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前尘俱往
一顶十六人共抬的红色大轿在碧绿的原野中飞快地前行，大轿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人群。抬着那顶红色大轿的十六个人此时已经大汗淋漓，呼呼喘着粗气。因为已是农历四月底的天气，气候已慢慢转热，这原野中的林木也愈加的郁郁葱葱。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只有一丝丝微风时不时地拂在人的脸上，让人在稍见闷热的天气里顿觉凉意扑面。众人杂乱纷纷的脚步声与虫吟鸟鸣的的声音交相成趣，倒让人有了一种山野寂静之后的另一番闲趣。
“梦玫！让弟子们都再快些，我们要在前方潇罗镇与掌门人会合！”红轿之中的童无极对轿旁骑在骏马之上的沈梦玫说道。
“是！”沈梦玫躬身应道，转过身来对后面的弟子高声说道：“花间门众弟子听着，你们都加快些速度！我们还要在前方潇罗镇与师父她老人家会合！任何人都不能怠慢，快！”
“是！二师姐！”花间门的一众弟子轰然领命，顷刻间便有了一种秋风席卷落叶的气势。那夹杂在花间门弟子中间的天玄宗弟子个个忧心忡忡，他们在昨夜就已得知今天要赶赴杀戒山修罗寺参加“禅法水陆大会”的消息，天玄宗内的年轻一代弟子中，大多数从未听到过“禅法水陆大会”这样的名字。天玄宗内资历较老的前辈高手相继凋零，曾参加过上届“禅法水陆大会”的人，就只剩下那敬天长老一人了！
那敬天长老走在这人群之中，此时倍感羞辱。以他的功力，一日之内，可纵游五岳四海。可偏偏要被童无极裹挟在这花间门众多弟子中间，和诸多普通的两派弟子一并赶路。再看看已经对童无极俯首称臣的单大鹏、焦横、王泰为三人，却和那沈梦玫一样，骑在了高头骏马之上，对着自己和天玄宗弟子大声呵斥着。
李秀儿一直紧紧跟随着敬天长老，她看到敬天长老阴云密布的脸，出言安慰道：“敬天师尊，您不必沮丧，且看这花间门到底有何阴谋？如今咱们天玄宗势弱，不能与童无极硬拼，还是静观其变，以待来日的好！”
“嗯，丫头，你说得对，咱们就权且屈从一回他童无极！我倒要看看，这花间门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敬天长老说完，大踏步跟着周围的天玄宗弟子追向了那顶红轿。
那些平日里戏谑惯了的花间门弟子在此时却一个个不苟言笑地快步向前走着，即便是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弟子们也没有一句嬉笑之言。可天玄宗的弟子们表现却各不相同，扶摇、归真、道法三观的弟子们看着各自师父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样子，竟全都十分骄傲地冷眼看着其他各观的弟子。至于其他几观的弟子，却无比沮丧地跟在花间门众弟子的身后。敬天长老看着眼前的情景，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着。再看看身边的花间门弟子，她们一个个神情肃然地快步走着，这整肃的气势，倒令敬天长老心中由衷地一赞。
红轿中的童无极却是十分着急，他再次唤过轿旁骏马背上的沈梦玫，低声说道：“梦玫，弟子们的行进速度还是太慢！这样，老夫先行一步！你跟大队人马同行！切记，不可放任天玄宗弟子施展飞升之术，一定要让他们急速而行。让咱们花间门的弟子也保持克制，不要引起骚乱！”
“属下明白，请大执事放心！如有任何差池，我甘愿受罚！”沈梦玫话音未落，童无极已飞身冲出红轿，转瞬间就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看到童无极出神入化的飞升之术，敬天长老不禁暗自感叹：“此人在我天玄宗潜伏数十年之久，我和众位师兄竟毫无察觉！平日里我们只认为那风露师弟道法平庸、胆小懦弱，每逢天玄宗大事抉择都犹豫不决。那时的我们还时常嘲笑他唯唯诺诺，不堪天玄长老之任。只是因为他对天绝师兄一向恭顺，而且唯命是从。因此天绝师兄对他颇为维护。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童无极韬光养晦之策，此人城府之深、阴谋之重，当真震骇人心啊！”
他看着童无极的身影如一个黑点慢慢隐没在远处的天际，又是一阵粗重的叹息。
童无极此时可谓归心似箭，别看他已经垂垂老矣，可他对花间门掌门人鬼隐娘的那份爱意却仍旧如热火般炽烈。
自从二十三岁那年，因为师命潜伏于天玄宗。他与鬼隐娘只在他闽南诛除三头蛇妖后，见过一面。那时的他们已经倏忽二十多年未见，可对彼此那浓烈的爱意却丝毫无减。
