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夜端起茶杯。滑开杯盖。嘴角碰着茶杯边沿。他也不急着饮。抬眼偷偷打量着楚白歌淡然的面容。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笑。喝完茶。他一面将茶杯放回桌上。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宰相曾与我哥哥私下结盟。还险些将沛帝最宠爱的凤妃娘娘嫁给我哥哥。这是裕国的事。小弟本无心过问。只是小弟却万分好奇。沛帝您会如此处置这位宰相呢。是如世人传言。秉公处理。还是顾及凤妃娘娘的身份。从轻发落呢。毕竟于公于私。宰相可都是裕国的叛国贼啊。”

    淳于夜说着。还不忘细细研究着楚白歌的表情。果然如他所料。宰相这件事让楚白歌可谓是焦头烂额了。

    楚白歌这几日正为此事纠结着。他若是从轻处置了叶铭德。百姓不甘;他如若重罚了叶铭德。虽说眼下藤芷烟还沒恢复记忆。记不得自己以前的事。可她哪天要是记起了。他在藤芷烟那里便不好交代。楚白歌执政这么些年。唯有初登基那会。文武百官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所以那段时间他沒少劳心费力过。可这一次他却觉得比初登基那段时间还要棘手。

    见楚白歌蹙起眉头不答他的话。淳于夜觉得这游戏越來越好玩了。他之所以还留在裕国。可不是真如他对外所说。想着沾点凤妃娘娘生辰的喜气。他不过就是想看看这堂堂的裕国帝王会如何处理这个成了其岳丈的宰相。

    犹记得哥哥在裕国那会。他在皇宫里为了拉拢南诏王穆嵩天。他可沒少费工夫。他灌醉了穆卿华。在一个夜里和她上了床。事后。穆卿华免不了害怕。他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管他做什么。旁人只当他是玩玩。加之他有哥哥的宠爱。谁又敢说他半分。但穆卿华不一样。她父亲是南诏王穆嵩天。在隋国乃至整个雍沧大陆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与裕国大将军陆义一起被尊称为大陆上的“黑白双煞”。即为地煞。如此显赫的一个人物自然是将名誉看得很重。自己的女儿竟和小孩子上了床。传出去岂不笑掉大牙。他了解穆嵩天。如此心高气傲的男子。如何能忍受旁人的嘲笑。再者。哥哥当政那么些年。渐渐不如初出茅庐那会头脑灵活了。他随便一说。哥哥就会信了他的话。毕竟在哥哥眼中。他是不懂事的小孩。更是不会懂得男女之亲。到时哥哥怪罪的便只有穆卿华。怪她不守妇道。盛怒之下很可能将她打入冷宫。届时哥哥与穆嵩天的关系也会变得很僵。

    因而不管他和穆卿华上床的事情隐瞒与否。穆嵩天和哥哥的关系也不会再如从前了。他想穆嵩天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横竖结果一样。还不如选择跟他站在一条道上。这样他多少还能保住他穆家的名誉和他女儿的名声。

    穆嵩天是哥哥的岳丈。他一样能制服他;叶铭德是楚白歌的岳丈。他就不信。他在这裕国一天。天下就能平下來。他。就是要唯恐天下不乱。天下越是乱。他的存在感越强。

    淳于夜见楚白歌迟迟不说话。他突地笑出了声:“哈哈。沛帝到底是被小弟吓住了。小弟也只是随口一说。沒曾想沛帝竟当真了。沛帝一世英名。自然会处理好这件事。小弟委实替裕国的百姓多心了。好了。小弟來了裕国这些天。还不曾逛逛这繁华的帝都呢。小弟就不打扰你呢。告辞了。”

    说着。偷瞧着楚白歌。笑得一脸得意地走了出去。

    淳于夜一走。官海就进來了。官海询问道:“皇上。今天的晚膳您是要和凤妃娘娘一起吃么。还是奴才命人给您端进來。”

    楚白歌被淳于夜这么一说。哪里还有心情面对藤芷烟那张脸。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送进來吧。”

    “是。奴才这就去给您备膳。”

    藤芷烟晚膳吃的特别少。觉得很无味。唉。一大桌子菜。一个人坐在那里吃。旁边站着几个人看着。本就觉得不自在。平常还有楚白歌陪着。他又爱捉弄她。所以席间免不了一阵口舌之战。完了之后心情愉快了倒也能吃不少饭。可今日却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吃。真是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撤下剩菜残羹后。藤芷烟又无聊了。若是乌七在就好了。可那日后。乌七竟莫名地消失了。久寻后也不知去向。无聊啊。无聊。

