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使君……”

    吴晨猛地惊醒,入眼是田纯略显焦急的面容,吴晨急忙坐直身,一面四处察看,一面道:“出什么事了?”自离江亭脱离夏侯惇追止后,吴晨不敢耽搁,率军连奔百余里后才在滏水河岸一处开阔地停下休整。

    这几i连续奔波,吴晨已是疲惫至极,将所有军务交给黄忠后,倒头便睡,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连此时是什么时候都不清楚。

    “起风啦!”田纯道:“使君你看,西面的天空乌云密布,风又是一直向我们这里刮,一时三刻之间雨就会吹过来了。”

    吴晨暗叫一声惭愧,原来吴晨以为是曹军来袭,四下观望,却将耳畔呼呼的风声忽略了。那风不知是何时起的,直吹得众人身上的衣衫紧贴身上、直飘向后,身旁的滏水似乎也被大风吹动流得更为湍急,发出哗哗的巨响。掠过田纯的肩头向西望,就见西面半边天空布满了黑云,偶尔黑云中电光闪动,照得四下里一片明亮,显是雷雨将至。

    吴晨急忙站起身,说道:“要下雨了……田主薄,附近有避雨的地方么?”

    若是刚出潼关那会儿,吴晨绝不担心大军淋雨,但如今连场大战、加上不间断的行军,兵卒体力早已透支,若再淋雨,疫病一起,这仗就不用打了。

    田纯撸着被风吹得拂到脸上的胡须,大声道:“离此十里有一座荒废的城池,名剡城……城池虽有些破败,总好过在平地……”吴晨道:“好,就去那儿……”提声向远处的宋恪道:“宋恪,传我军令,去剡城避雨……”宋恪远远的应了一声。田纯、黄忠、高览、马成、宋恪等人似乎在田纯叫醒吴晨之前便商议过,吴晨这边一传令,早已紧束完毕的军士便各自牵着战马排成队列,片刻间,大军集结完毕。

    大军先沿滏水向东,走了数里,在田纯指引下,在一处河汊处凫水渡河后便向北而去。就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大风不断加强,耳畔、鼻间尽是呼呼的风声。

    再向西奔了两里,一列丘陵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田纯指着那处丘陵,大声道:“使君,那处便是剡山了,剡城就在山中间那处……”说到这里,大风已灌满了田纯整个胸签,田纯不得不听下来。突然白光一闪,四野中一片明亮,跟着一阵狂风掠至,黄豆大的雨滴夹在狂风中砸在身上,田纯惊道:“啊哟,这雨来得好快……”吴晨提声喝道:“大伙儿加快脚步,进城里避雨。”

    初时吴晨还有保存马力的想法,但到此已避无可避,加速向剡城所在狂奔而去。那剡城就在剡山脚下,三面环山而建,城前一道河沟不知是原先就有还是因大水倾泻、从四处汇聚而成,但此时众人早已分不清泼到身上的是从地上踏起的水花还是天上的雨水,大军狂涌入城,踏的水花四起。

    远处一点火光闪烁在不时吞吐的电光中,吴晨惊喝道:“城中有人,黄将军,先派人去火光处查探……”蹄声交错,数骑掠过吴晨抢先向火光处奔出。吴晨一拉马缰,将战马拉住,提声喝道:“全军守备,先占住城门,封住各处出口……”

    安定军行之有素,此时虽是大雨瓢泼,仍是处惊不乱,宋恪和马成齐声唿哨一声,各领数十人向左右绕出,一个绕向来时进入的剡城西门,一个绕向北门。军令一个接一个传下去,片刻间,大军已全部占据西门到北门这段城墙。原来就在方才电光闪烁之间,吴晨发觉西城到北城这段城墙多处破损,若城中有埋伏,从这里抢出城实比从南城那段城墙容易得多。

    吴晨领着任晓、黄睿、诸葛亮等人方退回城门,一人已从雨幕中奔进城洞,吴晨眼尖,一眼边认出来人是黄忠的亲卫建忠,问道:“建忠,火光那处是什么人?”建忠顾不得满面的雨水,叫道:“使君,那处……事乱得紧,一时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家主请使君快点过去。”吴晨应道:“好。”向身后的诸葛亮道:“孔明兄,这里先交给你啦。”也不等诸葛亮推辞,快步奔入雨中。

