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来,雪雁伺候黛玉梳洗,黛玉对镜自照,心里不由甚是惊愕,自己的脸颊本就极瘦削,今日看来,更是憔悴苍白,不见丝毫风采与美好。

    只是几天没留意罢了,不但心境沧桑了,连容颜,似乎也变了很多。

    雪雁拿起胭脂,要给她上妆,黛玉淡淡道:“罢了,罢了,我最不喜抹脂涂粉,强造一分娇艳出来有何用?”

    雪雁只得依言而行,待打点妥当,雪雁便道:“m馆没人看守,正方便我们行事。外面风大,姑娘且在屋子歇歇,我悄悄出去盯着,倘若看到北静王来了,马上回来告诉姑娘。”

    黛玉点头应了,嘱咐她小心,雪雁微笑道:“姑娘放心,我自有分寸。”言罢,拢了拢头发,起身自去了。

    黛玉立在窗下,焦灼地等待着,心情激荡不已,数年来的委屈,今后何去何从,就在于今日奋力一搏了。

    及到了午时,雪雁从外面奔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刚才我躲在草丛里远远瞧见一行人,里面有个身穿紫衣的男子,宝二爷在一旁相陪,很是恭敬,想来必定是那什么北静王了。他们如今去了滴翠亭,姑娘,我们也过去吧。”

    黛玉怔了一怔,终于来了,吸了一口气,方拿起昨日写就的笺纸,颔首道:“我们走吧。”

    一身月白衣衫,素面朝天,淡然而往。

    扶了雪雁的手,匆匆出了m馆,黛玉心中叹息,困在m馆只是半个多月罢了,却已经有度日如年之感了。

    之前一直盼着能脱离樊笼,真到了这一刻,黛玉的心反而从容下来,敛了眉目,一步步往滴翠亭走。

    及到了那里,远远瞧见亭中站着几个人,走得近了,听到有个男声道:“贾府的大观园果然名不虚传,菊花品种也多,本王本不是喜爱花草之人,见了园子里的花草,也不由自主心生怜惜。”

    其声清朗,说话之人立在亭边,眉目瞧得不甚清楚,但其人长身玉立,隐隐有一丝威仪,却非宝玉之俊雅文弱可比。

    黛玉微微勾唇,声音清凌凌仿佛秋霜一般:“能得王爷垂怜,这些花花草草也算有福,只是不知,民女是否能像花草这般有福气,是否能得王爷一顾。”

    一言既出,惊了满亭人,宝玉目瞪口呆,来不及反应,北静王身后的侍卫飞一般拦出来,呵斥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惊王爷的驾,你可知罪?”

    黛玉扬起头,冷笑道:“这话太可笑了,北静王是何等身份,岂是我一个小女子就能惊驾的?”

    侍卫被她的话噎住,瞪着黛玉说不出话来,北静王却轻轻击掌,大笑道:“哪里来的女子,说话真有意思。”一面说,一面走出亭子,又挥手命侍卫退下。

    直到此时,黛玉才看清他的面容,只见他二十多岁年纪,剑眉星目,一身紫色对襟长衫,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度逼人。

    黛玉心中暗喜,这样的男子,定然不会是随波逐流之人,看来今天自己赌对了。

    水溶淡淡含笑,朝黛玉这边望过来,一见之下,心中立刻惊为天人,但见少女盈盈而立,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月白衣衫,仿佛笼罩在烟中雾里,面容秀美绝俗,素面无华,却让人觉得将所有的华贵都比了下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格外苍白憔悴。

    雪雁悄悄瞧了水溶一眼,又回头看着黛玉,心中突然涌起奇怪的慨叹,一个本是年轻得意的王侯,一个原是粉黛翩翩的佳人,却在这样的情景下相见,命运的莫测,叫人无法预料。

    水溶素有谦谦君子之风,但此刻见了如斯佳人,瞬间就失了分寸,看着黛玉呆呆出神,连如何应对都忘记了。

    黛玉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对他的印象登时差了很多,忍耐着行了一礼,口气有些生硬:“民女见过王爷。”

    水溶听了,忙要过来相扶,右手几乎要搭上黛玉的手臂,直到黛玉往旁边避让,方醒悟过来,尴尬收回手,温和道:“不必多礼,你是什么人?”

