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拥着她往外面走,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凉凉的。

    “你怎么样了?”沈晶晶仰着头着急地问。

    马克又吻她的脸颊,同样冰凉。

    他低头简单答道:“之前是过敏引起的哮喘。”

    他提高左手上拎着的袋子,“医生给了我过敏呼吸器。我没事了,我们先回家吧,回家好好休息。”

    不知为何,沈晶晶觉得他的目光有点躲闪,不好好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好想仔细问一问,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急诊室里都做了什么检查?会复发吗?会有生命危险吗?

    可看着马克的满脸倦容,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沈晶晶忍住了满肚子的问题,搂住他的腰一起往外面走。

    两人出了门,又不得不往回走,捡起了沈晶晶忘在医院等待区域的包。

    等待区域已经空无一人,包包安静地躺在地上。

    马克就着医院刺眼的冷光源,翻了翻包,没找到手机。

    德国打出租车不像国内,等在路边随时朝空车招手就行。

    除了特定区域比如机场火车站,很多地方都没有出粗车,需要打电话订才行。

    马克找工作人员帮忙叫了辆出租车,又沉默地拉着沈晶晶出来了医院门,在清晨的冷风中哆哆嗦嗦地等车。

    天色已经蒙蒙亮,路边偶尔有上早班的行人经过,都颇为好奇地看他们俩一眼。

    马克里面穿着睡衣睡裤,外面滑稽的裹着长长的浴袍。

    沈晶晶虽然从外面看穿得很整齐,脚上却光脚穿着拖鞋。

    乍一看,两人不像从医院出来,倒像从哪个旅馆刚偷情出来的。

    上了出租车,一路上,马克都紧紧拉着沈晶晶的手,把自己的头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貌似在闭目养神。

    下了车,沈晶晶付了钱,拿着钥匙打开家门。

    两人回了房间,沉沉睡去。

    **

    第二天晚上,沈晶晶又在膝头抱着电脑,整理下学期的课表。

    她一页页翻着modulbuch,却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走,不知不觉在自己的excel表格里打了一堆乱码都不知道。

    马克今天不对劲……

    他一整天都怏怏的,做了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都没什么胃口,无精打采地不怎么和沈晶晶说话。

    无论沈晶晶问他什么,他都言简意赅一句话了事。

    或许因为今天天气阴沉沉,他过敏症状不怎么严重,只是鼻子不通,讲话时瓮着声音,鼻音特别重。

    晚上吃完饭后,沈晶晶想抱抱他亲亲他,平时一贯不怎么正经的马克,居然没有趁机贴上来,而是跟菲利普一样绅士地抱了抱她就了事,也没热情似火地回亲过去。

    这绝对不正常……

    马克,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吧?

    沈晶晶合上电脑,放在一边床头柜上,托着腮冥思苦想。

    到底是什么事呢?

    不会昨天检查出来什么问题了吧?

    她的心,瞬间提得老高,几乎就要翻身下床。

    恰在此时,马克洗过澡,穿着睡衣擦着头发,低着头进了门。

    “马克,过来坐下……”沈晶晶连忙钻回暖暖的被子,斜斜拉开一角,给他腾出位置,声音格外的温柔。

    马克仍然低着头,靠墙坐下,跟她隔着大约二十厘米的距离。

    沈晶晶凑过去,拿过他手上的毛巾,慢慢帮他擦着头发,语气温和地问道:“马克,你跟我仔细说说昨天的检查结果,好不好?”

    “检查结果……唔……没什么,”马克鼻音挺重地含糊道,“我昨天不是说了,就是过敏引起的哮喘。”

    “那以后会不会复发?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你以前从来没有过。”

    外国人的发丝很细,发量也比较少。

    沈晶晶擦了一会儿,就帮马克擦了个半干,顺手把毛巾也放床头柜上,转过头来继续问道。

    “唔……应该不会了吧……几率很小。”马克依然含含糊糊。

    “几率小是会还是不会?那你昨天到底是为什么突然那么厉害?”沈晶晶提高了嗓门。

    马克低着头,像只受气的白熊,一言不发。

    他肯定有什么事情隐瞒……

    沈晶晶心里更加确定,扳过他的脸,却见他的眼神游移,迟迟不敢和她对视。

    她用两只手夹住他的脸,面对自己,让他不得不跟自己的目光对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马克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半晌,他叹了口气,拉下沈晶晶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握得紧紧的。

    沈晶晶一直不安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不受控制地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终于,马克抬起头,略微不安地开口:“是有个事儿,你能不能冷静的听我说……跟我保证,不要激动。”

    “嗯。”沈晶晶点头,不由自主地咬住上唇,一只手反手握住他的胳膊。

    “我昨天没有吃抗过敏药。”

    “哦……这个事……”沈晶晶呼出一大口气,白他一眼,挤出一秒如释重负的笑,“我昨天半夜在外面等你的时候就想到了。不过,你今天吃没吃?”

