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程很快过去,等王贵陪着孩子们回家的时候,总感觉后背上不太舒服,麻麻的,痒痒的。他几次想挠,总是挠不到,越发烦躁起来。

    孩子们没有他这么多的心事,一路上说说笑笑,无比惬意。走出三里地之后,路上只剩下王贵、小富贵和白亮亮三人。又绕过一个转弯,前方出现一片槐树林,小富贵和白亮亮跑到树林里玩沙子。这是他们每天放学后的常规项目,之前王贵偶尔接送孩子的时候也知道。

    孩子们蹲在树林里玩耍,王贵蹲在树林里抽烟。等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他不耐烦了,这两个孩子怎么玩起来没完没了的?而且他们也太不懂事了,明明见到自己很想挠一下后背,却没有人跑上来帮忙。想到这里王贵有些上火,忍不住走上前去催促,他说:“你们玩够了没?如果玩够了帮我挠一下后背,痒死我了。”

    小富贵说:“再玩儿一会儿就好。”根本没有替他挠背的意思。

    白亮亮一心和小富贵玩,更是不理他。

    终究还是孩子啊,王贵暗叹一口气,继续抽他的烟。

    又是三根烟下去,两个孩子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王贵真的上火了,一手一个提溜起来,准备硬生生把他们带走。

    孩子们挣扎的很厉害。王贵索性解下扁担上困木柴的绳子,三两下绑在两个孩子的腋下,扁担两头一边放一个,挑起来就走。

    由于后背上奇痒无比,他不敢继续背挑扁担,只能把扁担搭在左侧肩膀上。走路的时候扁担一颤一颤的,搞得孩子们很不舒服。前面的孩子骂,后面的孩子附和,弄得王贵越发不爽。

    又走了几百米,王贵突然发觉扁担前轻后重,而且怎么走都走不动。他赶紧回头去看,原来是白亮亮拽住了一根槐树枝。王贵骂道:“你个兔崽子,想累死我么,赶紧松手!”

    白亮亮冲他嘻嘻一笑,月光下的小脸蛋有些惨白,看的王贵心中一惊。可他也没多想,等白亮亮放开树枝以后,继续上路。

    走了没有两步,王贵感觉不对劲,扁担越来越重了。直压得他气喘吁吁,难道上了岁数身体不行了?不应该呀。他才34岁而已。倘若放在平时,即便挑着两个小孩跑上一百公里也不至于累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贵想不通,放下孩子蹲在地上直喘粗气。

    扁担前头的小富贵问他:“爸爸,你很累么?”

    王贵点点头,指了指肩膀和后背说,“又酸又痒。”

    小福贵歪着脸问:“要不然我给你捶捶背?”

    哎呀,这孩子突然懂事起来,王贵感觉不可思议,同时也有些心怀大慰。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也只有儿子真心惦记着你的时候,才能真正的甘愿老去吧。

    他把小福贵腋下的绳子解开,打算好好享受一下儿子的小拳头。后面的白亮亮不干了,吵着嚷着要帮忙。

    这下可好,要么都不懂事,要么一起懂事,把王贵幸福的差点儿摸不着北。

    两个小孩子挠背锤肩的把力气拿捏的很好,王贵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放松,到最后差点睡着了!

    要知道天都黑了,如果他一不小心睡过去,两个孩子怎么办?王贵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招呼孩子们停手。

    这时两个小孩又往槐树林中跑去,王贵大喊道:“都给我回来!”

    孩子们冲着他笑,就是不回话。

    王贵三两步赶上去,仍旧一前一后绑了,挑在扁担上就走。奇怪的是这一次的扁担越发重了,王贵走了不到一百米愣是累的满头大汗。他那壮如牛犊的身体就像是纸糊的一般,不堪大用。偏偏后背和肩膀上比前番更痒,搞得王贵没办法,只能继续让孩子们替他挠背。

    然而这一次不等他走到孩子跟前,就感觉眼皮子发沉,稀里糊涂的趴在了地上,很快鼾声四起。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后山的乱葬岗上,扁担两侧一边一块墓碑,小福贵和白亮亮则不知去向!更诡异的是,墓碑上绑着的绳结恰恰和他绑孩子的绳结一模一样!

    难道说,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两个孩子变成了两块墓碑?!

    这不可能!一定是某人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偷了孩子!然后把它胡乱扔在了乱葬岗上!

    王贵被一咕噜爬起身来,沿着乱葬岗一路飞奔,一边跑一边呼喊孩子的名字。可是又有谁会搭理他?

    王贵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自己家的孩子丢了也就罢了,怪他半路稀里糊涂的睡着了,白家的那个怎么办?他可赔不起人家的宝贝孩子!

