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府已连着来了三波太医,原本是喜庆日子,却不想出这番意外,屋子里纪太医说着和前头两位太医差不多的话语,无非是王爷中毒,毒性极强,好在发作的早,加上王爷素来习武,堪堪保住性命。

    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庆王,苏靖荷满脸忧虑,一直守在榻前不离半步,屋子里跪了一地,尤其已经吓懵了的董明珠,瘫软着跪在一旁,等下人送来汤药,苏靖荷亲给庆王喂下,怕下人惊扰,才将屋里人打发:“今日伺候的,都去外院领顿板子。”

    王爷中毒,只得一顿板子已经是宽容,众人磕了头赶紧退下,连兰英这般王妃跟前的大丫头也不能幸免。

    一旁绿萝提醒着:“王妃,董姬怎么发落?”

    被点名的董明珠霎时反应过来,三魂早吓走了七魄,跪地匆匆往前挪了几步,匍匐在离苏靖荷不远处便被绿萝拦下,只得揪着绿萝衣裙哀求:“王妃明鉴,妾身是冤枉的,妾身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王爷啊。”

    “汤盅是董姬送来的,纪太医的话或是需要奴婢们再重复一遍?”绿萝看着脚下董姬,淡淡说着。

    桌上汤盅还在,三位太医都瞧过,汤盅里的毒与庆王所中之毒正好吻合,如今便是百口莫辩,却仍旧要挣扎一番:“汤盅是妾身送来的,可妾身是辰时送到宛荷院,巳时王爷中毒,中间一个时辰,若有人要做手脚污蔑妾身,妾身如何躲过。”

    “好你个董姬,竟敢强辩。”如嬷嬷上前一步,往董明珠身上便是一脚。

    如嬷嬷是宫里老嬷嬷,一直伺候着庆王,在府里地位与旁人不同,连王爷待她都礼让三分,可如今这一脚却是让董明珠不服气,囔着:“妾身是陛下赐予王爷的,嬷嬷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待我!”

    如嬷嬷亦是跪地给苏靖荷磕头,道:“董姬谋害王爷,打死亦不为过,竟还敢已主子自称!这般蛇蝎心肠,好在王爷只浅喝一口,否则哪还有命!如今物证皆在,再不容辩驳,求王妃做主,惩处此等毒妇。”

    “妾身是王爷姬妾,王妃不能擅自处置,还是王妃想要趁着王爷中毒,诬了妾身?”

    苏靖荷冷笑:“好个伶牙俐齿,莫说你不过是个姬妾,便是有份位的妃,如此大逆不道,本王妃要处置也无不可。”

    声音刻意拉长,让董明珠脸色微变,正要抗争,却听苏靖荷继续道:“不过董姬的言语也不无道理,既是陛下赏赐,与普通姬妾不同。”

    这么一说,屋子里反都面面相觑,毒害王爷是大罪,尤其这盅汤是送来给王妃补身的,论理该是王妃毒发,王爷不过替王妃挡了灾,而王妃却这般善欺,忌惮小小姬妾?

    苏靖荷缓缓站起身,在董明珠面前站定,低头俯视着,眼神透着冰凉,叫人不寒而栗:“既是陛下赏赐的人,便交由陛下定夺,来人,带着王爷令牌入宫,将事情原委禀报与陛下。”

    事情若闹到陛下面前,自是难有活路,董明珠想不到苏靖荷竟敢这般,已是吓得没有主意,她身边一直跪着的贴身丫头却是个精明的,当即磕头:“王妃饶命,董姬是冤枉的,王妃若觉着董姬碍眼,无需如此大费周章,董姬哪里能和王妃争斗,日后董姬冷居西院再不出来便是。”

    此话竟是将事情往苏靖荷身上去,再联想之前董明珠那句,一个时辰的时间,倒也确实能做手脚,可王爷王妃夫妻情深,竟会为了除去个姬妾下此狠手?虽不敢看王妃,心中却有了嘀咕,若是如此,才真是蛇蝎心肠。

    “董姬若觉着冤枉,去了衙门,或是御前,也可以伸冤,我不会私下用刑,也不会故意阻你伸冤,这毒\药从何而来,自会查得水落石出。”

    如此磊落,倒叫大家愧于刚才的小人之心,看向董姬愈加不屑,下毒害人后还想污蔑,实在可恨。

    四周皆是不善的眼光,董姬瑟缩一下,苏靖荷却是低声在她耳畔用仅两人听见的声音说着:“不过,或许没人想听你说话。”

    董姬吓得不行,终是带着哭腔说着:“求王妃饶妾身一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王妃。”

    “饶恕?王爷中毒,召了太医院令,这事闹得风风雨雨,请问如何饶恕。”说罢看着言声:“还不快安排人进宫去。”

    “是,”言声应了一声,又想起一事,为难道:“如今宫门已闭,怕是……”

    “你只管拿王爷令牌入宫去,王爷中毒,此等大事岂能私下隐瞒不报,便是禁军也不敢阻挠的,若遇见有人为难,你只管不理就好。”

    言声应了句,又道:“此事是否先禀告丽妃娘娘,再做定夺。”

    “丽妃那里自然要传话,你记得两头都安排人去,不过得先往陛下寝宫回话,无论是君臣之礼还是父子之情,都不能先越过了陛下。”

    事情没有回旋,董明珠吓得瘫软在地,还是被嬷嬷们拖了出去,苏蓉进屋便是看见这么一幕,见姐姐神色疲累,不禁担心着:“三哥大婚不见姐姐,大伯担心让我过来瞧瞧,才听说王爷出事?”

