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宁似乎是有些不以为然:“他背后能有什么势力?他的母亲位份既低,素来又不得父皇宠爱,连带着母族也是默默无闻,官职三品以上的更是没有。这些年他活得战战兢兢、谨小慎微,不也是出于这番缘故?”

    李正煜将空了的水杯放在案上,又取了丝帕缓缓揩手:“我以为你是耳目聪明、消息灵通,却忘了你近日里来都是闭门造车。说起来这人与人的关系还真是微妙,明明毫无关系甚至曾经结了仇怨的,只要有了共同的目标,便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成了推心置腹的盟友。”他顿了顿,还记得城阳公主与淑贵太妃么?说起来城阳公主虽然因为魏无忌之事,很是伤了怀。连‘大长公主’的名号也被长姊夺了,变更是恨之入骨。瞧她的样子,因为膝下无子,所以便想要借着四弟卷土重来。她财产丰厚,结交的朝臣贵戚亦是不少,又有一腔怒气却不知如何而发的魏氏族人,有他们撑腰,四弟的腰杆自然是挺直的。

    柳长宁因为吃惊,眼睛便是圆睁着:“吓,李正炳和李娇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既然也能上了一条船。想想李娇娥也真是不长记性,前有李正炀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竟然还敢冒这个险。上一回父皇保全了她的身家性命,只是褫夺了她大长公主的名号,又降了魏长阳的位份。这一次可不会有那么好的福气,且不说你和光焰,便是朱长贵也不会让她活着挡了李正烱的道。”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李正炳和李娇娥都不是什么聪明人,这个当口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除了白白送死还能有什么旁的结果。”他托着腮,英挺的脸上竟现出了几分天真的神气:“我们反过来盘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故布疑阵叫血手看到那番场景?若是如此,这事情便好玩许多了。这幕后的黑手迫不及待地将替罪羊抛到你我的视线之中,看来是有一番大动作了。”

    柳长宁仿佛是兴奋:“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幕后之人?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未卜先知?若要是顺藤摸瓜查出朱长贵来,是不是可以借此将他扳倒?”她一连提了好些个问题,但每一个都叫人不知如何回答。

    李正煜苦着一张脸:“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张半仙’,哪里能猜到幕后之人。只是如今他这番动作。显然是按捺不住了。只要我们做出一副混若无事的样子,他一急自然要露出破绽。”

    柳长宁正在喝茶的手一抖,茶盏里滚烫的茶溢在白如莹玉的手背之上,她却是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全天下的神棍那么多,李正煜即便随便扯上一个。也不会叫她听出破绽。偏偏他说的是张半仙,柳长宁心中一个激灵,这瞎老头不知所踪看来与李正煜脱不了干系。

    李正煜说得多了便觉得意兴阑珊:“比起暗中的较量。我倒是更喜欢战场杀敌的那种酣畅淋漓之感。只是这世上之人只想着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对手,还能塑造一个好名声,实在无聊得紧。”他沉吟片刻,忽而说道:“方才你说起阿伊公主,我心中虽觉得不妥,但却也明白这是一桩功德无量的好事。阿伊公主被迫与海因斯生离,为的便是做父皇的妃子,巩固两国的联盟。如今父皇已然升天。自然也没了非得留着她的理由。倒不如好好谋划一番,做出她已不在人世的假象,也好成全一段感天动地的姻缘。若是那阿鲁汗一心一意想着同后商结盟。横竖光焰对那新后也没什么感情,再娶一位美貌的突厥公主也并不算亏待了他。”

    他见柳长宁仍旧是一语不发地坐着,连素日光彩熠熠的眼睛都失了神采。便将微凉的手掌抚在她的额头之上:“怎么了?从方才到现在都不见你说话。是不是打斗的时候伤到了哪里?”

