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懒得看阿箬,继续说:“如果天道真的有自己的意志,如果天道的化身真的在暗处注视着我们,祂也会出于怜悯和理解而站到我们这一边——知道为何我们这一族被困罹都七千年,仍旧还能存续下去么?”
    “因为……魔不死不灭?”阿箬想起了之前聆璇告诉她的话,“世间只要有光便有影,神既然存在着,你们魔也就不会死。”
    “七千年来,有人始终用四方的灵气供养着罹都。保证了罹都不至于灵气干涸,保证了我们能够自由行动,不会陷入漫长无期的沉睡之中。”这魔人回答。
    阿箬被这样一个答案惊到,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些。
    “云月灯。”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心中一直不能解开的困惑,在电光火石间忽然就解开了。她明悟了什么,但又转瞬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中。
    “天地之间弥漫着灵气,你们凡人感知不到,但那却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灵气汇聚于灵泉,灵泉存在于陆上、存在于海上、存在于天穹。云月灯用了七千年的时间,将九州大地上的各个灵脉打通,将灵气引到了罹都。”
    阿箬想起了太阴宫中那幅地图,她曾比对着史籍,将历代太祝走过的地方用朱砂笔描画于地图之上,错综复杂的路线交织成了一张庞大的蛛网。
    “那可是相当震撼啊……”阿箬感慨,“凡人的一世只能活七八十年,云月灯的转世寿命更短,最多也就二三十年。于是她便只能每一世都回到太阴宫,继续前世未完成的事业。这可真是像极了愚公,诶,你知道谁是愚公么?愚公是我们凡人杜撰出来的一个人物,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可是他决意要搬走挡在自家房屋前的两座大山,于是他扛着锄头背着篓子便出了门。邻人们都笑他,笑蚍蜉之力难撼大树,他一个衰朽的老人,每天去搬运土石,就算是搬到死,也最多不过是挪走大山的小小一角。”
    魔人好奇的看着阿箬。而阿箬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与其说她是想要给眼前的魔人讲故事,倒不如说她是想要将这些说给自己听,“愚公说,他有子子孙孙的后代,他死之后,他的子孙会继续他的事业,终有一天,他的后代可以为他完成他的心愿。”
    云月灯的寿数短暂,可每一世她都会回来,天长日久逐年累积,终究能将天下的灵脉引至罹都。
    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只不过阿箬暂时还不明白她这样辛辛苦苦是为什么。
    “也许云月灯是不想让我们魔族消亡吧。”这魔人从前应是某位魔尊座下的亲信,法力不俗、见识颇广,在看出阿箬心中的疑惑之后,他略一思索,为阿箬解答道:“云月灯是你们凡人的太祝,太祝是崇神的,历代凡人对神的信仰与畏惧,都由太祝不断的塑造和强化。然而身为最初的太祝,云月灯却对神并无半点敬意。”
    这点阿箬早就知道了,她默默的啃着手里焦糊味的烤肉,想起了曈的那段记忆,记忆中晚年的云月灯跋涉山水走到了曈的面前,那时圣武帝濒死,神不愿回应云月灯的祈求拯救圣武帝,因为神不愿意看见人族因为圣武帝的存在而整合为一体。于是云月灯毫不犹豫的便抛下了神,转而深入沧山,找到了堕魔的曈。
    曈是太古之时的人类,那时候的人与神是敌人。而从云月灯与曈的对话中,阿箬没有听出半点她对神的尊重。
    “哦,她不敬神,所以呢?”
    “所以她留下我们魔,很有可能是希望我们能够牵制住神明。”魔人冷笑,“这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且狂妄,把神和魔都当成了可以被她操控的棋子。”
    阿箬没有说话,她隐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云月灯是很狂妄,而且说不定比这魔人想得更加大胆,用魔制衡住神算什么,说不定她真正的心愿是……将神与魔一同摧毁呢?想到这里她微微一颤。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我。”阿箬垂下眼睛遮住此刻的情绪,将被岔开的话题又拉了回来。
    “被引到罹都的灵力,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那魔人接着说了下去,“压住住灵气的,便是一株从千万年前便生长于沧山之上的巨木。”
    “风九烟。”
    “不错,正是妖王。眼下罹都崩毁在即,只要妖王可以让天下的灵气都涌入罹都,便能让脆弱的罹都重新稳固。”
    “还有这等好事,那要怎样才能让天下的灵气涌入罹都呢?”阿箬挑了下眉头。
    魔人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回答道:“斩断那棵巨树。”
    阿箬也不由得沉默了,“妖王陛下他除非是疯了,不,就算是他疯了也不会疯到自杀的地步……”她说着说着,思绪渐渐清晰,“所以你们抓我,是为了对付风九烟?”