    藤芷烟本想去韶华殿找楚白歌。可心想楚白歌现在可不是隐居山林的医仙了。天下有诸多事需要他忙。她也就不敢多去打扰他。早已深冬时至。天黑的早。她坐在窗边等了会。也不见任何动静。可天倒是黑了。夜里冷得厉害。她在窗边哆嗦了几下。颇为失落地命宫女伺候她梳洗睡下。

    宫女见她躺下了。就熄了灯。关上门在外头候着。藤芷烟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房间。丝毫无半点睡意。突然她隐隐约约看到窗户“嘎吱”一声响了一下。还沒等她反应过來。一个黑影窜到了她床边。她惊恐地叫道:“谁......”

    她还沒说完。嘴巴就被人用手捂住了。那个的手凉得刺骨。她的嘴巴碰到这冰冷的手时。都不由得冷得颤抖了一下。接着她听见耳边是重重的喘气声。她听了好久也不见那个黑影说话。良久。那个黑影似乎在忍着剧痛。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颤抖:“是......我......别出声.......”

    藤芷烟点了点头。那个黑影才放开她的嘴巴。她立刻低呼道:“离曜。”她简直不敢相信离曜竟会闯进皇宫來。

    “娘娘。你怎么了。”门外的宫女许是听见了她刚才惊恐的叫声。所以敲了敲门。正欲进來。藤芷烟连忙冲着门口说道:“沒事。本宫方才做了个噩梦。吓到了。你们继续在外头守着吧。本宫要睡了。”

    “是。娘娘。”

    宫女的话刚落下。面前的离曜突然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屋子里太黑。藤芷烟有些看不清楚。只得蹲下來。小声询问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藤芷烟真是很好奇。这深宫大院里十二个时辰处处有人巡逻。而且戒备森严。他只身一人是如何进來的。甚至进了这里。这里可是楚白歌的寝殿啊。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离曜颤抖着嘴唇。一字一句特别费劲地说道:“我......我只是來看看你。我......我怕再也沒有机会了。”

    藤芷烟这才发现离曜说话底气不足。很虚。而且说话感觉很吃力。她问:“你受伤了。”

    说着。就要去点灯。离曜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那双满是茧的粗糙大手很冰。如同深冬时节的冰雪。冻得刺骨。“沒事。我.....看到你安好就够了。”

    “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药。”说着。藤芷烟掰开他紧握的手指。

    藤芷烟点亮灯。看着满地的血她吓得手都狠狠地抖了一下。瞪大眼睛。咽了下口水。直直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离曜。他虽穿着一件幽黑的袍子。可身上一块块深黑到发红的印子触目惊心。离曜的脸上苍白到沒有半点血色。嘴唇也是一片青紫。她不由得就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娘娘。你沒事吧。”门外的宫女焦急地问着。

    藤芷烟眨了几下眼睛。慌忙地扯下自己床前的帘幔。挡住离曜。然后静站了会。平复自己的心情。再打开门。对守在门口的宫女说:“本宫沒事。本宫被方才那个梦给吓着了。现下心里慌得很。睡不着。你们去给本宫端些热水來。哦。还有毛巾。本宫现在身子还是汗涔涔的。怪不舒服的。想擦拭一下。”

    宫女们皱着眉头狐疑了一下。又朝屋里探了探。藤芷烟立刻将身子挡在她们面前。故作严肃道:“本宫的话你们是不信了。”

    宫女们见藤芷烟板起脸。生气了。于是也不敢太过冒犯。吓得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道:“娘娘息怒。奴婢们也是担心娘娘。奴婢们有罪。不该乱看。求娘娘开恩啊。”

    现下还是离曜的伤势要紧。“算了。起來吧。快去给本宫端热水來。”

    “是。奴婢们这就去。”

    宫女们起身正欲去做事。藤芷烟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她们:“等一下。皇上可曾派人传话过來。说何时回來睡觉。”

    宫女们想了想。才回道:“不曾派人來过。不过晚膳的时候。官公公传话來说皇上政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不能陪娘娘用膳。还说可能今夜就在韶华殿过夜了。”

    藤芷烟松了口气。所幸楚白歌今夜不会回來。不然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安置离曜。藤芷烟冲着宫女们推了推手:“知道了。你们去准备热水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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