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个场合不管是谁,提到算账总得等到“秋后”才成,于是两人默契的向下走去,那边先行一步的江离辟已经满脸不敢置信的站在了何氏的面前:

    “这、这——怎么可能?”

    虽有李一带着,何氏仍有些气喘吁吁,然而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经她断断续续的讲述后神情呆滞的模样,面上仍透出些许怜惜:“所以,老婆子我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却可以确定,秀兰定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他在那之前才来看过我们,而且,那个时候他的剑上就已经没有剑穗了。”

    他此言一出,江离辟也是满脸迷惑:“什么剑穗?”

    何氏有些惊讶,但还是道:“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啊!”说着看向李一,“小伙子,他这——”

    “是我们没说清楚。”不等李一回答,叶阳驰便笑眯眯的接过话头,望着江离辟意味深长的道:“你说是吧?”

    对上那副寓意深远的表情,江离辟莫名便觉得一阵困窘感翻涌上来,连带着握剑的手都紧了紧。但他并未回答叶阳驰的问话,只是固执的望着何氏:“但有人告诉我,凶手就是他们!”他心中此时各种情绪翻涌,一时觉得村长夫人的话语可信,一时又认为她是被邪剑派的人威逼蛊惑,才会来做伪证。两种想法在脑海中反复变化,然而到了最后,却都因为叶阳驰刚刚那句话打乱了节奏。

    何氏微讶,看了眼对面的叶阳驰,又看看邑修澜,后者向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并未多言。老妇人也只是望了一眼,便又转向江离辟:“是谁说的?”

    江离辟微一犹豫,便道:“刘三儿。”

    刘三儿便是之前邑驰二人调查出的那个来自蓝山集找江离辟的所谓“故人”。显然身为村长夫人,何氏也是知道他的,闻言一怔,道:“他?他怎么对你说的?”

    江离辟神色阴郁:“他原本也属于邪剑派,这件事是他从他的朋友那里了解到的,他的朋友参与了屠杀村民的恶行,曾告诉他说,这件事是门主亲自策划,并亲自参与,而且——”他说着半转过身,盯着邑修澜的目光犀利:“那日我说邪剑派屠杀我家乡村民,你并未否认!”

    叶阳驰张了张嘴,正待辩驳,江离辟却先一步开口:“你休要再用什么‘未承认便是否认’之类的话来搪塞于我!你们敢拍着胸脯发誓,这件事不是邪剑派中人所为?!”

    这一点邑驰二人还真没办法拍着胸脯保证,但如此地图炮未免太过武断,叶阳驰不满道:“邪剑派是邪剑派,邑修澜是邑修澜,但我现在看到的,却是你一口咬定邑修澜是凶手!”

    “难道他不是?!”

    “这——”

    “你没话说了吧!”看着两人词穷的模样,江离辟冷笑一声,心中却莫名其妙浮现出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来,他深吸了口气,对何氏道:“您看!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承认了吧!婶子,他们之前根本就是想花言巧语欺骗你,让你来劝说我!”

    “哎!小江娃儿,你先别急!”出乎他意料的,何氏忽然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少年仍显稚嫩的肩膀:“这件事——来之前这位叶小兄弟和李兄弟都跟我说了,实在是一言难尽啊!就像叶小兄弟之前所说,你们现在最该做的,还是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谈。”

    她一口一个“叶小兄弟”,难得叶阳驰竟无丝毫恼火的神色,大概这也算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别人叫错他的姓氏时还如此开心,简直可谓是满面笑容的点头对江离辟道:“不错!你一味认定凶手是阿澜,根本就是过于武断了,有本事咱们对簿公堂啊!”

    何氏大惊:“要、要见官??”

    易澜、江离辟:“……”

    ******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去见官的,再度滥用成语的某人心虚的将话题带离开来,总算说服江离辟这个中二少年和他们一起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理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次有何氏在其中周旋,双方的火药味儿多少消减了些,面对长辈,江离辟就算再多不满也不会发火,更何况他此时心绪正乱,连面前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大仇人都拿不准了,自然也不会像先前那般才说两句便拔剑相向。

    至于商讨地点,从就近原则上来看,显然上善观用来给弟子关禁闭的那个山洞很不错。熟门熟路,也算故地重游了。

    此时并非冬日,方入秋,天气还是十分闷热的,山洞中较之外面反而比较凉爽,一行五人分两侧对坐,江离辟先一步请何氏坐到自己这边,以免对方耍诈,还警告般瞪了一眼李一。后者面色丝毫不变,径自在剑主旁边坐下,那副淡定的态度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也算是邑修澜师徒二人自变故之后第一次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话,也因为有何氏作证,叶阳驰便将之前他们所发现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包括先前因担心江离辟误会,特地命暗部将发现的线索——那条剑穗取回来之事。

