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准备,朕亲自去准备!”聂云庭怒喝一声,快步走去。

    “陛下!”三娘子扑上去紧抱着他的双腿,哽咽哀求道,“瑟瑟已经失去了一次孩子,若再打掉她的孩子,恐怕她这辈子都不能成为母亲了!”

    聂云庭凌厉反驳道:“朕宁愿她一辈子不要孩子,也不能让她生下纳兰褚旭的孩子!”说罢,把脚向后一脚踹倒三娘子,快步前行。

    三娘子顾不得疼痛,连忙爬起来竭斯底里喊道:“既然你迫不及待看到她冰冷的尸体,何不直接一剑杀了她!”

    聂云庭如梦初醒般,猛然止住脚步。

    三娘子拭了拭泪水,慢步向他走去,从后紧抱着他,哽咽低喃:“瑟瑟比谁都倔强,比谁都刚烈,她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你囚禁她,打掉她的孩子又能如何?”

    “是……”聂云庭忽地冷冷自嘲低念,“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心,我聂云庭顶多就是一个供她报复纳兰褚旭的工具。”

    说着,他紧握拳头,盯着前方,冷冷道:“可我就是不能让他如意!我得不到她,他也休想跟她长相厮守!我不能动她,难道还不能动他吗?”

    听见他着了魇似的怨恨,三娘子怔了怔,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抚他。

    采信正在寝宫中享用补品,忽见三娘子带着宫人气汹汹而来,她旋即搁下手中的碗,半沉着脸,冷声问道:“贵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三娘子睨向她冷声问道:“是不是你派人在皇后的汤药里动了手脚?”

    见自己派去的人被押过来了,采信皱了皱眉头,继而冷笑道:“是又如何,那个女人怀着别人的孽种,难道不该弄掉她肚子里的孽种?臣妾这是替君分忧,贵妃认为错了。”

    她得知香瑟瑟怀孕了,而且还是都狼国的孽种,只是有三娘子这个小贱人维护着,聂云庭才没有动香瑟瑟。

    心想,翻身的日子来了。

    她虽被封为信妃,但也只是徒有虚名,进宫的这些日子来,聂云庭连正眼都没来瞧过,而三娘子这小贱人只不过是一个舞姬,却仗着香瑟瑟那贱人的缘故独**后宫,后宫众人纷纷巴结于她,若不是仗着穹戈夫人的缘由,恐怕现在连一席之地都没有了。

    所以,她很不甘心,时刻等待机会铲除这个三娘子。

    她相信,只要弄掉香瑟瑟腹中的孽种,聂云庭或许会动怒,但绝对不会真的生气,甚至会感激她助他除掉这孽种。

    所以,她才大胆放心派人往香瑟瑟的汤药动手脚,没想到这些狗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没事情就败露了。最让她不高兴的是,这些狗奴才还被三娘子这小贱人给逮住了。

    “你三番五次在后宫兴风作浪,看在你曾为陛下立过功劳的份上,本宫忍了。”三娘子抑扬顿挫冷声低念,脸上的神情渐显锋利冷厉,沉厉吩咐,“但是,现今危及到皇后,还口出狂言,绝不能饶恕。来人,赐酒。”

    两个宫人旋即冲上去,押住采信的双手。

    采信怔了怔睨向她,不悦责问:“你敢公报私仇!”

    “赐——酒!”三娘子再次冷厉吩咐。

    听到命令,另一个宫人忙把酒端过去。

    采信这回才目露惊恐,看着步步逼近的宫人,慌乱斥责:“大胆!你敢动我,难道不怕陛下怪罪!我是穹戈夫人的人!你没有资格动我!”

    三娘子忽地冷笑,不以为然道:“我的确没有资格动你,但是,若论瑟瑟的安危与你相较,在陛下眼里,你的存在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说罢,旋即阴沉了脸,冷冷吩咐,“动手!”

