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耘原本侯在外殿,不过才一会子,便见圣上身旁侍的小太监进来,先行了个礼,说道:“国公大人,圣上宣您进殿。”

    顾耘便将身上戴的一块玉佩摘下,丢给那小太监,又问道:“今日圣上心情瞧着如何?”小太监接了玉佩放在袖内,笑嘻嘻的说道:“中午接了两广的折子,今秋粮食丰收,圣心大悦。”

    那顾耘笑了笑,便随着小太监一道进了内殿,守在殿门处的另一小太监见了顾耘,朝内喊道:“安国公大人觐见!”

    随后,顾耘踏进内殿,只见圣上正穿了一件寻常衣裳坐在龙案前批本,一旁宫女正在后面打扇,顾耘上前先行了君臣之礼,圣上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写了几行字,这才放下手中御笔,问道:“起罢,你倒会挑时候,这个时候进宫,不知是甚么事要回,朕这里还有一大堆奏折未批呢。”

    顾耘告了一个罪,方才正色说道:“臣深知圣上政务繁忙,若不是一件紧要事要回禀,臣也不会此刻进宫打搅。”

    圣上便起身指着顾耘笑骂道:“你这小子,不在京里几年,性子越发沉闷了,跟个老学究似的,也难怪宗室里的姑娘不愿亲近你,需叫中宫那里赶快给你寻一个媳妇儿才是。”说罢,他走了下来,也不问顾耘是何事要奏,只打发外面小太监送些点心过来,并对顾耘说道:“坐了这么会子肚子也空了,陪朕用些点心罢。”

    顾耘岂有拒绝之理,一时,小太监上了六七碟小菜并糕点来,又上了两碗红稻米粥来,君臣两人洗了手,一道用了几块点心,圣上又吃了几口粥便放下箸来,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顾耘见圣上吃完,亦跟着放下碗筷,一旁自有小太监收拾了残席,又有宫女上前伺侯着洗漱。

    罢后,宫女上了茶来,圣上吃了几口,这才抬眉问道:“你有何事偏赶着这会子来奏?”顾耘便一言不发的拿出奏本,双手递给圣上,圣上直接拿了过来,随意扫了几眼,便合上放到一旁的桌上,只看着顾耘笑道:“这薛谦比我底下正经使唤的人还中用呢。”

    顾耘见此,便对圣上严肃说道:“普天之下,哪个不是圣上使唤的人?”圣上一怔,眯眼看了顾耘半晌,方微笑着说:“我才刚说你像个老学究,不想你这混帐不知甚么时候又学了这些溜须拍马的本事来?”

    顾耘见此越发恭敬的说道:“臣所言句句属实,那薛谦便是有几分本事,也是圣上给他的。”圣上便拍了拍手中的折子,对顾耘朗声说道:“见了薛谦告诉他一句,今日之事朕承了他的情,朕是明理之人,他那亲戚之事与他不相干。”顾耘见圣上此言,是要保下薛家的,便放下心来,又圣上笑着说道:“圣上此言实在抬举他了,圣上若瞧他还有些用处,留用便是,不提这回,单说如今户部下头四家皇商,单他家是最得力的。”

    圣上想了想,对顾耘说:“你说的很是,倒是我先前想左了,他们常年行商之人,甚么人没见过?有些事只怕比朕这里还灵通,日后再寻着甚么时机,给他个正经差事,到底比他那江政同司的职务要强些,也算是全了他一片忠君之心。”

    顾耘听后,便笑着说:“圣上肯用他,便是他的造化。”圣上正在吃茶,听了顾耘的话,便望着他笑道:“我倒忘了,你向来是个不愿多事之人,此次专程来替他跑这一趟,只怕还是因旧年在缅甸国与他家有些交情罢?”顾耘便回了一笑,他会帮薛谦,一是因今日事于他百利无一害,二则缅甸国之事也靠他家,顾耘才能办妥了皇差,此时听圣上之言,便慢悠悠的回道:“他家还算本份,难得是那薛谦又是个明白人。”