    建忠估不到吴晨这般快速,愣了一下冲进雨中,循着脚步声追在吴晨身后,叫道:“使君,那边有两拨人,一边像是当地的百姓,一边像是附近山寨的强人……那些强人倔强得紧,咱们家主才问了几句,便和咱们打起来啦……”吴晨心想:“黄忠的身手在全军中即便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看建忠这般着紧,莫非那山寨的强人连黄忠也拾掇不下?”心里这般想着,脚下不由得加快步伐,建忠越追越气喘,叫道:“使君,咱们家主不是敌不过贼人,只是……使……”

    吴晨甩脱建忠,快步奔入敞开的火光处。守在两侧的安定兵士大喝道:“什么……”“人”字还没出口,吴晨已奔了进去。大堂东西宽百余尺,南北似乎还更宽一些,只是年久失修,南北两侧的墙壁早已坍塌,只在两侧各余下一排两尺余宽粗细的立柱,撑着还未坍塌的天顶,堂内的数百人就挤在这天顶下。安定兵士此处都散在门口的空地,余下的人又分成两拨,一拨挤在东南侧的百余百姓,另一拨不过十七八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站在东北侧的空地。三拨人中间是一块数丈来宽的空地,恒纪正与一名大汉近身相博。那大汉长发披肩,身材高壮,比身高九尺的恒纪还高了几寸,出拳呼呼有风,堂外瓢泼一般的雨声竟丝毫压不住他的拳风,恒纪腾挪闪动,竟是不敢直撄其锋。

    吴晨原以为那些人是和黄忠打起来,见动手的是恒纪,不由得暗舒一口气,快步走到立在己军前的黄忠身旁,低声道:“这边出了什么事?这些人是些什么人?”黄忠左手拂须,右手执刀,微微摇了摇头,道:“老夫追在恒校尉之后进来,老夫到时,恒校尉已和他打起来了,老夫也不清楚他们是何人。”

    脚步声响,建忠冲了进堂,身后十余兵卒在宋恪的带领下亦跟着奔了进来。那边的人群原本见大汉占尽上风,颇有些得意,见安定士兵越来越多,不禁微微变se,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道:“昌老四,亏得你还常夸口自个儿勇武赛霸王,今儿个却连个无名小卒都拾掇不下,以后别叫昌老四啦,还是改名叫‘死老昌’吧。”说话那人年纪在四十上下,面se青黄,左眼渺了一目,说话声音忽高忽低,颇有些yin阳怪气。

    吴晨心道:“原来这大汉名叫昌老四。但这昌老四又是什么人?”印象中河北这边似乎没有一个姓昌的名人。那大汉怒道:“姓孙的,少在一边说风凉话,他娘的哥哥,这贼厮比马猴还jing,不信你来试试,你能揍翻他,我跟你姓。”

    那姓孙的中年人yin阳怪气地道:“是啊,是不好拾掇,但咱又从没自诩什么‘西楚霸王’,拾掇不下又有何稀奇?有人自称‘霸王在世’,却拾掇不下一个马猴,昌老四,你说稀奇不稀奇啊?”

    昌老四大怒,猛地一收拳,叫道:“气死我啦,气死我啦,不打啦,不打啦。”转身就往回走,恒纪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抬起袖脚就要抹额角的汗水,吴晨和黄忠齐声喝道:“恒纪,留神。”昌老四长笑一声,已跨步欺到恒纪身前,左手虚晃拍向恒纪门面,右拳跟着击出,直捣恒纪心口。昌老四左手一掌虽是虚晃,但掌风劲烈,刮面如刀,恒纪垂在兜鏊两侧的长发向后狂摆,双目更是被掌风所迫,睁目难视。恒纪心知不好,急忙侧身后仰。昌老四一拳击空,左脚跟进,疾踢恒纪右肋,恒纪此时重心全失,避无可避之下,右手用力一撑昌老四疾踢而至的右足,蓬的一声闷响,恒纪被踢得高飞而起,稻草般向后抛出。

    围观的那十七八人齐声喝彩。

    昌老四更是得意,长啸一声,纵身扑向身在空中的恒纪。眼前猛地一花,一人突然出现在身前,昌老四吃了一惊,喝道:“你是何人?不想活啦?”抬手便是一拳,向来人面门狂砸过去。来人突地一笑,向前走了一步,微一矮身已欺入昌老四胸口。昌老四就觉一股巨力从身下传来,身不由主地飞了出去。他一生中还从未飞得这般高过,鼻子像是已擦到了天顶,吓得他哇哇大叫,但还没叫几声已蓬的一声摔在地上。