    黛玉尚未回答,宝玉已经从亭内奔出,开口道:“回王爷,这是草民的表妹,姓林,如今寄住在草民家中。”言罢瞧着黛玉,声音有些不虞:“你怎么出来了?难道没人告诉你今天不能出来吗?竟惊扰了王爷赏花的雅兴,真是……”

    黛玉看也不看他,冷笑道:“正主没说要问罪,你却跑出来出头,也太多事了。素日里你满口都是不在乎权贵之言,与你今天的模样一对比,真叫人觉得可笑。”

    宝玉立刻变了脸色,指着黛玉,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水溶见他们表兄妹失和,心中甚是奇怪,忙打圆场道:“这里的菊花已经看了半天,什么雅兴都尽了,不要紧的。”说着,转头瞧着黛玉,微笑道:“原来是林姑娘,刚才你说想要我一顾,不知是何缘故?”

    黛玉踌躇了须臾,才道:“民女自有民女的道理,请王爷开恩,屏退其他人,听民女一言,民女感激不尽。”言罢,又朝水溶福了一福。

    水溶听了,不由一脸错愕,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此说来,姑娘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罢,依姑娘之言又何妨?”一面说,一面命侍卫退下,又向宝玉道:“既然你表妹有事,不如你依她之言,暂且回避,如何?”

    宝玉皱眉看着黛玉,脸上虽然有些狐疑,但因是水溶开口,到底不敢畏惧,只闷闷颔首应了。雪雁含着担忧,瞥了黛玉一眼,也远远退开了。

    直到众人都回避了,水溶温声道:“姑娘之事,如今可以说了。”

    黛玉颔首,自袖中抽出笺纸,递了过去,凝声道:“我所求之事,都在这两张纸上,王爷一看便知。”

    水溶伸手接了,打开看时,入目处一手簪花字体,秀雅如其人,将自己的出身,贾府挪用了林家五十万两,到头来却一副恩人嘴脸,、以及自己寄居贾府所受的冷待一一尽诉,言辞悲伤婉转,读来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叹息。

    水溶细看良久,看向黛玉的目光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悲悯,慢慢道:“原来姑娘是林如海大人的遗孤,林大人一生忠心,声誉一向很好,本王也有些耳闻。”叹了一口气,旋即又道:“姑娘小小年纪,寄居篱下,人情冷暖都尝遍,实在堪怜。”

    黛玉仰头看着他,眸中光芒流转,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期盼:“民女如今被困贾府,连回乡的愿望都无法实现,王爷既觉得堪怜,是否愿意助民女一臂之力?”

    水溶听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迟疑着道:“姑娘的处境我很同情,但这儿毕竟是姑娘外祖家,清官难断家务事,本王,不,我……实在有些为难。”

    黛玉登时如堕冰窖,眸中光华全无,仰头迫视着水溶:“王爷当真不愿管?当真要看着民女被逼死在此地,是吗?”

    水溶被她眸中深邃的心灰意冷惊住,往后退了一步,才道:“林姑娘这话太过了,到底是血缘至亲,闹不和略生疏些是可能的,如何会做出逼迫之举?姑娘且放宽心,贾府的老太太最是仁厚,等她回心转意了,姑娘的日子立刻就会好过的。”

    黛玉送上来的笺纸,只说了近来贾母让她为妾一事,并没有将近日在m馆受到的冷待写出来,因此水溶满心以为,事情尚且有回旋的余地。

    黛玉凄惶冷笑,几乎要落下泪来:“王爷不信民女的话?民女如今已是度日如年,更荒唐的事情只怕还在后头。”

    她说到这里,心中悲愤难平,看向水溶的目光充满失望,一字字道:“事到如今,何须多言?原是我太天真,以为这个世界黑白分明,以为有些人与众不同,如今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觉。王爷既然不愿施加援手,民女也无法,只能在此地等死,罢了,罢了,罢了。”

    一连三个罢了,显示出她伤心至极,对水溶再不存一丝期念。

    水溶听了,待要解释,却有侍卫奔了过来,匆匆行礼道:“王爷,刚才有人来传讯,宫中收到重要公文,皇上命王爷即刻动身,共商要事。”

    黛玉闻言更无二话,朝水溶略略一福,转身就走。

    水溶看着她单薄倔强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心中怅然若失,几乎要开口叫住她,但顾念着正事要紧,到底没有开口,只叫过侍卫,用心吩咐了两声,方大踏步步出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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