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见姜嬷嬷去了,自己走到赵姨娘处,见周姨娘也在这里玩笑,他便陪着说笑一回,又告诉赵姨娘明日贾琮、贾兰要往翠芳院玩去。赵姨娘一听便皱了眉,待要不叫让人去,她亦知自家哥哥侄子也不好拦的,故只好嘱咐仔细些。贾环便答应了,又说笑几句,赵姨娘便撵他去睡。

    贾环告退出来,回到东小院见樱桃她们还未回来,也便不等她们,因命小丫头打水来,自己洗漱了。一时姜嬷嬷回来,说严卓严立两个已骑了马往东小院去了。贾环听了也就放了心,自向枕上一夜安眠。

    转日,贾环因昨夜晚睡,起来迟了。披了衣裳出来,见樱桃等也是才起来,个个哈欠连天。因笑道:“你们昨晚哪里闹去了?一个个都不会来,我要传话都没有人。”樱桃等见贾环起了,忙笑道:“昨晚我们办大事去了!听我们告诉你!”说着拉了贾环进里屋。

    樱桃便道:“昨晚在席上伺候你和兰哥儿喝茶,听见兰哥儿非要去翠芳院玩。我们几个只觉奇怪,这院子有了非止一日了,怎么早不说拜访,这会子又想起来要去?因此我们下来了,便想着去探问探问缘故。”贾环一听,忙问道:“可探听出什么?”樱桃便笑道:“不探探再也想不到的。原来李亲家太太的一个兄弟在京里,现在礼部当官儿。听得说这一个年间,在好几家的宴席上遇见楚先生领着你同坐。又见好些大人并老先生,与你似是极熟的。因此上回李亲家太太并两个姑娘往她兄弟家去住几日,便当个新鲜事说给李太太听。”

    葡萄道:“李太太听了,回来也就学给大奶奶听。李太太不知就里,还问大奶奶,为何不让兰哥儿也出去见见人,长长见识。又说这会子多认得些人,将来兰哥儿考学的时候自有好处。大奶奶听了,也就留了心。便吩咐兰哥儿,说兰哥儿一向在学里,只知自己苦学,也没有个进益。环爷学问好,又有好先生,让兰哥儿常向环爷请教。也当常往外面房子去拜访,或者遇着楚状元给环哥儿讲学,也能听一听,比旁的老师都强。”

    榆荚接着道:“兰哥儿起初还不大乐意,说有凿壁偷光的,没听说有蹭先生的。这么明摆着攀龙附骥,便是环爷不好说什么,楚状元岂能喜欢。说是等老爷回来再议的好。大奶奶就说,又不是就要认真拜先生了。不过是常跟环爷谈论谈论学问,有个促进。再请楚状元指点指点,更好了。若是正经拜师,自然是等老爷回来,亲往楚府去说才是。”

    贾环听她们一个一个的说的如此细致,也不说李纨、贾兰如何,先就笑道:“你们打听的倒仔细!都是哪里听来的?”葡萄道:“这有什么,那些个太太奶奶爷们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端茶倒水、拿东递西的,哪个不听见一句半句的。引着她们说就是了。”贾环听了,又笑又叹,道:“可惜了你们几个生不逢时,要不然都是当国安的料啊!”榆荚忙道:“什么国安家安的!让人这么背地里这么算计,环爷还笑得出呢!还不紧着想个法子,趁早让他们打消了这个想头!”

    贾环便笑道:“他们既是冲着我先生去的,我倒放心了。他们想的虽好,只是指点不指点,拜师不拜师,也不是他们说了便准的。我先生比这满府里的人加起来都还精明呢,只怕他们未必有那个本事哄我先生喜欢。”樱桃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跟兰哥儿到底是叔侄俩,到了外头人都当是一家的。兰哥儿这么莽莽撞撞的凑上去,若惹得楚先生不快,岂不连累了你?更何况兰哥儿必是要托着你才能得见楚先生,万一楚先生当是你有意引了去的,可怎么好?”

    贾环道:“这不妨。我先生一向待我就好。这回从南边回来见我功课好,更喜欢了。说不得我把脸皮放厚些,跟他实说,他自然有主张。”樱桃等听说也就罢了。只榆荚嘀咕道:“瞧大奶奶平日不念声不念语佛爷似的,谁知也是个‘阳山吃草、阴山拉屎’的!”众人听了都笑了。樱桃葡萄又将榆荚好一通教训。

    说完了话,樱桃等伺候贾环梳洗吃饭。正用漱口茶,贾琮贾兰便进来了。贾环请他们坐,他们两个兴兴头头的,也不坐,只催贾环快走。贾环只好收拾了,领着他们出了贾府。严卓严立一清早便赶了回来,这会儿早来伺候。二人扶贾环上马时,悄悄在贾环耳边道收拾妥当。贾环听了,自然安心,同琮、兰两个一路说笑,来至翠芳院,先引着二人厅上坐了献茶。