    围观的十七八人齐齐呆住,安定兵士中却是爆起如雷的彩声。那姓孙的中年人叫道:“好不要脸,两个打一个么?”吴晨微微揉了揉手腕,笑道:“两个打一个是不要脸,转身偷袭就要脸了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那姓孙的中年人还从未见过这般爽快自承不要脸的,微微一顿,一时竟不知该怎生骂将下去。一旁的人纷纷叫道:“昌老四,昌老四,你怎么样啦?”“昌老四,你不会真死了吧……”

    昌老四从地上缓缓爬起,叫道:“他娘的哥哥,我……”一句话还未说完,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那些人面se齐变,姓孙的中年人低声喝道:“去将他架过来。”其中两人当即起身,绕开站在中间的吴晨,奔到昌老四身旁,架起昌老四,又绕开吴晨奔了回去。那姓孙的中年人向前踏出一步,森然道:“小哥儿出手便伤我泰山轻侠,好大的威风!有胆便报上名来,看咱们泰山人惹不惹得起。”

    黄忠白眉一挑,将昏厥的恒纪放到地上,喝道:“这位便是咱们并州牧吴使君,你们泰山轻侠估量着惹得起便动手吧。”那姓孙的中年人yin鸷的目光从吴晨身上掠到黄忠身上,再从黄忠身上掠向门口的安定兵卒,脸上鹫戾之se越来越浓,正要开口暴喝,猛听得竹哨声遥遥响起。那竹哨尖锐凄厉,即便大雨瓢泼,仍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姓孙的中年人脸se一变,叫道:“走……”

    黄忠喝道:“还想走么?”正要追上前,就见那十几个泰山贼猛地退后,一起向北侧的一根立柱推去。那立柱早就年久,基石也已风化,在这十几人的合力下,喀拉一声当即折断,断折的立柱又撞向另一根立柱,咔的一声,那根立柱也当即折断,沙石泥土混着大雨狂砸而下,躲在堂中的安定兵士和数百百姓齐声惊呼,纷纷狂奔出堂。黄忠原本已追向那十余泰山贼,人流一冲登时失了那十几人的踪迹,再想追时,整个大堂的天顶已垮了下来,黄忠猛地一跺脚,提起仍昏迷不醒的恒纪快步奔向堂外,但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大堂已轰然倾倒。黄忠一生中还从未如此窝囊,怒极反笑,仰天长笑道:“好,泰山贼,老黄忠今i记得你们啦!”

    吴晨从远处奔了过来,叫道:“黄将军,你……你受伤了?”黄忠哈哈笑道:“多谢使君挂怀,黄忠年岁是大了些,身手却还勉强过得去。”接着挑了挑眉,道:“就凭那几个泰山蟊贼,还不致令老夫受伤。”吴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好,那就好。恒纪呢?他伤得重不重?”还未等黄忠接口,一个女子突然从雨中奔了出来,一把抓住吴晨的手臂,大叫道:“吴使君,吴使君,快救救叶大哥,他们把叶大哥抓走啦。”那女子哭叫道:“叶大哥是咱们的活菩萨……那些泰山贼今晚来剡城便是来抓叶大哥的……吴使君,我求求你,快去救叶大哥,晚了便来不及啦……”

    黄忠听得可以继续追赶泰山贼,大喜过望,叫道:“女娃娃,你叶大哥在什么地方,我随你去救她。”那女子一听当即放开吴晨的手臂,拉住黄忠,叫道:“叶大哥打他们不过便向山上去啦,方才竹哨声便是从山上传来,他们一定还在山上。”拉着黄忠便跑。建忠才从雨中奔到吴、黄两人身旁,见黄忠又奔了出去,急忙跟了过去。吴晨叫道:“黄将军,黄……”电光闪烁下,就见黄忠和那女子早已去得远了。吴晨叹了口气,望着大雨中仓皇奔逃的百姓,提声喝道:“安定兵士向最近的火把光处退。各军侯、督军谨守军阵,乱军阵的,军法处置。”这句话吴晨提气送出,安定兵卒多经阵仗,听到吴晨的喝令当即稳了下来。那些百姓虽然乱蹿乱跑,但终究人少,被安定军侯和督军敲晕几个蹿得厉害的后,便也安稳下来。

    田纯领着几个兵卒匆匆赶到吴晨所在的城洞。田纯道:“我听恒校尉的部曲说,方才咱们和泰山贼打起来了?”吴晨点了点头,道:“文和来得正好,我正想向你询问泰山贼的事。”田纯道:“泰山贼虽名为泰山贼,但其山寨倒不限于泰山,比如昌豨便来自东海,孙观就在徐州,田礼在黑山。这些人之所以自称泰山贼,全是因他们的大哥臧霸出身泰山,因此才自称‘泰山贼’。”吴晨道:“昌豨?孙观?那昌豨是不是有个别名叫昌老四?”田纯点了点头。吴晨接着道:“那孙观呢?孙观又是排第几?”

