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跟睿王妃在京里呆了十日,就一块儿返回封地。陶月安倒舍不得睿王妃,听她说了好多小世子的事儿,嚷着她下次入京,一定得把小世子一块儿带来。

    随之而来的,她愈发缠秦楚暝。原先对那桩子事还有些抗拒,如今竟是温软听话不说,还更主动了。

    陛下虽然身心愉快,却始终不想承认,他媳妇突然上进了,都是为着个毛小子能到世上来。

    而且最近两日,他在御书房批奏折,陶月安也不肯在他怀里呆了,硬是要坐在靠窗边的小凳子上晒太阳,一脸柔和地抚摸着肚子,仿佛里头已经有个小哭包。

    看得陛下心中警铃大作,握着狼毫的手都在颤,还不得不露出一个柔情满满的微笑。指节差点把笔给折了,眼下这般下去,还了得?!

    八字一撇都没,就这么会刷存在感。日后若真出来了,他在这宫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当然,陛下面上对这个孩子依旧是充满了向往,时不时温柔地坐在陶月安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慈爱的模样,让陶月安对他的好感度“突突突”攀升了几个台阶。

    内心打着小算盘的陛下,只有当昭仪娘娘看不见时,才会用淬了毒汁的目光紧紧盯着肚子那儿瞧。

    臭小子,你最好晚点儿来。

    私下里,又不断给太医院施压,让给他们尽早调一种既避孕又不伤身子的药丸,最好还是甜的。

    这让一众太医的内心几乎是奔溃的。这是做药还是做糖呢?但架不住陛下阴森怪气的胁迫,还是加工加点地调配。

    陶月安自从准备怀个小皇子,闲着没事就喜欢四处逛逛,说是要散散心,对肚子里的宝宝好。一日,她带着小莲在御花园里散步,面前有个宫女端着东西,本是弯着腿问安,结果被后头的人无意一推,竟撞上了陶月安的身子,半壶茶水全泼到她身上。

    “大胆奴才,竟敢冲撞昭仪娘娘。”小莲头一个反应过来,一个巴掌扇得她嘴角滴血,整个人都傻愣愣地懵在那儿。

    “娘娘饶命。”那宫女像是新来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劲磕头求饶,“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笨手笨脚的。不当心冲撞了娘娘,请娘娘饶命。”

    “小莲,算了。”茶水也不烫,就是身上湿漉漉的难受,还一大块印子,瞅着很不体面,“这附近有什么近点儿的宫殿,我去换个衣裳。”

    “娘娘,月华宫离这儿最近。”小莲道,“您看,要不去那儿换衣裳?”

    “也好。”陶月安让小莲回正阳宫取衣裳,那宫女在前头带路,两人一块儿去了月华宫。等小莲来的空档,陶月安坐在桌边,随意把玩着桌上的小摆饰,倒是新奇。

    她刚玩了一会儿,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微微带着哽咽,“小姐。”

    陶月安抬起头,怔怔看着她,“翠竹……?你怎么在这儿。”

    “楚王篡位后,将相爷、夫人和几位小姐,软禁在京郊一处宅子里。原先的家仆充公的充公,变卖的变卖。奴婢也是使劲了法子,才偷偷混进宫来,就为着能给娘娘递句话。”翠竹看着她,眼眶里泪水都在打转,饱含深情,“陛下弑君篡位,陷害朝臣,还强行抢了小姐在宫里呆着,一条条罪名,真是罄竹难书,罪该万死。”

    “陛下……陛下很好。”陶月安一把抽开握着她的手,冷着脸道,“不许你这么说陛下。”

    翠兰惊讶地看着陶月安,像看着陌生人,“莫非……奴婢在宫里听说的传闻都是真的?”

    “什么传闻?”

    “陛下对小姐很是疼爱,为了哄小姐开心,连别的妃子都不纳。”翠竹看着她,眼睛里全是另一种味道,瞧得陶月安没来由的心虚,“小姐难道被他的温情攻势给迷住了心窍,忘记他当年是怎么对陶家,怎么对大郑,又是怎么对小姐的?”

    翠竹看陶月安不理她,又紧接着说,“小姐忘记了,可奴婢都记得牢牢的。楚王他身怀着狼子野心,在朝堂上陷害忠良,私底下跟蛮夷、跟叛军勾结,这才将好好的大郑给毁了。小姐您不记得吗?”

