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dimax考场上,监考的助教和tuto们收走考卷,在讲台哗啦哗啦数了一遍,拿起话筒对大家说:“数目正确,谢谢大家,祝大家有愉快的一天。再见!”

    沈晶晶逐一敛起桌子上的圆珠、直尺、修正液、学生证,以及那本薄薄的德汉词典。

    等待挡住走廊的同学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揉揉眉心,手里无意识地翻着词典。

    其实德国考试对外国学生也挺优待,允许他们拿本词典翻译用。

    可惜每次考试时间过于紧张,即使遇到自己拼写不准的词,也连翻词典的那几秒钟都没有。

    隔壁身材比较圆润的男生斜着身子略困难的往外移动,沈晶晶站起来,微笑着跟在他身后。

    轻松掠过这一排座位,她随着大家去教室前面讲台边,在乱七八糟的书包堆里找到自己的那个,把手里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塞进书包。

    然后拿起被扔在地上的外套,随便拍打了拍打,边穿过拥挤的人群,边伸着胳膊往身上套衣服。

    “entschudigung(对不起)……”

    一声声道着借过。

    衣服穿好了,她也走到了门外,深呼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她不由得面露微笑,掏出手机,边开机边匆匆往电车站走。

    这正是她这学期最后一门考试,顺利考完,肩膀都瞬间轻松了不少。

    终于有时间,可以帮马克好好整理一下他的杂物,为他从楼上搬到楼下的“巨大改变”做点贡献。

    没错,决定了菲利普搬进来后,马克提出了自己搬到楼下科琳娜房间,让出自己房间给菲利普的绝妙主意。

    在沈晶晶泛着水光的感动眼神中,马克打了个响指,开玩笑道:“菲利普吸引力太大,我怕晶晶你移情别恋……”

    菲利克斯在一旁不满道:“为什么你从来不担心我?我也是很有魅力的!”

    马克目光扫过他微凸的小腹,还有那张从来藏不住任何想法的脸,抬抬下巴:“你懂的…….”

    菲利克斯很想大声吼:“老子不懂!”却在沈晶晶清脆的笑声中败下阵来。

    妈的,有个相交多年的朋友最讨厌了…….

    科琳娜的房间挺大,几乎比马克楼上的卧室还大个十来平米。

    马克的意思是,既然都要搬,那就一次到位,让晶晶整理下自己的杂物,索性把她自己的卧室一起搬过去,空出晶晶房间当作她自己的书房。

    这个工程有点浩大,那些茶几沙发柜子之类的还好说,三个大男人总能从楼上抬到楼下。

    可马克房里那张大床,就需要拆了把零件搬过去,再重新组装起来。

    虽然麻烦,可几人都甘之如饴。

    貌似这一顿折腾下来,两对情侣都能甜甜蜜蜜长相厮守。

    马克温热的呼吸在晶晶耳边,声音里带着无邪的诱惑:“隔着两层楼,什么都听不到……晶晶,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什么跟什么嘛!

    沈晶晶心知肚明,却板着脸装听不懂,扬着眼睛看向旁边不理他,继续收拾手里的东西。

    “阿嚏!”马克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晶晶一句德语的祝你健康到了嘴边儿,未待说出,“阿嚏!”马克又是一声。

    “阿嚏!阿嚏!……”接二连三的喷嚏声响起,马克不带停顿的一口气打了几乎十个喷嚏。打到最后,嗓音儿都有点哑。

    沈晶晶心疼的找来纸巾,递给他,关切地问:“今天怎么这么严重……”

    马克使劲儿擤了鼻子,擦得鼻头泛红,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厕所,回来后跟晶晶解释:“昨天晚上忘了吃药。白天又不想吃,抗过敏药总给人搞得昏昏沉沉的。没事儿,就是打打喷嚏鼻子不通,跟感冒一样。”

    沈晶晶担忧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却没再劝,只说了句:“身体是你的,你最清楚。不过,你一定要注意。”

    马克揉揉她的脑袋:“放心吧。”

    每到春天,各种鲜花争前恐后开放的时候,也是过敏一族最痛苦的时候。

    阳光灿烂鲜花绽放的时节固然好,可花粉过敏着实令人难受。

    打喷嚏,鼻子不通,眼睛发痒泛红流眼泪……

    马克一个大男人,成天被折磨得跟林黛玉似的,整天纸巾不离手眼睛红红的。

    据他说往年过敏也没那么严重,晚上睡觉前吃一颗抗过敏药,第二天除了脑袋晕点儿没太多不适的地方,只偶尔擤个鼻子打个喷嚏而已。

    可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花粉量比以前多了好多倍,他的过敏症状也格外的严重。

    再加上他正在做的项目到了收尾的关键阶段,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他总是有意无意忘了吃药。