    苏靖荷看了眼床榻的周辰景,苏靖荷放下帷幔,才是与苏蓉坐到外屋,细说了原委,苏蓉也是聪明,只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苏靖荷点头:“替我给父亲传一句话。”在苏蓉耳边轻声交代了句,而后又嘱咐了一事,不等苏蓉应下,便道:“这件事情虽难,可...姐姐只能指着你了。”

    “三姐放心。”苏蓉满口应答下,苏靖荷才是让人送了他回了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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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意外的,消息并没有及时送达天听,即便手持庆王令牌,庆王府的人却还是被禁军拦下,不过后宫里还是掀起一阵风波,也不知在禁军的严加看管下,丽妃是从何得知的消息,闹到陛下寝殿外,却被贵妃娘娘拦下。

    第二日,安国公跪在宣政外,一纸状告禁军副将董林及成王,引得朝野议论,偏偏因病深居宣政殿的陛下一无所知,事情再次被压下,趁着庆王不在朝,成王更是剪除庆王势力,尤其庆王服用汤药数日不见清醒,更让朝臣心思浮动,若是此番庆王撑不过,这朝野再无人能与庆王相抗。

    直至三日后,陛下突然走出宣政殿,召见安国公与靖国公,始知庆王中毒,当即龙颜大怒,成王知事情愈大,带了董林御前请罪,董林暂被禁府中,成王亦被苛责一番。

    陛下派了御前伺候的两位老太医入庆王府为庆王诊脉,在鬼门关上转了一遭,庆王终是清醒,下午便拖着病弱的身子入宫面圣。

    见了儿子如此病容,陛下也是不忍:“既是刚醒,休养几日再进宫不迟。”

    “怕陛下担心儿臣。”庆王跪地,禀着。

    让身边高公公赶紧去扶庆王,道:“你差人进宫传个话,朕放心了便好,哪里要自己跑一趟,尤其身子这般弱。”

    庆王却不肯起身,只道:“怕下人的话传不到父皇耳中,不能安心。”

    陛下微微蹙眉,想起前些日子,趁着他病重,成王竟能在宫中只手遮天,更是气恼,连连咳了几声:“知你委屈,先起来再说。”

    “儿臣此次进宫,却还有事求父皇。”

    陛下看着儿子,更是心疼:“直说吧。”

    “儿臣府上董姬是陛下赏赐,当时儿臣不敢拂了陈贵妃美意,却不想董姬竟下毒害王妃,如今是儿臣为王妃抵祸,否则便是一尸两命,王妃腹中是天家血脉,陛下皇孙,此等大逆不道之举,求父皇做主。”

    事情原委陛下早听安国公说过,董姬是他亲赐,如今此番才更是气恼,尤其庆王有意无意点了陈贵妃,更是不得不让陛下多心:“如此蛇蝎女子,自是不能留。”

    “怕不止董姬,我王府里素来不会有这些害人毒\药,董姬足不出户,哪里寻得到,王妃虽不敢擅动董姬,却审问过董姬身边丫头,才知害人毒\药是董家送来。”

    “董家?”

    “董家纵女行凶,却不知是想害王妃,还是,儿臣......”

    陛下沉默不语,旁人也不敢多嘴,毕竟当时陛下赐下董姬也是因着陈贵妃的言语。高公公却是看了眼庆王,他在宫里多年,只知忠心侍主,夺嫡之事素来不会参与,可今日看了,成王与庆王,却是后者要厉害得多!

    “儿臣不如其他兄长福气,却也恪守礼法,一直视陈贵妃犹如亲母,可或许,是儿臣有做得不对才不得贵妃欢喜,这些年好在父皇心疼儿臣,儿臣时时感念父皇之情。”说完,伏地磕了几个头。

    看着庆王,不禁想着他早年丧母,陈贵妃又是个刻薄性子,确也委屈了这个孩子,遂叹息一声,道:“你先回去好生养着,这事,朕心中有数,必不会委屈了你。”

    庆王出宫,第二日陛下颁旨,董姬谋害庆王,赐三尺白绫,董林教女无方,更纵女行凶,夺其官衔贬为庶民。

    这不过是一道明旨,事情却绝不会这般轻易结束,陆陆续续宫中总有消息传来,宣政殿伺候的宫人大多因各种原由撵了走,由高公公亲选了其他人换上,禁军除去董林的副将职位,更有一连六位将领被换,不管接手是谁,总之,不会是成王的人。

    经过此事已让陛下警觉,连亲王中毒不醒这般大事,消息都不能送入他耳中,还得靠着苏美人辗转传话,这样不受掌控的宫城岂能让他放心,陛下绝不会允许守卫皇城的禁军只听命于成王,这件事上,成王犯了大忌。可陛下终究没有动成王,或许,帝王迟暮,也有些优柔重情......

    一次中毒事件,让原本成王与谢玉对禁军的大清洗白费,或者说,如今谢玉对禁军的掌控,却还不如清洗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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