    宫人忙掐住采信的嘴巴,强行把毒酒灌进她的嘴里。待她把酒吞下去后,几个宫人才推开来。

    “咳咳……”采信捂着喉咙难受咳了几声,腹中一阵绞痛,顿时喷出一口黑血,她痉挛了几下,跌倒在地上,怨恨盯着三娘子,强忍着搅腹的疼痛,冷冷低笑道,“狐假虎威……假惺惺……不过是想借她杀了我罢了……我就不相信你不恨她,不想杀了她……”

    三娘子缓缓勾起一抹深沉的笑容,别有意味道:“我不恨她,一点都不恨,反而很感激她。”

    的确,尽管聂云庭再痴迷香瑟瑟,她都不恨她不嫉妒她,相反,她很感激聂云庭对香瑟瑟的痴迷。

    聂云庭本是一个多情种子,在他眼里,女人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跟随他,她早就料到要与无数女人分享他,甚至会在时间的长河中,被他冷落,被他遗忘在他争奇斗艳的胭脂世界。

    他成了皇帝,她成了贵妃,但是,她早已把常伴青灯当作自己的宿命。

    然而,多了一个人。

    香瑟瑟的出现,让聂云庭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让他痴迷,让他固执,让他不愿意再去碰其他女人。

    尽管后宫粉黛三千,但他为了香瑟瑟却不肯多看一眼。

    正因为如此,她皇贵妃的地位十分稳固,而且,后宫妃嫔无所出,她的儿子也成功被立为了储君。

    当然,这些只是名分。

    最让她珍惜的,是在他想起香瑟瑟的时候,他会去找她,尽管被当作香瑟瑟的替身与他共度良宵,她都无怨无悔。

    她不介意与他**时,他呼唤着香瑟瑟的名字,她不介意,他在想念香瑟瑟的时候,对她好。

    只要他得不到香瑟瑟,只要他一直爱着香瑟瑟,那么,他就只属于她一个人。

    在听闻香瑟瑟怀孕的时候,她欢喜过也挣扎过。因为香瑟瑟怀了纳兰褚旭的孩子,就注定聂云庭这辈子都无法得到香瑟瑟。

    察觉聂云庭想要打掉香瑟瑟的孩子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的心阴暗过,答应他,打掉香瑟瑟的孩子,那么,香瑟瑟会恨他一辈子甚至死去,这样聂云庭此生只能活在懊悔之中,他只会属于她。

    幸好,那恶念只是一瞬间,否则追悔莫及。

    事实上,聂云庭早就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能透露香瑟瑟怀孕的事情,那苏御医为了全家人的身家性命,自然也不敢多嘴。

    至于采信是如何知道的,当然是她暗中透露给她放在她身边的眼线,故意让她知晓,故意让她犯错。

    这采信仗着与穹戈夫人的关系,几次在后宫搅浑水,弄得人人不得安宁,还几次三番差点害死她的孩子。

    只是碍于穹戈夫人的脸面,聂云庭始终不愿意除去她。

    她只好出此下策,借这个机会,铲除这个害群之马,心腹大患。

    三娘子背过身去,神色沉厉,冷声叮嘱:“对外宣称,信妃得了急病,暴毙。”

    说罢,她抬起眼眸目无焦距看向前方,在心里默念:瑟瑟,我已入深宫,为了孩子,必须用这种方式活着。

    没有再说话,她大步向前迈去。

    三娘子来到裕阾宫,看见香瑟瑟正在修剪花草,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美事,应该是有关她腹中的胎儿吧。

    她慢步走过去,掏出藏在袖中的都狼国凤印,递给她。

    香瑟瑟看了眼她递过来凤印,再抬起眼眸来看她。

    三娘子拿过她手里的剪刀搁在桌面上,再把凤印放到她手上,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要它。”

    香瑟瑟并未将它紧握,而是试探问道:“你从哪拿来的?”

    三娘子轻抿唇,并未说话。

    香瑟瑟把凤印她手中,三娘子意欲说话,香瑟瑟轻作点头道:“我的确想要它,可是我不能利用你拿回它。你还要跟他过日子,我不希望你们有什么嫌隙。放回去吧,我已经有拿回它的办法……”

    未等她说完,三娘子忽然将她揽入怀中,香瑟瑟愣了愣,迷惑低念:“怎……怎么呢?”

