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睁开双眼,从窗户望了出去,果见就见自家哥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而他身边的沈华庭仍旧是一脸沉静,目光专注地看着屋前的湘妃竹。

    “哥哥怎么来了?快进来吧。”曹湘染忙忙起身,吩咐下人将他们迎到外屋,上茶水点心。

    “和广廷在郊外跑了会马,回来听说你病了,就一起过来瞧瞧你。”曹仲扬招呼了身边人一声,径自坐下端了茶盏就喝,一连灌了数盏才停住。

    而同样打马归来片刻不曾歇息过的沈华庭,却依旧面色如旧镇静地坐着,只微微抿了口茶,全然不似曹仲扬那番狼狈。

    曹仲扬平静了下来,端看她面色果然十分憔悴,浓重的黑影在眼眶底下,显得十分没有精力。

    “你不是还要进宫当值么?时辰不早了,快些走吧!”他忽然对着身边的沈华庭说道。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然是正六品下的千牛备身,这样的日子自是要在宫里当值。沈华庭见时辰的确不早,便起身告辞。

    “四姑娘多爱惜身体,保重!”说完径自出去了。

    曹湘染听的心头一跳,让她爱惜身体?这话为什么听来有几分的怪异,莫非他知道了她生病不能进宫的真像?

    曹仲杨却是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元琴知道他是有话要和姑娘说,便识趣地招呼伺候在屋内的丫头们离去。

    “哥哥可是有话要和我说?”连元琴都看出来了,她自然也是早有所觉。

    “织娘……”曹仲扬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复又将目光投向远处,隔了半晌才道,“我今日知道了一件事,似乎和大夫人那三哥有些关系。”

    曹湘染一直静默着等他说话,心知令他难以说出口的必然是些要紧的事,但乍一听闻却还是有些心疑,什么事情会和陆氏的三哥扯上关系?

    但见他面色着实有些异常难看,忽而明了,脱口问道:

    “莫不是那人和父亲上次的事情还有关系?”她知道上次太医的事情一定是陆夫人在搞鬼,她这么想父亲一病不起难保不是想要夺了家产来贴补家用,难道除了这事还有其他的也和她有关?

    曹仲扬沉默着点了点头,目光忧郁地望着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虽也知道那日父亲遇上劫匪一事定然没那么简单,但真的知道了那一丝真相,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受不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和我说啊,还有”曹湘染见他沉默伤心地不说话,不由着急起来,“这是你又是怎么查到的。”

    那时因为她的闺阁中女子不得随便外出,又没有可用的人,只好要求他提自己查处父亲那时遇害的真相,可那时他明确地拒绝过自己,还让她不要凡事想的太多。即然他不会主动地去调查那件事,那么陆氏三哥这事他又如何得知的?

    “我们今日跑马回来,在一家酒楼歇脚,无意间听见了隔壁间有人说话的声音,正是……”他吸了口气,艰难的继续说,“正是上次买凶装扮成劫匪刺杀父亲的事!”

    买凶谋杀?果然是这样,曹湘染一阵愤怒,将一双粉嫩玉手握紧了又放开,反复再三才平复了心境。

    “是哥哥亲耳听见的?那后来呢?”

    曹仲扬有些惭愧:

    “我那时怒急加之跑马之后心气有些急躁,听了他们的谈话就冲动地想与他们理论,幸好广廷及时地拦住了我。”他叹息一声,“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足有十几个人之多,以我们两人之力是绝对占不到便宜……只得先忍耐着,日后再一个个地找他们算账!”

    曹湘染挑眉,又是沈华庭,怎么到哪都有他的事呢?

    “咱们现在势弱,日子还长,总有报仇的机会,只是此事莫要叫父亲母亲知晓。”曹之清一直缠绵病榻,谢氏管理诺大的国公府已是心力交瘁,如果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只会增加他们的负担。

    “嗯。”曹仲扬应下,又坐了一会才离去,临走前叮嘱她好好休息,蓦地说道,“今日我与广廷回来时,好像看见了你屋里的范妈妈,却又没瞧得真切。”

    “是吗?范妈妈替我去买糕点,你们会遇上也是有的。”她讪讪笑了笑,打了个哈哈。

    曹仲扬点点头,径自出了竹涛轩。

    老太太进了宫,府里开祠堂祭祖的事情就要缓一缓,但吃团圆饭和守岁还是照旧。

    席间,陆氏见了盛装出席的曹湘染,很是得意地端着一张笑脸看似关怀地问候:

    “听说织娘今日又病了,这大过年的又是一身病痛真是晦气呢,看来这皇后娘娘的福气倒真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得了的!”