    圣上便不再与他提起薛家,转而又提起顾耘婚事,他说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的,府里又没个当家主母,也不知你到底在寻摸甚么,趁早瞧瞧京中有那可心的女孩儿,告诉朕,朕给你赐婚。”顾耘听后心中微微一凛,起身向圣上一拜,无奈的说道:“我这样的名声,只怕人不肯轻易将女儿许给我,臣也别耽误那好人家的女孩才是,横竖一个人过也很自在。”

    圣上听后,将眼一瞪,虽说自顾耘自长大出宫后,他们甥舅不似小时那般亲厚,只到底是亲外甥,哪里肯容他看轻了自己,于是便斥责道:“你这孽障说的甚么浑话?你的身份何其尊贵?你看上谁家女孩,人家家里只有感激的份,便是当朝一品大员家的女儿,只要你看得上,朕便给你指婚,再者因你迟迟不定人家,前日太后还叫了中宫过去,怪她对你终身大事不上心,另一则,你到如今还不曾留下点血脉,便是日后死了,我看你如何有颜面去见长公主跟驸马两人。”

    顾耘一张黑脸被说的讪讪的,便喊了一句;“舅舅,我不急!”圣上猛然听了他的称呼心中一怔,自顾耘长大后,碍于君臣之礼,这称呼他便喊的少了,圣上摇摇头,说道:“你不急,朕跟老祖宗都替你顾家急呢,你若是没有喜欢的,朕便从今年的贵女里给你指婚,日后你们过得好不好,也别来怪朕。”

    顾耘心知此次后宫大选,若是他再不定亲,圣上只怕真要自贵女里给他指婚了,那顾耘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心知以他如今身份,圣上并不乐意他与朝中大臣结亲,今年贵女里个个都是身份尊贵的,只那薛宝钗身份略低下,且他先前倒与她有数面之缘,更何况人家已向自己求了亲,索性便定下她,于是便思索一番,抬头对圣上说道:“若实在要指婚,就请圣上将薛谦之女赐给臣罢了。”

    圣上面上不露声色,却心道这外甥竟与自己想到一处了,他虽心中早有意将薛谦之女指给顾耘,只是此刻却故意皱着眉头说道:“薛谦之女?只怕身份略低了些罢,想来太后也看不上眼呢。”顾耘便一脸正色说道:“本来便是续弦,那身份也不宜越过前两位去,再者,先前薛谦之女我见过几回,那姑娘行事规矩都算齐整,如今明面儿上能过得去便是,至于太后娘娘那里,臣去劝说便是了。”听他如此说,圣上这才松了眉头,说道:“你说的也有理,你既是已见过她,那便定下来,待明儿三选,便下旨赐婚,你再去回府打点打点,也好早些将她迎娶进门。”

    那顾耘此刻只有谢恩,又心道;替薛谦跑一趟腿,竟将她女儿定了下来,也不知薛谦听后作何感想,圣上又与他说了会子话,便对顾耘说道:“你今日定下了合意人儿,也该去说给老祖宗听听,这几日她身子不自在,也叫她知道了欢喜欢喜。”顾耘应了一声,便退出太元殿。

    出了太元殿,顾耘径直往太后宫里去了,待太后宫里的嬷嬷将他宣进殿后,顾耘便进了内室,只进临窗的炕上,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正在捡佛豆,看着六七十岁的年龄,身穿了一件鸦青色直领锦衣,面容详和,通身的富贵之气,此人自然便是对当今皇太后,她了见顾耘进来,丢下手里的佛豆,笑着说道:“耘哥儿来了。”

    顾耘上前行了一礼,嘴里说道:“给老祖宗请安。”太后便笑眯眯的招招手叫顾耘炕上坐,顾耘便依言坐了下来,又对太后说;“今日外头凉快的很,老祖宗怎的一个人闷在屋里,叫嬷嬷们陪着出去走走散散心才是。”那皇太后便看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这没心肝的孩子,只怕忘了今日是甚么日子罢。”

    今日正是顾耘生母长乐大公主的生辰,顾耘又岂会忘记,皇太后一生只得这一个嫡女,生时爱若掌上明珠,又亲自挑得顾驸马,原想许她一世平安富贵,哪知世事无常,公主与驸马两人早亡,单留下顾耘一人,太后又怜惜他幼失怙恃,亲自抚养他长大成人,因此顾耘对太后极为亲近,自回了京里,时常进宫与她说话解闷。顾耘低头帮着皇太后一起捡佛豆,又说道:“孙儿怎会忘记,今日是母亲殿下的生辰,晨起时孙儿便先于母亲上了香,又吃的斋饭。”皇太后听了,脸上这才带了笑道:“你这孩子果然是个孝顺的,今日留下,陪我用膳。”