    “嗯……”马克乖乖点头,复又抬头,看向她,目光居然有点羞赧,“还有……”

    还有什么?

    原本已经放到肚子的心又被提起来。

    “还有,”马克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语速飞快地说,“我昨天晚上去树下站了好久。”

    树?

    站了好久?

    什么意思?

    “等等!”

    沈晶晶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对过敏吗?!”目光直直地盯住他,语气异常严肃。

    “你的意思是说你昨天半夜哮喘的原因,是你自己特意去呼吸了一大晚上花粉吗?你疯了吗?你有病吧?我看你不是花粉过敏,是脑袋过敏吧……”

    沈晶晶想到昨天晚上那一顿折腾,那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原来都是这大哥自己作的,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想不出德语词英语跟上,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你还说我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做的……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快吓死了,就怕你真出了什么事……”

    说着说着,沈晶晶逐渐哽咽起来,心里又急又气又心疼,看着马克从来没有那么老实的任她训,又有点于心不忍。

    眼眶红红的,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发狠地拿起他的手,狠狠地在他的手背咬了一口。

    马克眉头微皱地受着,眼睛里满是内疚,一声不吭。

    还是心疼大于生气,沈晶晶没舍得真咬出血,又无奈地放下他的手,撇过头去一言不发。

    “那个……是这么回事……”

    马克瓮着声音开口,“这个方法是听我一个客户说的,他说对他真起作用了,其实脱敏治疗也是这个原理。我昨天是没控制好量……”

    沈晶晶眉毛竖起,“你还想下次好好控制?”

    “不是,不是……”

    马克连连摆手,把她的手拉进自己的胸膛,“你摸摸我的心,它在跟你道歉。”

    “我不摸……”

    沈晶晶气呼呼地扭着头不理他,挣扎着往回拽自己的手,“道歉管什么用!事情都发生了!我在急诊室外面等你的时候,都快担心死了!你倒好……”

    说着说着,她红了眼眶,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沈晶晶这副心疼到心碎的模样,马克看得更是万分内疚,低着头,举起一只手发誓:“对不起,晶晶,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说话间,他把沈晶晶往自己怀里拉,她挣扎不过,被他死死地按在怀里,带着湿热呼吸的吻点在她的脸上、额间、鼻尖、唇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马克瓮着声音,一声接一声喃喃道歉。

    柔软的唇瓣带着后怕和内疚,点在她的肌肤上,渗进了她的心。

    沈晶晶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转身窝进他的胸膛,环上他的脖子,“马克……我真是服了你了……”

    听出她话音儿里的心软和无奈,马克把她搂得死紧,“晶晶……对不起……谢谢……”

    “阿嚏!”

    谢谢你还没说完,他猛地侧头又打了一个大喷嚏,沈晶晶从他怀里出来,伸长胳膊拿纸巾递给他,边递边翻了个嗔怒的白眼,“报应来了吧……”

    马克狼狈地擦开净鼻子,嘿嘿笑着说:“已经好多了……我今天真吃药了……”

    沈晶晶瞪他一眼,用中文说:“对!药不能停啊,大哥……”说罢,自己咬着下嘴唇无奈地笑。

    马克挑起眉毛,眼神无辜地用中文说:“对,我知道……”

    这厮就学了几个中文词:对,知道,你好,我爱你,谢谢……

    这些他学会的中文词,没事儿就翻来覆去组合着用。

    这句话一出,对上沈晶晶的上句话,莫名地万分喜感。

    沈晶晶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捂住他的双颊,两边指头捏住他的脸蛋儿,狠狠蹂.躏了一番。

    马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任她把自己的脸捏出万种形状,一声不吭一点儿不躲。

    这大哥,事情做得虽然蠢,道歉的态度却太好。

    再者,假如他不说,沈晶晶也无法知道实情。

    想来想去,她只能缴械投降了。

    “不过,马克……”沈晶晶亮亮的眼睛盯住他,“你怎么会想出这么蠢的主意呢?在我心里面,你可一直很英明神武的。这不是你风格……”

    马克复又把她搂进怀里,拉好被子盖住两人,大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带着鼻音老实解释道:“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以前过敏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往年最严重的时候都比不上现在。而且,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哮喘……真的是意料之外……我原以为都在自己控制之内……对不起,晶晶……”

    沈晶晶听着,跟着摇头叹气。

    昨天真是惊心动魄,可这原因,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可怜又可气的马克啊!

    不过,脱掉了平常事事都会事事都对的外壳儿。

    这样的马克,还真是让沈晶晶觉得既蠢萌又心疼。

    看来,马克也需要自己好好看着他啊……

    她的胳膊环住他的腰,环得紧紧的,心里边儿,有什么年头正在慢慢的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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