    王贵找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反而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到最后他只能回村找其他人帮忙。丢了孩子这种事儿是瞒不住的,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让其他人一起寻找,或许还能找出一点点有用的线索。

    等他返回黑庄户的时候,却发现满村的人都在找他!

    据村里人说,白亮亮和小富贵刚刚转过一个弯儿,正打算跑进槐树林玩耍的时候,却发现王贵不见了!两个孩子回头去找,半天没见王贵的人影。他们心中害怕,只能跑回村里喊人。

    等村里人忙着找王贵的时候,又发现王贵自己回来了!还声称白亮亮和小富贵不见了!这一下把大家都搞蒙了。

    很显然,小孩子不会撒谎,问题只能出在王贵身上。为啥?他提到了乱葬岗!

    后山的乱葬岗以前是个万人坑,埋得都是一些解放jn城时死去的军人。这些人多半肢体不全、或者无法辨认身份信息,因此,对他们的掩埋算不上隆重。早些年经常还有骨骸暴露在雨水下。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夜里绝对不能去乱葬岗,容易撞鬼。

    大家根据王贵的描述判断,他多半是撞鬼了!

    就在这时有人高喊道:“天呐,王贵后背上都是血!”

    王贵吓了一大跳,赶紧脱下衣服来看,这一脱不要紧,发现衣服后背上磨得破破烂烂,

    而那摩擦的痕迹,恰似两片墓碑的狭窄侧面!

    这里本来应该是两个小孩子帮他挠背的地方,怎么变成了墓碑侧面的形状?难道说自己真的见了鬼?而那所谓的小孩挠背正是野鬼挠人?

    实打实的伤口摆在这里,应该不会有假,他的确撞了鬼,而且让鬼挠了背!

    王贵越想越害怕,感觉心都要跳出胸腔来了。

    恰在这时有人大声喊道:“坏了,坏了,小福贵不见了!”

    先是自己撞了鬼,紧接着儿子又被鬼抓走了,王贵只感觉天旋地转,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肩膀已经结了疤,儿子也回来了。是被村里人从乱葬岗上抬回来的。据村里人说,他们找到小福贵的时候,这孩子正趴在坟头上吃土,怎么拉都拉不走,村里人只好把他硬抬回来。

    可那时的小福贵很是有一身蛮力,把村里好几个人都抓伤了,愣是上去了五六个壮年才把他制服。而且让村里人很不理解的是,乱葬岗上明明没有白色的观音土,为何小富贵能搞来一大堆?

    事到如今,王贵已经确定,儿子绝对是撞了鬼了!

    更严重的是,自从那一天起,只要小富贵醒来,就嚷着肚子疼,半点儿东西都吃不下去。王贵把他送进医院,医生苦着脸说:“吃了太多观音土,没救了,回家准备一下后事吧。”

    王贵不甘心,缠着医生不放。

    医生被他搞的没脾气,只能跟他说:“正规途径是救不了你的孩子了,只能想些歪门邪道,恰好医院里有个姓马的小孩也在住院,据说他中的就是邪门歪道。你可以去他哪里打听一下,是谁给他治好的。不过你千万别把我卖了,要不然我很难堪的。”

    王贵千恩万谢,立刻去找小马,然后就牵出了老宋和我。

    也是他运气好,要不是小马得到了父亲和继母的重视,突然变得身体娇贵起来,愣是在早早康复的情况下住了两个星期的特护病房,王贵也找不到小马,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认识老宋。

    如今难题抛给了我们俩,我们面面相觑。

    老宋是个假道士,对于中邪或者惊吓一类的事情还能通过以往跟随师父时得出的经验稍作判断或者化解,对于捉鬼完全不在行。而我是个问死师,只能对付尸体,根本不懂捉鬼,这一下难住我们了。

    偏偏王贵又把我们当成了救星,实在是推脱不得。而且看他家的实际情况也找不到其他高人来帮忙,我们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一单。主要还是因为老宋大爱之心泛滥,一定要不计报酬的管一管这茬儿。

    对我而言,不是不想管,我虽然封闭了自己的情感世界,却也不是真正冷血之人,问题是,以我的本事实在没有办法帮他,只能干着急。

    听王贵描述完一切之后,老宋沉吟不语。

    王贵已经着急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一个劲儿的催我们赶紧动手。

    我看向老宋,老宋却跟我说:“你看看这孩子身上有没有死气。”

    我知道他的用意,是想借着我的本能感应判断一下这孩子是否已经接近死亡,但凡接近死亡的人,多半会散发出死气。

    可是自从踏进屋门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仔细感应过了,一点死亡气息都没有,这下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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