    沈晶晶无奈地弯弯嘴角,这个男人,固执的时候真的是特固执。

    她只能把搬家里面自己能做的琐事都接过来,帮马克和自己整理东西,该打包的打包,能搬的慢慢搬下楼。

    毕竟,那些家具什么的想要搬下楼,还是要把里面的东西先清理出来为好。

    最近,菲利克斯晚上也都会去菲利普家,帮他收拾东西。

    回家路上,看时间还早,沈晶晶拐了个弯去了趟超市,买了一盒新鲜小排骨,几根胡萝卜和两根玉米,打算回家煲个玉米胡萝卜排骨汤。

    在网上看到,胡萝卜对抗过敏有效。

    沈晶晶也在网上搜寻预防以及治疗花粉过敏的方法,细细读后,发现马克其实已经一一做到。

    生活习惯健康,勤洗手洗头洗澡,每天换洗衣服……

    能做的,马克都在做了。

    她也只能从饮食上着手,希望能给马克多增加点抵抗力了。

    回到家,沈晶晶手脚麻利地煲上汤,然后打开冰箱寻找食材,边听着德语广播边慢慢做饭。

    广播里又开始放阿黛尔的p,高亢激昂的声音,极富穿透力,有着直接渗透到灵魂的震撼。

    这首歌最近在德国很流行,无论哪个电台都循环播放,沈晶晶也很爱听,偶尔还跟着哼上几句。

    这么让人热血沸腾的旋律,沈晶晶听着听着,手下叮叮咣咣切白菜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切完白菜,她又开始清理一朵一朵的小蘑菇。

    沈晶晶坐在桌边,拿着特制的小刷子轻轻扫过蘑菇上的尘土,一朵清完放下,又捡起下一朵,出神地想着下学期的打算。

    这学期考试这么多,全部考试结束就已经又快开学。

    她打算趁这短短的两个来星期的时间,帮马克把搬家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好,然后再研究下自己的小论文以及下学期的选课问题。

    她之前随时在网上关注小论文,终于赶着人家报名的开始时间抢到了两个题目,准备一学期全部搞定。

    工作上运气也不错。

    运筹学考试没有微观经济学那么难,不少人都考得不错。

    教授大概考虑到她作为外国人,德语说得没有德国人那么好,便没有给她授课的tuto合同,而仅仅是批改作业。

    不过沈晶晶挺满意。

    一个月四十小时,不用授课,还可以把作业带回家批改,工作时间灵活。

    虽然锻炼不到自己的能力,但是在工作上挑挑拣拣,专门接受对前途有帮助的工作,那得是衣食无忧的人才有的权利。

    自己现阶段还处于寻求温饱阶段,有个工作就谢天谢地了。

    既然工作灵活,并且不再按课表上课,她便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多安排一些考试,希望能够尽快毕业吧……

    **

    这段时间,沈晶晶接过了带马克思散步的工作。

    这天吃过晚饭,她又牵着马克思的绳子小跑着出门。

    她脑后扎得高高的迷你型马尾一翘一翘,跟身边马克思的一甩一甩的尾巴相映成趣。

    到了小山丘,任由马克思怎么围着她撒欢儿打转儿,她都死死拉着它的绳子,跟着它到处跑。

    遇到别家的狗狗,更是拉得它躲得远远的,就怕俩狗又掐起来。

    天色渐渐黑下来,沈晶晶擦了擦脑门已经快凉干的汗,牵着马克思悠悠闲闲地回家。

    将马克思放回家后,她立刻去浴室冲洗干净,头发更是披散开洗得一点儿花粉都不剩。

    然后从里到内换上干净衣服,抱着电脑上楼去马克卧室等他。

    沈晶晶把自己窝在床上,背后垫着大枕头靠着墙,膝头放着笔记本电脑,慢慢排着下学期的课程表。

    选择实在太多,每门课的要求都要进入modulbuch细细查看。

    有的要求之前学过相关课程,有的要求某门课作为同时必修,有的要求计算机知识,有的要求数学理解能力……

    而且各门课上课时间重复的频率很高,往往两门课沈晶晶都有兴趣,仔细一查,却发现时间重复,只能忍痛割爱只选一门,或者留一门到下个夏季东西再选。

    沈晶晶弯着嘴角想,这选择多了,自由度多了,很多时候也挺让人不知所措的,或许不如国内课表的简单粗暴来得直接来得效率高呢……

    “晶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马克凉凉的唇贴到她脸上,突地让她打了个激灵。

    沈晶晶看得实在入迷,连他进来的声音都没听到。

    一瞅电脑里的时间,呀!都快十一点了!