    贾琮、贾兰也不耐烦吃茶,拉着贾环要逛逛他这宅子,贾环只好领着他们里外略瞧瞧。昨夜这翠芳院里人皆未睡,将个院子收拾的溜干净。一间一间的屋子皆如雪洞一般,户室幽静,陈设朴素,里面一个玩器也无,就只一架子一架子的书。贾琮本是来玩耍的,见这里竟是这样,登时便没了兴头。

    贾兰见了这里许多书倒是喜欢,一面口中赞道:“环三叔这里书倒不少。”一面向架上随手拣了一本翻看。因见其上眉批夹批无数,不由吃惊。放下这个,又拣了一本,竟还是这样。如是者三,贾兰心里大感钦佩。他素日在家学里,先生时常夸他勤勉好学,他自觉也算是用功的了。如今只瞧这几本书,便可知自己实在坐井观天了。又想着难怪人家□岁便中了贡生,可不是白来的。自己平日里还高自期许,实在是坐井观天了。

    贾兰这么一想,倒将来此之先那些个心思放下了,只跟贾环认真谈论起书字文章来。贾环见他愿意老实坐着说话,自然无不奉陪。两人便高谈阔论起来。贾琮在一旁坐着,见他们两个竟谈起学问来。强忍了一刻,听了两耳朵不明不白的话。因实在耐不得了,站起来只说出去略走走就来。贾环顾着一头,顾不了另一头。故忙打个眼色,游冬领会,忙跟着出去。

    贾琮在翠芳院里闲逛许久,也没寻出什么有趣的。倒是瞧见内院几处屋子上着锁,随口问了一句。游冬只道那都是堆放杂物、旧家具的屋子。贾琮听了也不在意。一时逛完了,回去一瞧,见贾环贾兰两个还说个没玩,不免大觉丧气。坐回去又听了一回,趁着二人歇口气的功夫,连忙说要回家。

    贾环只当慢待了他,他心里不快,忙出言挽留,让他们吃了饭再去,贾琮只是不肯。贾兰这会子倒想起尚未见过楚适,只是平白无故的,不好开口。贾琮又执意要走,贾环苦留不住,只好依着他。三人上马回了贾府去了。

    因第二日是正月十七,贾家族人皆往宁国府行礼,祀祖毕,掩宗祠,收影像。至此岁朝祭祀大典已完,贾环仍就回翠芳院去了。因李纨仍旧不舍先时那念头,贾兰又喜欢跟贾环聚谈,故虽贾琮死活不肯再来,他自己也寻到翠芳院来和贾环说话。这回他倒是记得跟贾环说想拜见楚适,请教请教。

    可惜,楚适自上回在苏诚府上新认识许多人,这两日接连被请去赴席,并不在家。贾环虽明知道,到底还是领着贾兰走了一趟。贾兰听说楚适不在家,也只好罢了。

    未几,朝廷开印,楚适照旧每日上朝。贾兰仍旧时不时来访,每来只跟贾环说话,倒不大提楚适了。贾环哪里知道贾兰是奔着他来的,因见他这样,心里好生钦佩,只道贾兰好耐得下性子,为的楚适不惜耗时费力亲近自己,真是钓鱼一把好手。

    只是这么一来,贾环可就难受了。翠芳院这里多少他的机密,林如海留的东西,他平日与怀瑾却思来往书信,跟赵国基、陶宝、凌波庄等处联系,都系在此处,若一个不慎让外人知晓了,却都是大麻烦。贾环少不得动些脑筋。

    其时朝上又有喜讯,楚适升任户部陕西清吏司郎中,楚府这里每日来往祝贺人等络绎不绝。贾环也去帮着迎送应酬。未几,陶宝选了内务府水泥厂主事。贾环原以为陶宝当了这个官儿,贾府中王熙凤之流必要拿着这件事来问他。不想因淘宝的身契是却思拿去放出来的,人皆打听得此事,只当陶宝是忠顺亲王的家人,谁还敢多言。故贾家听了传言,只当是真,竟无人知道这里头还有个贾环呢。

    贾环见此,暗自高兴,少一事是一事。忽赵国基来了,说已定了三月初,天气和暖、道路通畅,便启程往西北去。贾环听说,心思大动。他脑中一个念头已盘旋几年了,如今可是天赐之机,只怕以后再遇不上这样的方便。故贾环仔细想明白了,当机立断,唤了呼春、游冬二人,问他们可愿替他跑一回。这二人岂有不愿。于是贾环拿着一份方略,花了几日夜,详详细细给他们解说一番,使二人心领意得。然后急急忙忙收拾了行装,预备下骡马,又给他们带上一万银子。送他们跟随赵国基往西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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