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几日过去,且说这日林微大早上起来,照例先带着舒云去给林海夫妇请安,走到书房外时,听说林海已是大清早便出去了,便转了方位往内宅里去看贾敏禁爱坏总裁。

    贾敏身边的大丫鬟冬梅正在廊檐下教几个小丫头子掐花,见林微过来便起身道:“见过微少爷,今儿个却是早呢。”

    林微笑笑,问道:“太太在做什么?”

    冬梅道:“跟方姨娘闲话呢,微少爷只管进去吧。”

    贾敏的身体到底好了起来,林微到时见她竟是在堂屋里坐着,下首坐着的是个打扮的清清丽丽的女子,随意的磕着瓜子,双眸顾盼生华,想来便是那方姨娘了,便听她声音清灵的道:“我们也就罢了,太太这身子到底不好,我看老爷这几日正经是不痛快呢,哪日不往这边来好几遭?连那眉头都没展开过……咦,这便是微哥儿吗?好生俊俏的模样,只是瘦弱了些个。”

    林微眸色微沉看了她一眼,第一次见面就评头论足的,心里已是不悦起来,只面上不动声色,躬身对贾敏施礼道:“微儿见过伯母,今日看着伯母气色倒好。”

    贾敏微微一笑,道:“这两日已是好多了,我看着今儿个天气也不错,正想着一会子叫你姐姐陪着去花园子里走走呢。正好你过来,在这陪着说会子话,一会儿便跟着伯母一起用早饭吧。前儿我得了两匹上好的云锦,想着你有孝在身,挑出来个素淡的给你做了件衫子,用过饭且试试,赶明儿也该上学了。”

    林微听了连忙道谢。

    贾敏这才转脸对身边那女子道:“这便是微哥儿,日日都过来的,你这两日往这边来的少才没见到。他这身子也是刚好,到底不是三五日便能补起来的,不过小孩子火气儿旺,过个一二年就调理过来了。”说至此又转眼看向林微,道,“你姐姐自小身子弱,那日杨知府的太太过来恰带了个食补的药膳方子,我叫人看了倒是极好,正想着给你们各送一个过去呢,每日熬汤喝一回,也不会补得太过,对你们小孩子的身体最是好的,正好你一会儿带了回去剑舞倾城。过两日你上了学必是要辛苦的,也不用日日往这里来立规矩,咱们自己家很不用做这些虚头巴脑的样子,你伯父也不是爱那些的人,有事伯母自会叫人去告诉你,你只管用心念书,将来能有个好前程,便是你对伯父和伯母的一片心了。”

    林微听了便道:“如此,微儿多谢伯母体恤了。”

    那方姨娘见他们母子只管说笑,对她却是不闻不问的,连林微都不给她问个安,也便不再招眼了,起身道了乏便进了西边的套间。

    林微抬眸冷冷的看着她离开,那林黛玉却是踩着点儿一般走了进来,给贾敏请了安便对林微笑道:“你今儿个倒是早。”

    贾敏见了黛玉那表情一下子便柔和下来,拉在身边说笑磋磨了一回,三人一起用过饭,林微才告辞了出来,那母女二人自去赏花不提。

    贾敏对林微一直不冷不热的,内里多有疏离,只面上保持着当家主母的样子,一贯的吃穿用度都是按例来,平时也并不多问,今儿个这是当着外人的面,就想起来做样子了。不过林微心里有数却也不会去多做计较,林海能认他下来已是有心了,如今又给他请先生叫他念书,对他这个从未谋过面的侄子正经不错,内宅里妇人的冷热他自不会往心里去,不过是好了便多亲近些,冷了便离得远些罢了。