    她抬头看着马克清晰的眉眼,笑着随口打趣:“想你呢……”

    “嗯……我也想你……”

    马克目光一柔,附身又吻上她柔软的唇,带着凉气的大手自然地伸进她的衣服……

    沈晶晶被凉得全身又是一抖,没有推开他,反而让自己贴得更紧,合上电脑推到一边,伸手拉下他的脖子,轻轻啄着他凉凉的唇。

    还伸出舌尖舔了又舔,仿佛要用自己的舌头温暖他的唇瓣。

    马克贴身虚压着她,掌心摩挲着她白嫩的肌肤,伸出舌头正欲加深这个吻,却倏然鼻头一痒,忍了忍没忍住,连忙推开她,转头背着她开始狂打喷嚏。

    “阿嚏!”

    “阿嚏!”

    “阿嚏!”

    ……

    原本在她胸前为所欲为的手也不得不抽了回去,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好半天,也没找准位置,直到沈晶晶连忙塞了一张纸巾到他手里,这才起身站到一边儿,猛劲儿擤鼻子。

    沈晶晶又是担心又是好笑,嘴角抽搐着,不知该作何表情。

    许久,马克鼻头红红转过身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叹气:“唉……好好接个吻都不行……”

    “好啦……”沈晶晶笑着拍拍身边空空的另一半床,“上床吧,早点休息。”

    “对了,你吃药了么?”沈晶晶问他。

    马克侧身坐在床边,闻言一顿,随即又伸长胳膊去够纸巾,随便含糊着“嗯”了一声,又抽出一张纸巾擤鼻子。

    沈晶晶递过身边已经放凉的蜂蜜水:“给你准备的,不过都凉了……我再去给你弄一杯?”

    网上说喝蜂蜜水对预防花粉过敏有效,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试试总不会错。

    虽然马克每天早饭经常土司抹蜂蜜,沈晶晶还是每天晚上给他准备一杯蜂蜜水。

    马克在她额头轻吻一下,目光温柔缠绵,“不用了,谢谢。”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你身上怎么那么凉?”

    咕咚,咕咚,蜂蜜水顺着马克的喉咙而下。

    他微仰着头,突起的喉结变得异常明显,一起一伏,莫名地,沈晶晶觉得脸有点热,扭过头开始收拾床上的电脑。

    马克放下杯子,停了一下,见她没再追问,松了口气。

    掌心相对,双手快速搓了搓,翻身上床,热乎乎的掌心拉住她的手,顺着她光滑的胳膊,向上揽上她的肩。

    “菲利克斯又去菲利普家了?”沈晶晶躺下后,歪头看着他英挺的侧脸,问道。

    “嗯。再过两天,就这周末吧,估计就能搬了。”马克带着浓重的鼻音答。

    沈晶晶微微抬起胳膊,帮他搭好被子,“睡吧,晚安。”

    马克一手在被子底下找到她的手心,捏了捏,另一面伸长胳膊关灯,卧室顿时暗了下来。

    “晚安,马克。”沈晶晶亲亲他的脸颊,柔声说道。

    “嗯,晚安,晶晶。”

    马克在被子底下跟她食指交握,瓮声道。

    许是白天太累,沈晶晶很快沉沉睡去,连马克粗重的呼吸声都没有影响到她。

    马克最近花粉过敏,鼻子总是堵的,睡觉时几乎总是微张着嘴,呼吸格外粗重。

    **

    半夜三点,沈晶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旁边桌子上摸索着纸巾盒。

    待眼睛逐渐适应了台灯的光线,耳边的咳嗽声愈发剧烈。

    马克高大的身影佝偻着坐在床边,背对着她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正咳得天崩地裂。

    沈晶晶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快速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不带气儿的矿泉水,绕着床沿儿走到他对面,一手纸巾一手杯子,伸出手等着他接。

    “谢……谢……”

    一声danke说得断断续续,马克边咳边接过纸巾,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惊鸿一瞥,吓得沈晶晶几乎一跳,手里的水差点儿洒了出来。

    马克的眼睛比兔子还红,眼睑还挂着泪,鼻子被擦得几乎破皮。

    他拿纸巾捂住嘴,咳嗽声减弱。沈晶晶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渐渐往下落。

    没想到,他刚接过水送到嘴边,立刻又开始狂打喷嚏。

    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沈晶晶连忙双手接过他洒了一半的水杯,抽出另一张纸巾帮他擦脸。

    喷嚏打着打着,马克又开始干咳,弯腰在一旁咳得撕心裂肺。

    沈晶晶的心都快要被他咳碎了,却只能在一旁跟着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

    渐渐的,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声比一声短,一声比一声急,渐渐就要跟不上,甚至开始发出喘鸣声……

    沈晶晶眼看着他满脸被憋得通红,额头上一滴一滴的汗珠流下,握住他的手,他手心里全是湿湿腻腻的冷汗,嘴唇都开始发白……

    怎么回事?

    我该怎么办?

    沈晶晶顿时慌得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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