    田纯笑了,说道:“昌豨倒也不是在泰山贼中排行老四,他的老四之名有番说头。他拜臧霸为大哥后曾说:‘天老大,地老二,大哥是老三,咱昌豨不敢排他们前面,只能称老四啦’,因此泰山贼都称他为昌老四。”吴晨大笑道:“原来是这么个排法。”接着又哈得笑了出声,道:“怪道我看孙观和昌豨不怎么合得来,应该是昌老四这个排法惹的祸。”田纯亦笑道:“孙观、昌豨原本都是雄踞一方之人,彼此间有些心结、互相看不顺眼那也是常理。这臧霸也当真了得,竟就将这些眼高于顶的土霸王捏到了一起。”吴晨心知田纯是在旁敲侧击自己不要小看泰山贼和臧霸,淡淡一笑,道:“是啊,臧霸是很厉害,但麻烦自己撞上来了,想躲可也躲不过去了,既是如此,那也就只好会会这臧老三了。”顿了顿,道:“文和,昌老四打伤了恒纪,到现在还没醒呢,你快来看看。”

    田纯急忙俯身探看,就见恒纪双目紧闭,唇se发青,呼吸若有若无。田纯面容一肃,探手摸向恒纪的胸口,便在这时,一人喝道:“不可!”田纯一鄂,停下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名大汉排开众人走了上前,先向吴晨作了一揖道:“山野村民见过吴使君。”接着向田纯道:“这位恒校尉被人踢中胸口闭过气去,此时动他只会令他血脉无制,加重伤势。”

    田纯粗通医理,一听便明,哦了一声,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那大汉身高七尺余高,发髻凌乱,两鬓发丝灰白,面se黧黑,胡须参差,颇有风霜之se,向田纯拱了拱手,道:“山野村民粗陋鄙俗,当不得‘先生’二字,叫我阿牛便是。”田纯连连摆手,道:“哪里敢当,先生谈吐不凡,颇知医理,如何当不起这‘先生’二字……”吴晨打断道:“叶壮士,恒校尉此时情形该当如何医治?”

    原来那大汉从人群中走出来时,吴晨也是惊异不已,正在诧异这大汉是从何处冒出来时,却见黄忠和建忠排开众人走到自己身旁,身旁还跟着拉黄忠去救“叶大哥”的那位女子。那女子虽然全身湿透,眼神之中却满是喜悦与欣慰,吴晨当即了然,因此开口询问。

    叶阿牛愣了一下,似乎不知吴晨是如何知道自己姓叶的,扫了一眼站到吴晨身旁的黄忠,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道:“先顺恒校尉郁闭之气,气通之后便可以帮恒校尉接好被踢断的肋骨和臂骨。”吴晨、田纯看向恒纪的右臂,就见恒纪的右肘突起,鲜血顺着右臂沿到右手,再由右手滴到地面,果然是右臂折断的模样,心中暗叫惭愧,不由得对叶阿牛的医术又多了几分信心。吴晨道:“那就有劳叶壮士了。”

    叶阿牛也不谦让,跨步来到恒纪身旁蹲了下来,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管,拔去塞子,倒出一把竹签。叶阿牛随手拿出一根扎入恒纪的胸口,长约半尺的竹签几乎没入一半,要知胸口是人体大穴,即使被人用力一击也会令人毙命,更何况被如此长的竹签扎进去?三人齐齐啊的一声,其中两人是站在吴晨声旁的宋恪和建忠,另一人却是躺在地上的恒纪。田纯又惊又喜,道:“恒校尉,你伤得……”心想他昏睡半天,伤势自然糟糕之极,改口道:“你好点了么?”恒纪苦笑道:“我……还未死么?”田纯道:“是这位叶壮士救了你……”恒纪向叶阿牛道:“多……多……”叶阿牛打断道:“伤势沉重,多说无益。”手一翻,数支竹签已扎在恒纪的胸口和右臂肩胛,恒纪长呼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叶阿牛出手如风,竹签或攒或刺,或捻或撵,片刻间手中的竹签已多数刺在恒纪身上。吴晨虽然不懂医理,但见叶阿牛竹签所刺或虚左实右,或刺高应低,与兵法颇有相通之处,不禁看得津津有味。恒纪脸se则愈见平和,呼吸平顺,竟像是睡了过去。