    何况贾敏一直无子傍身,说不得看着林微觉得打眼呢,林海又对他事事尽心,只比着亲生的一般对待,怕是换做谁心里都不能舒服的。林微觉得,既然贾敏如此说了,他可以两日过来一次,也不算太过生分,况且贾敏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这也是林海的意思,为着她的身子想这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林微回到外院已是不早了,刚走到东厢的廊檐前便见大管家林忠带着几个丫鬟走了来,对他笑道:“微少爷,西跨院的屋子已是拾掇了出来,一应所用也都备好了,老爷出去前特意叮嘱过,叫你今儿个趁着天气好搬过去呢。她们几个都是我亲自挑出来伺候少爷的,还有小厮们也都选好了,全在那边院子里呢,一会儿便会过来,只是不知道对不对少爷的脾气,你使唤两天若是觉得不得用,跟我交代下再挑好的来便是。”

    林微在几个女孩子身上一一看过,倒是个个伶俐稳重,便道:“多谢林叔费心了,既如此我这便回去拾掇拾掇早些搬过去,伯父大概什么时辰回来?”

    “怕是要过了晌午了。”林忠道,“老爷说今日要见一位重要的人,大早起就出了门子,还叫我跟少爷说一声,今儿个没什么要紧事就别出去,说是下午回来便会让人叫你。”

    林微听了想了想,点头道:“这样的话我便在书房里候着吧,伯父要是叫我,你只让人往那里找我去。”

    林微带着大大小小十几个丫头回了院子,分给他的小厮们也已到了,林微不过住了几日而已,也没有什么要拾掇的,只把随身穿的几件衣服包了,便带了人去了西跨院。想着林海既然亲自吩咐过,又说在外头会客,说不准便是给他寻摸到了先生来,于是叫舒云把贾敏赏下来的衣服拿来换上,看着一群人忙来忙去的整理着分派屋子,便到外头把一众小厮们叫到了跟前。

    林微一一看过去,目光落在一个个头高挑的男孩身上却是乐了,正是那日他来时指点他知府衙门怎么走的那位,便问道:“你叫什么?”

    那小厮也已认出了林微,神色微微愕然,继而陪笑道:“小的叫长安。”

    林微又指了指长安身边的另外一个稍微低一些的,长得却是极齐整,便点头道:“就你俩吧,你俩先跟我来。”

    在这个时候到底没什么好消遣的,林微只能日日泡在林海的书房里搜刮些稀罕的书看,三人一路往林海的外书房走去,又问另外那少年道:“你叫什么?”

    “小的刚进府里不久,如今只是个打杂的,在家里时都混叫我柱子,少爷若是看小的还使唤得,就给小的赏个名儿吧。”那少年道。

    新来的?林微回头细细打量他一眼,看着却是稳重,想了想便道:“既如此,你就叫江南吧,往后你俩就先跟着我听使唤。”

    林微带着长安和江南到书房里清清静静的消遣了半日,直到晌午用过饭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日头渐渐偏过去才有人来说老爷回来了叫他过去呢。

    林微直起身松动松动身子,出来见长安和江南也都准备起来了,打量了他二人几眼便问道:“来看看,爷这身儿齐整不?”

    两人先是愣了下,都没想到林微还有这么一问,于是过来装模作样的给他整整衣领捋捋衣襟,江南便道:“很是齐整呢,爷只管去吧。”

    林微来到正堂外,隔着门帘便听到里头有人在说笑,门口的小厮见了他便忙打起帘子,扬声道:“微少爷过来了。”

    林微进了门并不胡乱打量,只眼角余光看到客位上坐着个年轻男子在喝茶,便走到林海跟前问礼,林海点点头道:“微儿,去见过先生。”

    果然是。

    林微转身走到那人面前,这才抬起头来,不过刹那却是呆住了。

    眼前之人一袭月白色长袍,腰束檀色暗绣穗花玉带,腰侧缀着一枚莹润的双龙戏珠青玉佩,身量修长体薄腰纤,水眸点星飞眉若黛,举止隽雅贵气天成。

    男子悠然扬起眸来,对着林微斜斜勾起一个唇角,惫懒一笑。

    林微只觉得一阵齿冷,强自镇定的对他恭敬施礼,躬身道:“林微拜见先生。”