那次的见面，让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可后来，鬼隐娘没有跟他商议，就将女儿送与他人。这让童无极一时之间十分的震怒。他多么想当面斥责质问鬼隐娘，质问她为什么如此狠心，竟要为了掌门之位抛弃自己的骨肉？
童无极在云层中恣肆地穿梭，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将李秀儿之事向鬼隐娘详细讲述。他心中的疑团正汹涌澎湃地奔涌着。他的心中虽然只有一丝的希望，却被这一丝希望鼓动地心神不宁。他急于向鬼隐娘质询关于那未曾谋面的女儿的一切，他恨不得马上让鬼隐娘见到让他心绪大乱的李秀儿。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李秀儿的一笑一颦，身形容颜都像极了鬼隐娘。她极有可能就是鬼隐娘和自己的女儿，至少，自己对此深信不疑。难道这是一种失去爱女之后，对于爱女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吗？
此时的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起码的理性判断的能力，时隔二十年，如果想要认定李秀儿是自己的女儿，那将需要各种有力的证据。单凭自己的臆想，又怎能轻易下这个结论，认定李秀儿就是他和鬼隐娘的女儿呢？
可是这样浅显的道理，在此时看来，都不足以安抚童无极那颗颤动的心。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当面质询鬼隐娘，当年抛弃女儿时的种种细节。
想到这里，他摧动体内真气，不知不觉间，又向前急进了十数里。
终于，他看到前方的一片树林！那是一片婀娜多姿的垂杨柳，虬曲的树干形状各异，那细长的枝条直直地垂到了地上，枝条上的柳叶已经开始冒出了嫩绿的枝丫。这景象，虽没有唐人贺知章诗中所言“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翠绿景象，却也是满眼青翠，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可童无极却实在无心欣赏这满眼的晴翠之色，他知道，潇罗真已经到了！
他按下云头，径直朝那两排绿柳的中间深处走去！
在那里巡逻的四名花间门弟子发现了步履匆忙的童无极！“是……是大执事！大执事回来了！快去通报师父！”一个女弟子惊喜地对身边的师妹高叫道。
“是！我这就去！”那女弟子飞也似的向柳林最深处跑去。
顷刻间，从柳林最深处走出了一群妖娆妩媚的女子，他们一个个柳眉樱唇、纤纤玉手且楚楚蜂腰，脸上的欣喜振奋竟也出奇的一致。
在那群女子的中间，有一个两鬓霜白却风采不减的老年女子，童无极看得分明，那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鬼隐娘！她那丰腴的身体裹在一袭黑衣之下，童无极不禁心中一叹：年华如刀，荏苒二十年，伊人也难抵岁月的打磨侵蚀。他仔细端详着他爱人的脸，那张原本笑靥如花的脸因为时间的侵蚀已经现出了皱纹。五官虽然依然标致，却已写满了风霜沧桑之感。那双眼眸，虽然不再明亮清澈，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童无极眷恋缱绻的情义。在童无极面前，江湖上赫赫威名的花间门掌门鬼隐娘，仿佛就像一个娇羞无比的小姑娘，将自己对爱人的思恋写在了脸上。
那鬼隐娘看着童无极也是一阵出神，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俊朗的青年了。当年，他是花间门中的第一美男，身长八尺，面如冠玉，两道剑眉凛冽雄伟，让多少门中的女子暗自倾心？可是匆匆数十年，那个俊朗的青年竟变成了一个垂垂老者，怎能不叫人感慨万千？看着眼前已见发福的童无极，鬼隐娘怎么也联想不到他就是让自己魂牵梦绕的情郎。只是童无极的那双眼睛，却依然深邃，一直深情意浓地看着他！
在弟子们的簇拥下，两人瞬间就被拥到了柳林深处的一座庄园之中。在进门之前，童无极抬头一看，那庄园门额之上的牌匾上，赫然三个大字“思女寓”，童无极心中也一时大动。
童无极原本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他猛然间醒悟：这些年，凤妹难道过得就舒心吗？在人前的无尽荣崇，也弥合不了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那撕裂的心！
在“思女寓”的一间内室，童无极与鬼隐娘相对无言，良久，鬼隐娘淡淡地说道：“童哥！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那些前尘往事，我早该说给你听了！”
听到这里，童无极双手不觉微微抽搐，一双眼睛期盼地看着鬼隐娘。