    叶阿牛探了探恒纪的鼻息,将余下的竹签放入小竹筒中,将竹筒放在一旁,双手虚按恒纪右肋,上下左右拍了数下,接着左右手分握恒纪右臂的上下两臂捧了起来,向外一拉,接着向内一推,喀的一声轻响,恒纪平和的脸上现出一丝痛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涌了出来。叶阿牛捧着恒纪的手臂敲了敲,再把了把脉,长舒口气,站起身向吴晨道:“幸不辱命,恒校尉的伤骨都已接上,再用夹板夹好,一两个月后便可复原如初。”

    吴晨轻舒口气,道:“多谢叶壮士了。叶壮士,咱们这里还有一个校尉,数i前作战时身受重伤,这几i高烧一直不退,不知能否劳烦你再为他诊治?”

    叶阿牛道:“我这条命便是黄将军救的,吴使君但有吩咐,叶阿牛在所不辞。”吴晨道:“叶壮士客气了。”向身后挥了挥手,几名亲兵快步而去,片刻后抬着梁兴走了进来。叶阿牛俯身翻了翻梁兴的眼皮,接着揭开盖在梁兴身上的兽皮,在右肩的伤口检视了一番,向吴晨道:“使君,这位校尉右肩被伤、血液败坏,溃痈堵塞血脉气机不畅以致高烧不退,只要拔痈去肿,疏通血脉便可治愈,但我手上却缺几位主药,需到山上采摘。”

    吴晨道:“不知是什么药,要采的话不知需要消耗多少时i?”叶阿牛道:“不难采,这山上多的是这几味药。治病如救火,我这便上山采药。”向吴晨作了一揖,转身便要走,一个女声突然说道:“我也去。”那名女子从建忠身侧走了出来。叶阿牛道:“青青姑娘,这雨这般大,你如何顶得住?”那女子倔强地道:“你顶得住我便顶得住。”叶阿牛急道:“那又怎同?我是男子,你是女子。”那女子眼圈一红,道:“叶大哥,你又想抛下我走么?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上当了,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

    叶阿牛有点招架不住,低声道:“黄将军救了我的命,我怎会不报恩便走?青青姑娘,你还是留下来吧。”那女子微微摇了摇头,仍是一脸倔强之se。叶阿牛求饶似地望向吴晨。吴晨想起留在长安的颜渊和费瑶,胸中涌起一股暖气,心想:“那一对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笑了笑,脱下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蓑衣递给那女子,道:“青青姑娘,这斗笠和蓑衣给你,穿上它便不用担心这大雨了。”接着向宋恪道:“宋恪,给叶壮士也准备一套蓑衣和斗笠。”宋恪将自个儿的斗笠和蓑衣脱下,递给叶阿牛,道:“叶壮士,这个给你。”叶阿牛唉的轻叹一声,向吴晨和黄忠深作一揖,大步走出城洞,向城北的剡山走去,那女子向吴晨点了点头,见吴晨脸上含着微笑,蓦地脸一红,一面披蓑衣,一面快步追在叶阿牛身后。

    “真是天生异才啊。”田纯捻着胡须微微而笑,“若此人能为我军所用,不啻雪中得碳,使君以为如何?”吴晨笑了笑,轻轻叹了一声,道:“就不知他愿不愿意。”田纯道:“我去探探他的口风?”吴晨点点头,田纯扶正斗笠,快步而去。吴晨向黄忠道:“黄将军,你是如何救的这位叶阿牛?”黄忠摇头道:“老夫可没救他,他被泰山贼逼入山洞中,但他在洞口布了些机关,泰山贼不敢进。老夫赶到时,泰山贼便四散而逃,那山洞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吴晨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心知黄忠既然并没有直接救叶阿牛的命,要劝说叶阿牛留下多半要多花费一些功夫。正在想此事,忽然一声尖锐的唿哨声从远处响起,跟着一人大呼道:“敌袭,有贼人偷袭……”