    对方沉默不语,也许是默认。
    “天下的灵气被重新引入罹都,你们魔是不是就能够冲开结界重回人间了?”
    那魔人想了想,倒是坦坦荡荡的一点头。
    “那我还是趁早自杀吧。”阿箬幽幽的说道,不过并没有马上动手。
    又一波抢她的人出现了,上方的天空中闪动金光了,风云被搅动。来得不知是邪魔还是正道,总之两拨人的目的是一样的。阿箬擦了擦手,平静的看着他们打成了一团,她怀疑就算到了罹都真正毁灭的那一天,他们也没法分出胜负来。
    第155章 风九烟真身
    新冒出来争抢阿箬的这一拨人穿着阿箬熟悉的衣装, 是浮柔岛的弟子。阿箬曾经在浮柔岛居住过一个月之久,现在想想,那可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平静岁月。
    是的, 平静,相比起她之后经历的那些风风浪浪,浮柔岛上乐和掌门折腾出来的那些事简直不算事。与世隔绝的浮柔岛至今在阿箬心中都是美好得有如梦境一般的地方,岛上风景怡人, 又有数不清的奇花异草、灵禽珍兽, 让初次踏入仙门的她大开眼界。那时候她尚不知道自己身负的命格,不清楚她是谁的转世、肩上有怎样的责任,她也不曾和谁有感情上的纠葛牵扯、不曾喜爱谁。
    浮柔岛上有部分的弟子与她有交情, 至今她想起曾经受过的恩惠, 也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微笑。只是过往的温情终究只能存在于过往, 阿箬看着半空中那与魔人缠斗在一块的浮柔岛弟子们,眼中没有半点暖意。她清楚地知道这些人想要杀死掳走她的魔人并不是为了救她,她落到他们的手中, 照样难逃一死,最多就是他们这些正道出来的弟子在要求她去死的时候态度会比较和缓, 说不定在她死前还能让她吃好喝好, 然后假惺惺的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遗愿。
    不过……阿箬这里忽然又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如果按照那魔人所说的,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将七千年来云月灯凿通的灵脉中涌动的灵气引入罹都, 从而遏制住罹都的崩溃……那么他们何必要抢她,这种事情谁做都一样, 反正最后只要大家都能活下来,那就皆大欢喜不是么?
    魔人的话不可全信。她暗暗思量着,同时观察着不远处的战局。
    虽说无论哪拨人抢到她都一样,可是阿箬还是要紧盯着他们。因为……阿箬打算趁他们斗得难舍难分的时候, 逃跑。
    这些天来她一直乖乖的,不管是落到了谁的手中,都老老实实的当她的俘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已经丧失抵抗的意志决定做案板上的鱼肉了。她只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
    现在时机似乎到了。这一次杀出来抢夺她的浮柔岛弟子们实力不弱,可以与那只魔人一战,又不至于实力太强,强到可以在短时间内就把她夺到手。现在双方似乎陷入了僵持之中,阿箬则趁机放出了袖中的藤条,试图解开缠在她脚腕上的灵锁。
    阿箬不会法力,也不知道魔人锁在她脚踝上的东西要怎么打开,只能用藤条随意试上一试。好在她运气不错,只见藤条灵巧的穿梭在她的脚踝与灵力构成的锁链间,不消片刻那灵锁便化作了轻烟。
    阿箬最后看了眼头顶上方的战局,确定了那两伙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之后,贴着山岩悄无声息的狂奔。
    然而就在她跑出了将近半里路之后,一柄长剑从半空落下斩在了她面前。
    阿箬回头,身后魔人和修士的战斗其实仍未结束,而此刻拦住她的——
    那也是个浮柔岛弟子,穿着青灰色的衣裳。阿箬在浮柔岛待过,知道青灰色衣裳的是新晋的内门弟子,在岛上地位不低,但也并不太受重视。但就算是一个不受重视的新晋内门弟子,于她而言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她失算了,她只想到趁乱逃跑,却没有想到那些修士都是成群结队行动的,善战的长老牵制住了魔人,法力较低的弟子则过来抓她了。
    而与那弟子打了照面之后,阿箬愣了愣,“我好像见过你。”
    那弟子也点头,“是的,我们见过面的。那时你被祖师爷带上岛,在上养伤的时候,我们曾经见过面。”
    “说起来,岛上有不少人都于我有恩,公孙长老带我泡灵泉,为我敷良药,岛上不少弟子也曾赠我灵果、灵兽,与我谈天说地……没想到现在我却要与浮柔岛却要刀兵相向。”阿箬一边说着,一边抖动藤条,纤细柔软的绿藤霎时间暴长成了七八丈,蓄势待发的在半空中颤动。
    “我们也不想的。”那弟子亦将剑握在手中,指向了阿箬,“你是我们曾经救下的凡人,我们现在却要杀了你,真是可叹。浮柔岛开宗祖师曾留下箴言。告诫吾辈务必要惩奸除恶,护卫苍生。而今,我们这些自诩正道这人,反倒要对你一个凡人下手。在拜师修仙之前,我也曾是凡人,如今……真是令我羞愧。”