    不然好端端地怎么就又病倒了呢?还受惊担忧呢,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户人家养出来的人,哪像她的雪娘那般从容得体,才能有福气跟着老太太一道面见天颜呢!

    谢氏夫妇二人都不曾说话,只当没有听懂她话中挖苦的深意,在他们看来织娘能够不用进宫才是天大的好事呢。

    曹湘染更是不会理会她,兀自尝了几道自己喜爱的菜肴,称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便早早躲回了竹涛轩。

    范妈妈早就恭候在了院子里,见她回来,便一声不吭地跟着她进了里屋。

    “怎么样?”曹湘染急于想知道自己的作品价值几何,这关乎到她将来自力更生计划的实施,自然十分紧要。

    范妈妈面露喜色,将小匣子自包袱里拿了出来,又将买回的糕点一一摆开,便说道:

    “老奴找了几家绣庄,都说这手艺极好,是难得遇见的精细呢,有一家的掌柜当时就要买下来呢,还想见见……”

    “好,这事只有你我知道,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曹湘染打断了她,捡了一块糕点吃着。

    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问:

    “你今日是否遇见了我哥哥和沈家的四少爷?”

    “没有啊。”范妈妈下意识的回答,忽而又犹豫了一番,“今日下午街上几乎没有人了,到处空荡荡的,老奴只顾着走路,也许……。遇见了二少爷是老奴自己不知罢。”

    曹湘染心中有了数,不再多问,只将一早准备好的银钱递给她:

    “今日守岁,将这些分散给院子里伺候的人,让她们个个都欢喜欢喜。”

    范妈妈捧着一袋子的银钱,高高兴兴地出去不提。

    永城守岁的规矩很多,既要通宵灯不灭,还要每个两个时辰就开个锅,煮上饺子之类的食物一家人围着吃。

    曹家分作两处守在一起吃饺子,大房二房各一处,一直一来都是如此,倒是没什么不妥。直到吃了第三回饺子,才远远听见了脚步声响起。

    谢氏往外看了一眼,道:

    “该是老太太回来了。”话毕,对着曹湘染道,“你且回屋休息去,我与你父亲还要去前头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自宫里回来,指不定会带回一些旨意,他们不得不到前头去候着,即便已经数年不曾带回旨意,待该守的规矩依旧一点不能荒废。

    “好。”曹湘染也不逞强,此刻她着实困倦的厉害,便施了礼匆匆回了自己屋里。

    白浅和白砚也难得的没有睡着,窝在它们临时的狼窝里彼此闹腾的厉害,察觉到她回了屋,都探着头看着它,一副求宝贝求抚慰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今日可给它们喂食了?”曹湘染探手过去将白浅抱在怀里,也不忘在白砚头顶抚摸了一把,问跟着她进屋的元琴和墨棋。

    “喂了,一直都是喂的羊奶……”墨棋正在铺床,闻言回话,只是言语间有些吱吱唔唔。

    “怎么了?”曹湘染察觉到她的犹豫,将白浅放回窝内,又抱了抱白砚,问她。

    “以往奴婢去取羊奶,那边的婆子都是一早就挤好了放在一旁,奴婢只要按时取走就好,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奴婢去的时候那些婆子都不理不睬的,羊奶也没有事先挤好,我问了一声便都……”墨棋边说边看着她的神色,“一个个都道今日过年实在太忙,奴婢只好自己去挤,才发现那养实在瘦的不行,几乎挤不出羊奶了……”

    墨棋回忆到那头消瘦的养,很是为它难过,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被克扣粮草的。

    “有这样的事?”曹湘染挑眉,先前泛起的那一阵浓浓的睡意瞬间消失无踪。

    “今晚反正不能睡下,不如乘着夜色外出逛逛。”说着当真就要往外走去。

    元琴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劝说:

    “姑娘,您不是最怕黑夜了么,此时府里上下虽是张灯结彩,但到底不是白日,您……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尤其是今早太医才说她是因为受惊过度才会病倒,这还没过去一日呢,若是再被什么不干净的吓到,岂不是又要在床上躺上几日了?

    曹湘染微微一笑,将二白都抱在自己怀里,道:

    “没事,有它们陪着我,你们跟着我,还会有什么事情?”又吩咐她将那件貂毛兜帽披风给她围上,全身上下包裹彻底之后才往外走去。

    元琴她们无法,只好替她收拾好,又个自提着灯笼跟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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