    黄忠喝道:“好大的贼胆,老夫不去找他们,他们竟还找上门来啦。”向建忠道:“建忠,随我来。”领着建忠和一干部曲从城洞中快步而出。便在这时,马成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来的不是贼子,是曹军,曹军追上来啦!”于此同时,西面、北面又传来数声jing讯。吴晨心中一惊,领着宋恪和一干亲兵快步奔上城墙。此时风大雨疾,电光闪烁,电光照耀下,但见剡城西南侧、北侧数百兵卒急速向城墙这边奔了过来,最近的距离城墙不过二三十丈。吴晨提声呼道:“赢天守南城、黄将军守北城,马成、宋恪随我居中策应。”话声未落,一个闷雷在头顶炸响,轰隆一声,脚下的城墙似乎都在雷声中颤抖。吴晨向身旁的亲兵呼道:“去向赢天和黄老将军传令,要他们守稳城池……”

    便在这时,一股劲风夹着豪雨排山倒海一般狂砸而至,吴晨侧身后翻,那股劲风如影随形,改砸为劈,夹着金属破空的尖啸声向吴晨胸口直撞过来,吴晨下压重心加速下沉,左手触地的刹那,身子向后直掠出去,这时一条电光掠过,四野一片明亮,吴晨就见一员曹将标枪一般立在城头,狂风暴雨之中,那人衣飘发飞,状若魔神,正是老对手夏侯渊到了。

    夏侯渊一矛擭空,“挞,挞,挞”踩着城墙上的积水疾步紧追,探手一矛直擭吴晨胸口。吴晨向后飞退,那城墙不过两丈宽,吴晨前面又退过一次,后背距身后的女墙不过数尺,只听得蓬的一声,吴晨的后背已撞在女墙上,去势顿止。夏侯渊气机感应之下,矛势大盛,水银泻地一般狂扫而出。散在四周的亲兵眼见吴晨势危,挥刀冲向夏侯渊,夏侯渊蓦地厉啸一声,双臂用力,铁矛在高速运动中蓦地加速,几乎化成一道残影。间不容发之际,吴晨双手反撑,贴着女墙跃上城头,但听得铮得一声,夏侯渊一矛已刺在吴晨脚下的青砖上,矛尖深入青砖寸余。吴晨再晚跃起片刻,必然被夏侯渊一矛钉死在城砖上。

    夏侯渊一矛刺空,双臂用力,铁矛上挑,青砖喀喀连响,寸寸爆裂,矛尖脱墙而出。吴晨左手急探,抓向矛头,夏侯渊右臂微颤,长矛竟在高速运动中猛地旋转起来,贴在铁矛上的红缨便像风车的风叶一般张了开来,护在铁矛之上,若吴晨仍用手去抓铁矛,手指必然先被红缨绞断,吴晨心知厉害,双脚一撑,向夏侯渊头顶跃开。夏侯渊后撤一步,长矛顺势上挑,直刺吴晨小腹。避无可避之际,吴晨猛吸一口气,凌空挥掌,雨滴顺着掌势狂扑夏侯渊。以夏侯渊的强悍,仍是感到强风扑面,口鼻呼吸立绝,气势顿时为之一滞,吴晨趁势一脚踏在长矛矛背上,掠过夏侯渊头顶时,反足踢出,这时夏侯渊正转过身来,蓬的一声,吴晨一脚踢在夏侯渊左肩,踢得夏侯渊几乎原地打了半个旋,夏侯渊“嗷”的一声咆哮,几乎将头顶的霹雳也压将下去。

    吴晨借着一踢之势前冲丈余,这时一名曹军恰从女墙上跳下,吴晨就势扑前,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环首刀,左手跟着一拳,那曹军应声风车一般翻出城去。吴晨兵刃在手,jing神登时大震,左砍右劈,连杀两名攀上城头的曹军,跟着反手一刀,正劈在夏侯渊疾刺而来的长矛的矛尖上,以夏侯渊之能,仍是被这一刀劈得气血翻涌,后续的矛势就此断开。吴晨一招抢先,更不敢托大,环首刀化作一片刀芒狂风暴雨般卷向夏侯渊,但听得铮铮声不绝于耳,吴晨连砍三十七刀,夏侯渊虽然落在下风,铁矛却守得铁壁一般,竟是一步不让,铁钉一般钉在原地。便在这时,猛听得一人大声喝道:“吴晨,我要攻你后背,你小心啦!”听声音正是徐晃到了。吴晨暗暗叫苦,夏侯渊一人已令自己用尽浑身解数,再加一个徐晃,这该如何应对?还不等吴晨思虑清楚,夏侯渊突然暴喝道:“滚开,小贼是我的……”夏侯渊一开口,气势顿时一弱,刀矛相撞之际,夏侯渊左手一颤,吴晨的环首刀顺势前划,几乎削到夏侯渊左肩,夏侯渊右肩斜摆,矛杆毒龙般从右肋疾探而出,扫向吴晨右肋,吴晨顺刀反磕,铿的一声巨响,夏侯渊侧退一步。