    “羞愧又如何?羞愧你们便会放过我了吗?”阿箬毫不客气的嘲弄“啰嗦的话说再多也没用,动手吧。”
    过去的她从没想过要和这些身负法力动不动就飞天入地的家伙打一架,记得最开始接触这些人的时候,即便她身边有聆璇撑腰,她心底也还是不安的,谈吐间总透着小心翼翼,能够避开争端就会尽量避开。
    而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尤其是在幻境杀死过天衢阁主一次之后,她好像胆子变大了。不,不是胆子变大了,是她一点点的调整了她抬头仰视他们的习惯。这些人并不高洁,并不神圣,也并非不可战胜。他们想要她死,她不能接受,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出来与他们进行一场对决,谁想要她的命,她就先要了谁的命。
    抱着这一丝狠劲,阿箬操控着藤条与眼前的浮柔岛弟子斗了起来。相比起魔人和浮柔岛长老之间的战斗,他们这边的场面实在是不算大,最多也就是扬起了大片尘雾,溅起了些许砂石的地步。但对于阿箬来说,这却是惊心动魄的一战,严格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与人一对一的厮杀,没有任何后援,也没有任何退路。有好几次剑锋贴着她的头皮扫过,她必需要调动自己全身上下的警惕,同时还要绞尽脑汁的将自己过去十九年来学过的一切招式运用上来,不管是剑法、刀法、鞭法还是过去流落在外和野狗争食时乱抓乱咬式的打架方式统统都用在了此时。相比起对方从容飘逸的剑招,她的姿态并不好看,头上的发髻不知什么时候松了,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疯婆子。
    不过就算变成疯婆子也不要紧了,在生存面前,什么都不重要。困在罹都中的这些家伙不也都一个个的疯了么?
    藤条一瞬间击碎了修士手中的长剑,而后勒住了对方的脖子。胜负在这一刻分出,阿箬紧盯着对方看了很久,那张胀红的脸告诉她,她的的确确胜利了,并且眼看着就要夺走对方的性命。
    但是这一刻阿箬忽然觉得索然,她松开了藤条,这名浮柔岛弟子瘫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阿箬接着又用藤条废去了对方的手足——仙门中多的是灵丹妙药,到时候想要将他的手足重新续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阿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逃,这里的打斗已经惊动到了一旁的魔人和浮柔岛长老。他们原本是为了争夺阿箬才打起来的,现在阿箬就要跑了,他们自然各自收了兵器朝阿箬所在的方向追了过来。
    阿箬夺过了那修士手中只剩一半的断剑,她不会飞,但从前见过不少修士御剑而行,现在她想试试能不能控制住这柄断剑。
    ……当然,她失败了。
    不过失败了也不要紧,她再一次抖动藤条,摆好了应敌的架势。虽然不一定打得过对方,但她没准备轻易认输。
    就在这时飓风掀起了飞沙走石,这一下的动静比之前都要大上许多。在狂风之中魔人和浮柔岛长老被吹开,阿箬也被卷上了天,落入了某个人的怀中。
    很好,她又一次被抓了。阿箬沮丧而又无奈的想道。
    飓风停止后她落到了一座高山前,而那个抓她的人……
    阿箬回头,竟然谁也没看见。
    见鬼了,难道刚刚那个搂着她的是幽魂么?罹都中那么多人想要抓她,抓她是为了将她变成待崽的羔羊,而刚才那个人抓走了她,却似乎更像是要救她,并且做好事不留名,救完她便走。
    “风、风九烟?”阿箬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人。
    她大声呼喊,然而四周只有风声流淌,再仔细想想,那未必就是风九烟,方才抱住阿箬的是一个小小的怀抱,那双手用力箍在阿箬腰际,纤细得好像随时会折断。风九烟就算是变成了女身也不至于身形那样瘦小。
    既然对方藏了起来不愿意见她,阿箬便也不再强求。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睁大眼睛打量四周。在看清楚周围的景致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找到风九烟了。
    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并不算高的山麓,而这座山中有千百口洞窟。风九烟的真身就藏于其中。
    风九烟的本体并不是完全生长在罹都,而是有部分枝干被罹都的结界所笼罩。根茎深入到了罹都的地底、数千年来他的根脉早已和罹都的土地融为一体,这座遍布洞窟的石山深处,便深埋着风九烟的一部分。
    第156章 少女云月灯
    阿箬仰视着面前不高不低的山丘, 陷入了深思。
    罹都中人人都要找风九烟,而眼下她显然是已经找到风九烟了,可是找到之后又该做什么呢?