    男子并不作答,待林微顿了数息方虚抬了下手,声线清冷的道:“好了,抬起头给先生看看,嗯,看着就是个有出息的。你伯父说你只学过启蒙,四书五经的都不曾念过,如此我就简单的考校你一番,先背一遍《弟子规》吧。”

    林海:“……”

    林海并不曾想过会把这位主请来,只是他想着林微到底不小了也不能耽搁太久,这几日自己便多处打问也托相交不错的友人一道寻访,想着到底问寻的人多了说不得便能遇到合适的。竟不想那杨知府日前便跟他说,这位爷偶然听说了此事便极有兴致的自荐要来,两人自然都不敢说什么,林海这才一大早的便奉了重礼往知府府上去了一趟。

    林海觉得这位爷之所以毛遂自荐,该是因着自己好歹考出来个探花,所以便说林微虽然四书五经尚未习学,然而启蒙还是不错的,自从来了扬州极少出门,一日日的在书房里钻着。想着说的好听点,好歹先把人哄骗了来,机遇难求嘛,到这时林微便是功课上叫他失望,看着机灵又敏慧说不准也就含混的答应了。

    却说这是哪一位?

    便是前头在姑苏时,与林微在大街上撞了个满怀的男人——当今皇上的亲叔叔,睿亲王徒晏,表字青禾。

    这徒晏虽然刚二十出头,在朝堂上名声也不大好,脾性懒散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不说今上了便是上皇都拿他极是头疼的。然而此人却是有一个优点,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尤其是天文地理无能出其右者。自上皇主位以来福建沿海一带倭寇便一直猖獗,当地军民整整与之抗争了二十多年,攻则退撤则来真真叫当政者伤透了脑筋,直到在上皇退位前两年才放了徒晏过去,而这位主送了当今最大的一份礼便是两座倭寇海岛,可谓是上得战场下得朝堂。

    林海觉得他应该引了徒晏问点别的,刚咳了一声想要打个花呼哨,却听得林微那稍显稚嫩的声音已是响了起来:“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林微一边默背一边暗暗侥幸,这也幸亏是《弟子规》,若是要叫他背百家姓,估计他这次要现眼大了。

    林微一口气背诵下来,停下来后堂屋里已是落针可闻,这二人都是知道他底细的,徒晏记着那一摸之仇本是故意寻衅,却都不曾想到他竟真的默了出来。

    徒晏脸上微微显出愕然之色,瞥眼去看林海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便含混道:“记的倒是清楚,可能释解一二?”

    这么小心眼的先生啊,却不知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了,然而林微不知这人底细,林海对他又这般恭敬,大清早的亲自去请了来坐馆,想着到底不能因着那点小事便推了,倒叫林海对他相看偏颇。于是只得又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再尽量白话的解译了一番,才终于被放过了。

    徒晏点点头,满意的对林海笑道:“讲解的却是不错,如海兄教导有方啊。”

    林海暗暗舒口气,知道这是应下了,也便笑道:“愧不敢当,微儿刚到府上不过几日,衙门里又不得清闲,实在不曾指点过他,不过是任他自己看书罢了。”

    林微暗暗打量着徒晏,总觉得这人便是冲着他来的,然而他身无长物家徒四壁,实在没有值得惦记的东西。而此人竟跟了他一路从姑苏到维扬,还能找到林海府上来,实在惊悚。看他一身锦衣气派不俗,到底惦记着他什么?

    徒晏又随口问了林微几个问题,便大度的挥挥手叫他可以退下了,只道:“明儿个早些起来,以后便跟着我念书吧,过得几年再考个探花出来,你们家也便算得上一门清贵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像,林微暗暗去看林海,见他竟是毫无反应,便躬身告扰退了出来,至此已是满心狐疑了。这人身份只怕不简单,林海乃是朝中重臣,而他那口气丝毫没有顾忌,年纪轻轻的便骄横至此,定是非富即贵,怕是日后再没人能给他做主了,这好日子真是到了头了。

    林微觉得当日真是手贱呢才去招惹他,弄得这都找上门来了,不至于以后叫他负责吧?其实……负责也是可以的,等他长大了再好生的调=教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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