    这是两人对攻以来,夏侯渊退得第一步,吴晨不知夏侯渊究竟是以退为进、引诱自己全力去攻、好让身后的徐晃找到机会,还是另有他图。正在踌躇之际,一道电光飞闪过半空,四野一片明亮,就见夏侯渊左手微颤,面se青白,吴晨心头登时一片雪亮,方才凌空那一脚终是踢伤了夏侯渊,只是夏侯渊一直抢攻,竟令他一时失算,误以为夏侯渊没有受伤。但也正是方才的一番抢攻,夏侯渊寸步不退,也令伤势恶化。想通这一节,吴晨气势大盛,双手持刀,劈头狂砍向夏侯渊的左肩。铮铮两声,第一刀夏侯渊虽然挡开,但身子狂退一步,蓬的一声撞在女墙上,第二刀夏侯渊用矛架开环首刀,但左手无力,长矛被狂压而下,若不是身后的女墙架住长刀,左肩已被吴晨劈开。吴晨暗叫可惜,抽刀回旋,狂砸向夏侯渊左肩。便在这时,一股劲风怒chao一般急飙而至,吴晨立知是徐晃追到身后了,但此时夏侯渊就在眼前,若不能一击毙敌,让夏侯渊缓过劲来与徐晃联手,结果只有死而已。吴晨狂吼一声,再不理身后徐晃的巨斧,环首刀加速下劈,蓬的一声巨响,刀矛相撞,夏侯渊所在的城墙轰然坍塌,带着夏侯渊坠向城下,竟是城墙年久失修,豪雨一冲,再加上两人在其上连续角力,终于支持不住,就此崩塌。

    吴晨猝不及防,顺着垮塌的城墙向下滑去,这时身旁狂风袭体,徐晃的大斧力劈而至,竟是徐晃护夏侯渊心切,追得太近,跟着两人从城墙上摔了下来。吴晨双手举刀,奋力上迎,铿的一声巨响,吴晨如受雷亟,几乎被砸进泥墙中,徐晃也不好受,大斧反弹而出,篷的一声砸在头顶上还未坍塌的城墙的青砖上,青砖混着泥水狂泻而下,徐晃被泥水一阻,一时间手忙脚乱,顾不上再追击吴晨。吴晨奋力将环首刀插入城墙,暂时阻住下滑力道,跟着双臂摇荡,整个人在刀柄上摆荡起来,接着用力一跃,纵上城头,飞起一脚踢在卡在两块青砖上的巨斧斧头,徐晃又惊又怒,又是无可奈何,厉吼着被泥水冲下城去。

    吴晨立在城头,城头上己军和曹军混战依旧,但去了夏侯渊和徐晃,曹军群龙无首,败退不过是时间问题,此时虽仍是暴雨扑面,吴晨的心情却放松下来。

    ※※※

    周瑜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几个小吏顶着雨布从廊檐处飞奔过来,将雨布撑在周、鲁两人头顶,领着两人走向廊前。

    孙权不等两人走到身前,已快步走下阶梯,迎了上来,周瑜快走几步,道:“仲谋,雨这般大,如何好冒雨来接?”孙权抚着周瑜的右手,呵呵笑道:“公瑾,我盼你来已经盼了几个时辰,哪怕是再多等一会儿也等不及啦。”说着便握着周瑜的手向台阶上走去。几个小吏急忙将雨布扯开,将孙、周两人头顶撑去。

    周瑜望了一眼廊前站立的程普、韩当等人,低声问道:“何事如此紧急?莫非是因徐庶到荆州……”孙权面se一黯,哽咽道:“叔弼被人杀了。”

    叔弼即为孙翊的字,孙翊是孙坚的第三个儿子,时领丹阳太守。

    周瑜大吃一惊,道:“谁动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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