    她百无聊赖的用力的跺了两下脚, 之后又蹲下去伸手叩了叩脚下的土地。风九烟的树根就埋在这一带,然而却没有给阿箬任何回应。阿箬放出了袖中的藤条,原本灵动如活蛇一般的藤蔓此刻竟然仿佛死物一般躺在她手心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藤蔓青翠如故, 阿箬真要怀疑它已经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不安。就在不久前她才靠着这根藤条战胜了浮柔岛弟子, 她本身没有任何灵力,在罹都之中失去了可以傍身的法宝,等于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风九烟、风九烟——”她又试着呼唤了两声, 和之前一样,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罢了, 风九烟出不出现都无所谓了。如果风九烟在她面前现身了,她除了祈求对方庇护之外还能做什么?假设那魔人说的话是真的,斩断风九烟的真身便能够拯救罹都, 那么她是不是就要痛哭流涕着为了大义、为了苍生而对风九烟刀剑相向?
    阿箬想了一会,最终还是踏进了这座山丘之中。
    山中有万千石窟, 顺着洞窟往下, 便可以看见风九烟深埋于地底的根茎。之前阿箬曾跟着风九烟走过这样一条路,但是这一次她选择了向上攀援。冥冥之中有个声音让她到山顶去, 山巅之上有什么她还没有见过。
    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那就上山去看看吧。阿箬对自己说。
    她开始试着往上攀爬, 看似平缓的山丘竟是意外的陡峭,这里大约七千年来从没有魔踏足过,所以也没人想过要在这里修一条山路……不对,魔可以飞来飞去, 他们要修什么山路?苦了阿箬这样只能靠脚走路的凡人,在嶙峋的山石只能靠手脚并用来爬,有好几次她还险些一脚踏空摔下去。
    然而每一次她即将跌落的时候,都会有一股奇异的、看不见的力量托住她。
    那个人,果然还在。阿箬确定了这一猜想,悄悄舒了口气。尽管这时她尚不知道那个在暗处帮助她的人究竟是敌是友,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既然此刻没有让她死的意思,那么她在向上攀援的时候也能更放心大胆一些。
    终于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她抵达了山顶。
    山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的确,也是该什么都没有才对。如果这千万年无人踏足的山峦之巅忽然多出一座宫殿,那倒是不可思议了。
    但要说什么都没有那也不大准确,阿箬在山顶晃荡了一圈,看见了一座石碑。
    七千年的风化让石碑上的字迹模糊不清,甚至将石碑本身都侵蚀,乍眼看过去,阿箬还以为这是一根天然矗立在此的石柱,站在这“石柱”前辨认良久,才看出了柱身上有模糊的字迹。
    但那字迹写的是什么她也认不出来了。
    “你出来吧。”她说。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瘫坐在地,不知为什么在见到这座古老的石碑后,她心中涌起了一种十分疲倦的感受,就好似是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走到了终点。而伴随着疲倦一同掀起的,是一种莫名的悲怆,她注视着眼前的石柱,莫名觉得在七千年前,这应当就是一座墓碑。
    那个将她带到这里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已经如愿了。她想这座石碑应当就是对方希望她看见的东西。她已经走到了这座碑下,现在是时候与那人来一次面对面的对话了。
    石碑这时抖动了起来,簌簌尘埃从碑上落下,尘埃落地之后,一个少女出现在了阿箬的面前。
    阿箬没有见过这个少女,所以当她出现后她很是惊讶了一阵。她原以为站在她面前的就算不是风九烟也会是鬼蛛娘,她记得那双抱住她的手臂有多纤细,想来想去罹都中也只有鬼蛛娘会有那样一对孩子似的胳膊。
    “你是谁?”阿箬开口问那个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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