一顶十六人共抬的红色大轿在碧绿的原野中飞快地前行，大轿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人群。抬着那顶红色大轿的十六个人此时已经大汗淋漓，呼呼喘着粗气。因为已是农历四月底的天气，气候已慢慢转热，这原野中的林木也愈加的郁郁葱葱。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只有一丝丝微风时不时地拂在人的脸上，让人在稍见闷热的天气里顿觉凉意扑面。众人杂乱纷纷的脚步声与虫吟鸟鸣的的声音交相成趣，倒让人有了一种山野寂静之后的另一番闲趣。
“梦玫！让弟子们都再快些，我们要在前方潇罗镇与掌门人会合！”红轿之中的童无极对轿旁骑在骏马之上的沈梦玫说道。
“是！”沈梦玫躬身应道，转过身来对后面的弟子高声说道：“花间门众弟子听着，你们都加快些速度！我们还要在前方潇罗镇与师父她老人家会合！任何人都不能怠慢，快！”
“是！二师姐！”花间门的一众弟子轰然领命，顷刻间便有了一种秋风席卷落叶的气势。那夹杂在花间门弟子中间的天玄宗弟子个个忧心忡忡，他们在昨夜就已得知今天要赶赴杀戒山修罗寺参加“禅法水陆大会”的消息，天玄宗内的年轻一代弟子中，大多数从未听到过“禅法水陆大会”这样的名字。天玄宗内资历较老的前辈高手相继凋零，曾参加过上届“禅法水陆大会”的人，就只剩下那敬天长老一人了！
那敬天长老走在这人群之中，此时倍感羞辱。以他的功力，一日之内，可纵游五岳四海。可偏偏要被童无极裹挟在这花间门众多弟子中间，和诸多普通的两派弟子一并赶路。再看看已经对童无极俯首称臣的单大鹏、焦横、王泰为三人，却和那沈梦玫一样，骑在了高头骏马之上，对着自己和天玄宗弟子大声呵斥着。
李秀儿一直紧紧跟随着敬天长老，她看到敬天长老阴云密布的脸，出言安慰道：“敬天师尊，您不必沮丧，且看这花间门到底有何阴谋？如今咱们天玄宗势弱，不能与童无极硬拼，还是静观其变，以待来日的好！”
“嗯，丫头，你说得对，咱们就权且屈从一回他童无极！我倒要看看，这花间门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敬天长老说完，大踏步跟着周围的天玄宗弟子追向了那顶红轿。
那些平日里戏谑惯了的花间门弟子在此时却一个个不苟言笑地快步向前走着，即便是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弟子们也没有一句嬉笑之言。可天玄宗的弟子们表现却各不相同，扶摇、归真、道法三观的弟子们看着各自师父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样子，竟全都十分骄傲地冷眼看着其他各观的弟子。至于其他几观的弟子，却无比沮丧地跟在花间门众弟子的身后。敬天长老看着眼前的情景，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着。再看看身边的花间门弟子，她们一个个神情肃然地快步走着，这整肃的气势，倒令敬天长老心中由衷地一赞。
红轿中的童无极却是十分着急，他再次唤过轿旁骏马背上的沈梦玫，低声说道：“梦玫，弟子们的行进速度还是太慢！这样，老夫先行一步！你跟大队人马同行！切记，不可放任天玄宗弟子施展飞升之术，一定要让他们急速而行。让咱们花间门的弟子也保持克制，不要引起骚乱！”
“属下明白，请大执事放心！如有任何差池，我甘愿受罚！”沈梦玫话音未落，童无极已飞身冲出红轿，转瞬间就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看到童无极出神入化的飞升之术，敬天长老不禁暗自感叹：“此人在我天玄宗潜伏数十年之久，我和众位师兄竟毫无察觉！平日里我们只认为那风露师弟道法平庸、胆小懦弱，每逢天玄宗大事抉择都犹豫不决。那时的我们还时常嘲笑他唯唯诺诺，不堪天玄长老之任。只是因为他对天绝师兄一向恭顺，而且唯命是从。因此天绝师兄对他颇为维护。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童无极韬光养晦之策，此人城府之深、阴谋之重，当真震骇人心啊！”
他看着童无极的身影如一个黑点慢慢隐没在远处的天际，又是一阵粗重的叹息。
童无极此时可谓归心似箭，别看他已经垂垂老矣，可他对花间门掌门人鬼隐娘的那份爱意却仍旧如热火般炽烈。
自从二十三岁那年，因为师命潜伏于天玄宗。他与鬼隐娘只在他闽南诛除三头蛇妖后，见过一面。那时的他们已经倏忽二十多年未见，可对彼此那浓烈的爱意却丝毫无减。
那次的见面，让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可后来，鬼隐娘没有跟他商议，就将女儿送与他人。这让童无极一时之间十分的震怒。他多么想当面斥责质问鬼隐娘，质问她为什么如此狠心，竟要为了掌门之位抛弃自己的骨肉？