    柳长宁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杏眼雾蒙蒙的,更带着些惹人怜爱的神气:“许是动了胎气,整个人都使不上力气。”

    李正煜却是认真着了急,他迈开长步便要朝室外走去:“怎么不早说?我这去找医官来给你诊视。”

    柳长宁一把握在他的腕上,因为着急,下手便有些没轻重:“用不着,我不过是受了惊吓,休息一会便好了。”

    李正煜眼神仍旧柔柔的,仿佛是阳光下的湖面。他抬手将柳长宁抱了起来:“那我便看着你休息。”

    柳长宁心乱如麻,无数个念头转过她的脑海,心中隐隐生出一个不祥的念头。然而她心里却是清楚,李正煜费尽心机瞒着她见了张半仙,又将他藏了起来必然是为了保护自己。她想到上一回张半仙给她的那个锦囊,也许自己想要的答案在这锦囊之中也未可知。既然如此,便不急于一时。待到李正煜出门,从箱子里找了出来便是。一时间,仿佛天旋地转,整个人也是一阵阵地发寒。她只觉得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恍惚中似乎是有人替她掖了被角,又轻声地说了些什么。

    她感到自己脚下一空,便跌落到了一个无底的深坑之中,没有时间的流逝,亦没有任何的声响,只余下白茫茫的一片。

    过了许久,柳长宁才悠悠醒转过来。室内燃着红烛,似乎已是深夜。柳长宁觉得嗓子发干,便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唔”。早已有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又将盛着温水的茶杯递到她的嘴边。

    柳长宁喝了水,才觉得自己真的清醒了过来。她略有些抱歉地一笑:“没想到这一睡便已是晚上了,你不会一直都这样守着我,连午膳和晚膳都不曾吃吧?”

    李正煜目有深意地瞧了瞧她,又随手将她鬓边的一缕湿法捋到了耳后。他的声音暗哑地可怕:“你这一睡,便是三天。这三天里我就这么看着你,一直不敢想,若是你这么一睡便睡过去了,我该如何是好。”

    柳长宁却是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我睡了三天?如今难不成已是初二了?”

    李正煜不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过了许久,他伸出手去抚着柳长宁的手背:“听我的话,这段时间便好好地待在府中可好?”那语调神气更近乎于恳求,仿佛只要一回头,柳长宁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柳长宁低了头:“好,我答允你。”

    她低了头,神情里带着淡淡的忧色。只是那医官究竟是怎么说的,为何这一睡便是三天,她终究要问个清楚。这段时间以来,她早已发现自己越来越渴睡,常常只是发着呆,便一不小心睡了过去。若是……若是……这情况日渐严重下去,会不会哪一天就再也无法醒来了?

    李正煜却是将一份信笺交到她的手上:“在你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我让人去试探了阿伊公主。问她是要信守对鲁尔汗的承诺,在这寂寞空庭里白头到来,还是要冒一冒险,去同心爱之人浪迹天涯。不久前,血手便将她的回信送了回来,女子大抵还是要感性一些。她洋洋洒洒也写上千字,其间态度几番转换,到了最后我才算是明白过来,她还是希望我们能帮上一帮。“

    柳长宁的注意力仿佛一下被牵了过去:“只是天地广阔、人海茫茫,又要到哪里去找那海因斯。便是找到了,两个人隐姓埋名地浪迹天下,又要怎么逃过阿鲁汗的视线?”她忽而想起些什么,一把握在李正煜的腕上:“难不成你是想做出一场天灾**,让阿伊公主成了‘死人’?”

    李正煜感觉到手背上的手指已然恢复到了正常温度,紧绷着的弦终于一松,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看起来你我真是心有灵犀,我不过是刚起了个念头,你便已然猜了出来。若是没个交代,我自然不会冒冒失失地将阿伊公主送出宫去,到时候不但没有帮上忙,反倒真让他们成了亡命鸳鸯。”他见柳长宁一脸期待地瞧着自己,反倒卖起了关子:“你饿不饿,我一早吩咐妮儿煮了粥,又弄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先吃些东西,我们再继续说话好不好?”

    柳长宁却是一撇嘴:“你这是故意的么?每次一说到关键的地方,总是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得先把阿伊公主之事解释清楚了,我才吃东西。”那气鼓鼓的神情,不像是那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女将军,倒像是半大的孩子。

    李正煜无奈,他微微一笑,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如今阿伊公主住的千雪殿是历来供奉太妃的居所,冷静偏僻不说,格局也是局促的很。她又是与那些没事喜欢家长里短的太妃们格格不入,更是搬到了西北角上一处荒无人烟的水阁里住着。若是这喜庆年节,有什么爆竹火星落到了水阁之上,这火势怕是一时半会控制不了。等到人们赶到时,阿伊公主也就成了一具焦尸,看不清真实面目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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