    陶月安扭开头,她……她不是不知道。陛下的皇位得来的不光彩,只是她给选择性忘了。

    “小姐,您记不得这些也不算奇怪,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儿,相爷也很少跟您提。可您难道连他戏弄欺骗您感情的事儿都忘了吗?”翠竹忙转个角度,和她面对面,“楚王为着破坏相爷跟太子的联盟,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小姐,小姐……”

    “住嘴。”陶月安拍着桌子站起身。她不是没想过……

    有时候夜深人静,她偶尔会想起那些泛着疼的伤疤,可靠在秦楚暝怀里,暖温温,她想,那些都过去了,“陛下……陛下最疼我了。”

    陛下最疼她。为着她,连旁的妃嫔,包括刘牧因,都不要了。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对……都过去了。兴许陛下已经忘了刘牧因,只喜欢她一个。

    “小姐,您醒醒吧。”翠竹走上前,不停摇她,“陛下如今疼你,只是想拉拢朝中陶氏一族的旧臣。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你。那位刘小姐,才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

    “你胡说。”陶月安推开她,翠竹又上前抓着她,“楚王虽成了皇帝,却不能随便将朝臣大批给换了。一来,新朝刚建立,有诸多琐事,需要有经验的大臣处理,才不会乱套。二来,就算要举办科举,新招一批士人,最早也要等到来年,一时间只能用过去的臣子。而过去的朝臣大多是向着相爷的,于是王爷就娶了您,再百般疼爱,就是想告诉大臣们,只要他们像小姐一样归顺陛下,就一样能得到器重。”

    “还有。”翠竹强行拉开陶月安堵耳朵的手,“奴婢现在在尚宫局做事儿,奴婢听说……陛下明年就打算立刘牧因……立她做皇后,凤袍的样式图案,司衣司都反复讨论好几回了。”

    “怎么……怎么会?”陶月安惊道,“刘牧因……不是正三品的昭仪女官吗?”

    “这些都是陛下使的计策。毕竟您和刘姑娘,都是前朝的妃子。陛下先纳了小姐,就算开了这个先河,等再娶刘姑娘的时候,就方便许多。而且,陛下日日专宠小姐,让大臣对您愈发不满,这样一来……朝中大人们的眼睛就全钉在小姐身上,哪有人有功夫,去管刘姑娘呢?”

    “你走开。”陶月安推开翠竹,不愿再听她说话,可她刚跑到门外。又被翠竹拉了回来,她将一小包药粉塞到陶月安手心里,小声道,“小姐,您姓陶。皇上姓秦。相爷和老王爷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您和陛下,注定是不会有将来的。”

    翠竹却将她的手指合起来,一字字扣入心尖,“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小姐应该明白。陶家没了,皇上之所以还留着小姐,就是因为小姐还有利用的价值。如果有一天,小姐没了利用的价值……那么,您也会成为冷宫的一具干尸。”

    翠竹说着,语调泛着阴森。陶月安在冬日里隐隐感到沁骨的凉意。

    ……

    只一晃眼功夫,冬天就悄悄过去,春天踏然而至。秦楚暝照着之前说好的,带陶月安一块儿下江南去玩。

    陶月安一通胡吃海喝,吃得肚子疼,躺在画舫的床上不停打滚。可急死陛下了,偏他这回把太医都关在太医署折腾新药,就让小路子去街上找个医馆,找两个郎中来。

    “娘娘只是这两天吃多了,暂时不消化而已。”郎中问完情况,诊好脉,写了两帖药方,让小路子下去抓,“这几日切记要吃得清淡些,少碰油腻辛辣,大鱼大肉之类。”

    “好,多谢大夫。”秦楚暝替她揉着难受的小肚子,嘴里不忘数落道,“让你吃得跟猪似的,眼下知道苦头了?”

    陶月安不大高兴,顶嘴道,“我原本是不想吃,都是陛下不停让我多吃些、多吃些,还一个劲夹菜,我不好拒绝陛下才吃的。全是陛下害我肚子疼。”

    秦楚暝狠狠一弹她的脑袋瓜子,“怎的,你还有理了?回京前,就只许喝白粥清汤……你跟朕哭都没用。”

    看陶月安委屈巴巴的眼神,秦楚暝一下就高兴了,挑着眉看她,“哭,哭啊,哭也没用……你再哭啊。”

    “乖,不哭啊。”陶月安真掉了两滴假惺惺的眼泪,秦楚暝吓坏了,怎的这样不禁逗。忙替她擦银珠子,边擦边质问郎中,试图将祸水朝别处引,“娘娘要多少时候才能好?”

    一脸的凶神恶煞,好像他才是那个害昭仪肚子疼的元凶。郎中不禁抹了把汗,道,“大概六、七……”

    “嗯?”秦楚暝看小家伙的眉头一皱,立刻挑眉问,“要七日这么久?”

    “五日?”

    “当真……?”

    “如果娘娘好好修养,想必三日就能好了。”郎中一退再退,终了无语道。

    “听到没?”秦楚暝抱着无精打采的陶月安,“郎中说了,三日后就能吃好的,开不开心,快给朕笑一个,快笑一个……还是别笑了,真丑。”

    “……”他什么都没说,“陛下。”

    “什么事儿?”秦楚暝哄了半天,陶月安都懒懒的不开心。他不耐烦地瞧一眼郎中,真是个庸医,治个肚子不舒服还得三天。

    想着,心疼地揉了揉他家小猪软乎乎的脸蛋儿,小乖乖,怎么要遭这个罪受。他好不容易养得白白嫩嫩,保不准生场病全瘦下去了。

    “陛下,草民还有一事,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却有了九成,眼下不知当讲不当讲。”郎中伏在地上。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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