童无极在云层中恣肆地穿梭，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将李秀儿之事向鬼隐娘详细讲述。他心中的疑团正汹涌澎湃地奔涌着。他的心中虽然只有一丝的希望，却被这一丝希望鼓动地心神不宁。他急于向鬼隐娘质询关于那未曾谋面的女儿的一切，他恨不得马上让鬼隐娘见到让他心绪大乱的李秀儿。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李秀儿的一笑一颦，身形容颜都像极了鬼隐娘。她极有可能就是鬼隐娘和自己的女儿，至少，自己对此深信不疑。难道这是一种失去爱女之后，对于爱女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吗？
此时的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起码的理性判断的能力，时隔二十年，如果想要认定李秀儿是自己的女儿，那将需要各种有力的证据。单凭自己的臆想，又怎能轻易下这个结论，认定李秀儿就是他和鬼隐娘的女儿呢？
可是这样浅显的道理，在此时看来，都不足以安抚童无极那颗颤动的心。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当面质询鬼隐娘，当年抛弃女儿时的种种细节。
想到这里，他摧动体内真气，不知不觉间，又向前急进了十数里。
终于，他看到前方的一片树林！那是一片婀娜多姿的垂杨柳，虬曲的树干形状各异，那细长的枝条直直地垂到了地上，枝条上的柳叶已经开始冒出了嫩绿的枝丫。这景象，虽没有唐人贺知章诗中所言“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翠绿景象，却也是满眼青翠，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可童无极却实在无心欣赏这满眼的晴翠之色，他知道，潇罗真已经到了！
他按下云头，径直朝那两排绿柳的中间深处走去！
在那里巡逻的四名花间门弟子发现了步履匆忙的童无极！“是……是大执事！大执事回来了！快去通报师父！”一个女弟子惊喜地对身边的师妹高叫道。
“是！我这就去！”那女弟子飞也似的向柳林最深处跑去。
顷刻间，从柳林最深处走出了一群妖娆妩媚的女子，他们一个个柳眉樱唇、纤纤玉手且楚楚蜂腰，脸上的欣喜振奋竟也出奇的一致。
在那群女子的中间，有一个两鬓霜白却风采不减的老年女子，童无极看得分明，那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鬼隐娘！她那丰腴的身体裹在一袭黑衣之下，童无极不禁心中一叹：年华如刀，荏苒二十年，伊人也难抵岁月的打磨侵蚀。他仔细端详着他爱人的脸，那张原本笑靥如花的脸因为时间的侵蚀已经现出了皱纹。五官虽然依然标致，却已写满了风霜沧桑之感。那双眼眸，虽然不再明亮清澈，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童无极眷恋缱绻的情义。在童无极面前，江湖上赫赫威名的花间门掌门鬼隐娘，仿佛就像一个娇羞无比的小姑娘，将自己对爱人的思恋写在了脸上。
那鬼隐娘看着童无极也是一阵出神，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俊朗的青年了。当年，他是花间门中的第一美男，身长八尺，面如冠玉，两道剑眉凛冽雄伟，让多少门中的女子暗自倾心？可是匆匆数十年，那个俊朗的青年竟变成了一个垂垂老者，怎能不叫人感慨万千？看着眼前已见发福的童无极，鬼隐娘怎么也联想不到他就是让自己魂牵梦绕的情郎。只是童无极的那双眼睛，却依然深邃，一直深情意浓地看着他！
在弟子们的簇拥下，两人瞬间就被拥到了柳林深处的一座庄园之中。在进门之前，童无极抬头一看，那庄园门额之上的牌匾上，赫然三个大字“思女寓”，童无极心中也一时大动。
童无极原本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他猛然间醒悟：这些年，凤妹难道过得就舒心吗？在人前的无尽荣崇，也弥合不了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那撕裂的心！
在“思女寓”的一间内室，童无极与鬼隐娘相对无言，良久，鬼隐娘淡淡地说道：“童哥！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那些前尘往事，我早该说给你听了！”
听到这里，童无极双手不觉微微抽搐，一双眼睛期盼地看着鬼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