自己家里睡觉,都是开着壁灯,现在陌生的环境,即使开着灯,她估计也会睡不着。

    凌锋想起在厉锦程太平山庄的别墅里,她连一个人下楼去吃顿饭都不敢。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不是不会示弱,是根本就是个胆小鬼。

    女人丁点的柔弱,似乎都能激起男人与生俱来的保护欲。

    “既然醒了,先去洗个热水澡,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洗刷用具。等你洗完,你先躺下,我陪你说会话,等你睡着了我再回书房。”凌锋说出这句话,心里是忐忑的,脊背开始发麻,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温言笑着点了点头,立刻爬起来,去浴室里洗澡。这个卧室,是一个单独的套间,有独立的浴室。

    温言去洗澡的时候,他把被褥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把窗户关好。又去楼下厨房,灌了一大杯生姜水上来。

    温言也洗完澡出来,爬到床上,发现被褥已经换了,散发出干燥清新的气息,闻着似乎就有了浓浓的睡意。

    “再喝杯生姜水,已经不烫了。”凌锋重新进来,手里又端着刚才那个瓷杯。

    温言抬头看着正站在床边的男人,心里突然有些堵得难受。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瓷杯,把生姜水一口气喝完。

    凌锋接过空了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虽然能预见到有多痛苦,他还是在她旁边半躺着,背靠着床头。

    “你害怕吗?”温言躺下来,仰头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紧张,因为他刻意在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层被子。

    “温小姐,你太高估了男人本性,我的自制力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凌锋帮她盖好被子,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凌锋,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叫我‘温小姐’,不能直接叫我温言?”这一点,温言已经忍了许久了,她最讨厌别人这样叫她,尤其是他。

    凌锋被她问住了,连他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他叫不出“温言”这两个字,每次要叫,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都会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沉默,让温言心里更堵得难受,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侧身躺着,闭上眼睛。

    “家里的事,先别想了,如果你不想见她们,可以在这住几天。我会让厉锦程转告她们,就说你临时出差了。”

    “嗯,谢谢。”温言确实还没想好该以什么身份来见她们,甚至,有些恐惧再见到她们,虽然她们都是好人。

    “身体感觉好点了没有,有没有头痛鼻塞之类的?”

    “没有。”

    “饿不饿?”

    “不饿。”

    凌锋没话找话,东拉西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温言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他,“凌锋,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又推开我?你一定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虽然没有厉锦程那样丰富的感情经验,但女人最起码的直觉她还是有。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她。即使在片刻之前的那个吻,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和她一样狂跳得厉害。

    只是想不明,为什么求婚的是他,等到她的心被他焐热了,拒绝她的表白的也是他?

    凌锋对着她的视线,很快又转移,看向窗外,“因为我没有能力让你幸福,甚至,还会给你带来痛苦。”

    “这话什么意思?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能让我幸福?”温言激动得想要坐起来,被他按住。

    “快睡吧,你这么好,很快就会遇见更好的男人。刚才……对不起。”最后一起话,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声音低得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起身想要走,温言拉住了他的手。

    “不可能了。我所有的好运气都被你消耗掉了。”

    “……”凌锋感觉到他心里的那道墙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清冷寂静的气息,再一次将整个房间淹没。

    温言躺在床上,身后有一个大火炉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睡得着?感觉到他的沉默,她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出去吧,我不用你陪我说话了。”

    “那你好好睡,我在对面的书房,有事叫我。”凌锋挣脱她的手,把她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迅速起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温言心突然抽痛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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