    顾耘应下,又对皇太后说道:“今日进宫,孙儿求圣上指了人家,这番过来也是说给老祖宗听的。”太后听了,果然喜笑颜开,往日她时常与顾耘提起续弦之事,只顾耘却总是不肯轻易答应,今日竟主动去求了亲事,便欢喜的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快说给哀家听听。”顾耘便笑着说;“只怕老祖宗不认识她家,她父亲是江政同司薛谦,在户部挂了皇商一职,今年入宫选的贵女,如今十五岁的年龄,相貌品格都是极好的。”

    皇太后听了顾耘所说,果然满心的不悦,深觉薛宝钗身份配不上顾耘,她看着顾耘问道:“今年新觐的贵女十来个,怎的偏偏就挑中这样的人家,这如何能配给你做正室夫人,这薛贵女是你自己挑中的,还是圣上指给你的?”

    顾耘在外如何严肃,此刻见皇太后有些发恼,也只得陪着笑,说道:“今日进宫面圣,圣上提起孙儿婚事来,孙儿这才自己求的薛贵女。”

    太后听了,便又道:“圣上便不曾说过甚么?”顾耘便笑着说:“圣上原先也嫌她家身份略低,只是老祖宗不知,这女子我原先见过,是个出挑的,虽说她身份不够,然则这是孙儿三娶了,那身份太高的,到底也不太像话,再者,今年她及笄礼是我去做的主持,那日我留意了,她命格属金,又是属马的,那年有个道士不是说过么,孙儿这孤命,需一个属马的金命才能相宜。“

    太后见此,果然听进去了,这些年她虽不大外出,只是这顾耘婚事是她头一等牵挂的,旧年时又曾有个道士说要找那属马的金命女子,她原先也是半信半疑,那顾耘先前的两房正室并不曾按道士所说去寻的,果然都不过一年半载便去了,又不曾留下一男半女,眼见顾耘如今二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孤零零一个,太后越发怕是应了道士之言,这几年便一直留意这属马的金命女子,却到底没有寻着好的,不想今日顾耘所求的女子刚好便是,因此便连忙问薛谦:”你说的果然是真的?那女子真是个属马的金命?“顾耘笑着回道:”这话孙儿如何敢瞒你,不信老祖宗明儿拿了她的八字去合,只怕是再合适不过的。“太后听了,笑骂一句;“你这猴儿,才刚刚求了人家就已经想到八字去了,真真是不害臊。”

    顾耘自然又陪笑几句,皇太后听说薛宝钗正是与顾耘相配的命格儿,此刻连人还不曾见着,便对薛宝钗已十分满意起来,又说道:“明儿我还需寻机叫中宫带了这些贵女来我瞧瞧,连你也赞她,只怕真是个十分好的女子。”顾耘便笑着说道:“孙儿哪里能比老祖宗的眼力,等明儿瞧见了她,老祖宗也替孙儿掌掌眼,若果然满意,也可时时召见她来陪您说话。”皇太后便笑眯眯的说道:“既是你挑中的,那必定是好的。”

    顾耘这里哄住了皇太后,只那储秀宫的宝钗近日身子却大为不妥,自她被中宫下令罚了禁闭之后,隔日便有些发烧作热,又伴有咳嗽气喘之症,莺儿暗暗瞧着,这竟像是热症犯了,只是这几年宝钗身子调理的好,那病自然也发得少,便是一年偶尔有几回,也是春冬之季,且在家中吃一颗冷香丸便是,然而当日进宫之时不曾考虑得如此周全,那冷香丸并不曾带进来,头两日宝钗还能撑住,到第三日宝钗越发连膳食也不能用下,莺儿这才慌了,急忙忙的去寻了李嬷嬷来。

    作者有话要说:哎,这顾耘也是满身的心眼儿啊,话说,红楼梦中和尚道士什么的最不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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