    三娘子紧搂着她,深呼吸。她真的,很感谢她,感谢她从未爱上聂云庭。有时候她真的很害怕,得到越多,要放下越难,她害怕若香瑟瑟被聂云庭打动了,该如何是好,真的还能平常心的做姐妹吗?

    许久,三娘子才低声念道:“此次一别,恐怕你我从此分属不同阵营,以后能否见面也是个未知数。不管怎样,你千万要保重。”

    香瑟瑟挨着她的腹部,莞尔笑道:“我相信,我们还能见面的。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再见面时,还要这么漂亮。”

    三娘子嗤笑一声,下意识轻捋她银白的发丝,心头生起一丝疼惜,喃喃道:“嗯,到时候,我还要做你孩儿的干娘亲。”

    隔日,聂云庭来到裕阾宫。自从那日知道香瑟瑟怀有身孕后,他便没有再来过,算上日子快有半个多月了。

    这女人突然回来,他知道她必有图谋,然而,这半个月来她出奇的安静,仿佛不存在一般。是在密谋着救灵隐呢?还是处心积虑想拿回凤印?

    正在书桌前练字的香瑟瑟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淡然笑问:“陛下想通了。”

    聂云庭凝视着她,看不见她的容颜,但也能想象出来她此刻的神态恬然自若,唇畔的笑容轻浅却美艳天下。

    他已经记不起来为什么对她着迷,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容貌平平的女人。或许是因为她有洁癖吧,仿佛天际间的一滴雨露,荡涤滚滚红尘,澄澈却光霞万丈。

    又或许是她的桀骜不驯,得不到才会不甘,才会着迷。

    他慢步走过去,把都狼国的凤印搁在书桌上,若有意味问道:“这一次,你赌的是什么?”

    香瑟瑟看了眼搁在桌面上的凤印,搁下手中的毛笔,抬眸看向他,浅笑道:“赌,你并非要美人不要江山之人。”

    聂云庭轻声冷嗤,不以为然道:“朕江山也要,美人也要,只是顺序问题。只要我攻破了都狼国,统一天下,你香瑟瑟最终还是我的。”

    香瑟瑟浅笑,没有说话,伸手过去拿凤印。

    聂云庭突然伸过手去按住她的手腕,迫切凝视着她充满警惕的眸子,沉声道:“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或者你可以说,希望成为我心中永远也忘不掉的人。”

    香瑟瑟紧握着凤印缩回手,不以为然道:“若你能忘记我,将是瑟瑟不可多得幸福。”

    聂云庭忽地冷笑,收回手,看着她平淡却是无情的容颜,苦涩笑道:“你真是……划得够干净的。”说着,他拂袖侧过身去,半着脸,冷声道,“你想要灵隐,可以。只要你替朕解了桓隽之困,我便把她送还给你。”

    他派香延臣领兵征战天银国,淮寅作为军师,但此刻大军被围困在桓隽。而贺廉领兵攻打都狼国,不能调兵解困。现在国内剩下的兵力不多,如果调派过去,就会让人有机可乘。

    而眼前这个女人,是解围的一道曙光。并非因为她有多聪明,而是因为她背后有黑面鬼。

    “一言为定。”香瑟瑟应声道。

    事实上,她这次孤身前来,桓隽之困,亦是她的筹码。在离开都狼国后,来到苍月国之前,她已经吩咐唐贡对桓隽的战事做了相应的部署。

    只是她并不急着提出来,首要消磨他的耐心让他着急。现在他主动提出来,正中她的下怀,可以省了些口舌。

    看见她并无惊讶,且恬静的神情里不经意流露出意料之内的味道,聂云庭如梦初醒般不由得在心底冷讽自嘲,天下皆变,唯独这个女人未变,对他是一如既往的苛刻和警惕。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凝视着她恬美的轮廓,沉声低喃:“不管到最后这天下谁主沉浮,我都希望……他能护你周全。”

    香瑟瑟抿唇浅笑,恳切道:“我也希望你能护三娘子周全。”

    聂云庭背过身去,睨向前方,眸底萦绕着坚不可摧的**,若有意味冷厉道:“替朕捎一句话给纳兰褚旭——最好不要让我有统一天下的机会,否则,我会不惜一切手段得到想要的东西。”说罢,头也不回,大步向外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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