    这些之前他曾对何氏粗略提起过,此时当着江离辟的面详细讲来,自然更加真实毫无夸大。他仗着早已知晓事情的全部线索,自然讲述的很是详尽,甚至有些事情连邑修澜都不知道。如此这般长篇大论之后,江离辟从初时冷笑连连到后来满脸沉思,眼中神色愈见动摇。

    “事情就是这样,不管你信与不信,能拿出来的证据我们都拿出来了。”讲述告一段落后,叶阳驰深吸了口气,左手向下斜倚在邑修澜的身上,没精打采的掀了掀眼皮儿,看样子刚才一番讲述耗费了他大量心力,此时不免有些精神不济。

    江离辟沉默许久,许是因为何氏证词在先,对于叶阳驰所言他已经信了大半,然而:“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望着面前面色苍白的青年,挣扎着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

    叶阳驰白着脸色缩了缩左手:“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路子。倒是你,还固执己见吗?”

    江离辟抿起唇,神色阴晴不定,半晌后,他忽然站起身来,当着面露戒备之色的李一面前单膝跪地,面向邑修澜道:“……是我之前莽撞,偏听一言。然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真如你所言,江离辟定当前往邪剑派负荆请罪!”

    言罢他霍地站起身,大步便向外走。

    “站住。”他才走出两步,之前一直未曾插言的邑修澜忽然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满是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江离辟的脚步当即顿了顿。

    “此事查明,你也不必来了。”邑修澜缓缓抚着叶阳驰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因为后者依靠着他的姿势不能站起身,故而只是抬了抬眼皮儿,“邑某不才,你这样的弟子,邪剑派容不得。”

    “……”江离辟默默的站了数息,最终道了句:“烦劳好生照料何婶。”随后便大步离开了。少年脊背挺得笔直,直的近乎僵硬,仿佛经此一役,一夜之间他便从天真的少年长大成人,肩膀也压上了成人所特有的责任感。

    何氏并非江湖中人,初时并未明白邑修澜与江离辟对话中的含义,只是对着江离辟离去的背影叫了几声,诧异道:“这、这……秀兰啊,他这是?”

    邑修澜垂下眼,漫不经心般卷起叶阳驰的头发:“自己选的路就要走下去,何婶休要再问。”

    何氏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高来高去的本事大得很,说话也尽是些常人难懂的!罢了,总算老婆子这次不负所托,不过,”她说着转过头来,神色郑重的看着邑驰二人,原本坚毅的神色终添了点悲戚:“虽说生死有命,但我老婆子还是想厚着脸皮求一求你们,那……”

    邑修澜抬起另一只手下压,阻止了何氏接下来的话语:“您放心,该讨回的公道定会讨回。此事暂时到此,李一,带何婶下去罢!”

    “是。”李一恭敬的应了一声,走到何氏身边。何氏茫然的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但该说的不该说的,路上她早已对李一叶阳驰絮叨许久,此时看着叶阳驰苍白的面色,剩下的话语便生生咽了下去,轻叹口气便跟着李一离开了。

    山洞中一时间就剩下邑修澜和叶阳驰两个人,片刻后后者轻笑一声:“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邑修澜松开青年的发尾,顺势揽着他的肩膀用力:“歇一会儿吧!”

    叶阳驰翘起嘴角:“没事,早点回家我也安心,这里虽然不陌生,但——到底是老对头的地盘,万一对方跑上来,便是想休息也休息不好。”说着便转了个身,有些吃力的坐起身体。

    肩膀忽然被按住,一股大小适中的力道推着他站直。叶阳驰笑了笑,有些别扭的伸出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果然身体没好就出门有点要命,这一松懈下来,好像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了。”

    邑修澜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手却温柔的半扶半抱着他走出山洞:“知道还乱跑。”

    “心疼你么!”此言一出,叶阳驰自己却先忍不住轻笑,眼见面前之人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越发觉得心满意足,干脆放软了身体将大半边重量倚在他的身上。

    只是邑修澜注意不到的角落,青年悄悄眯起眼扫了下自己左边的衣袖,入目所见让他面色一白,随后就他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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