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躺着,又是保持一个姿势坐了一会儿,她这么突然一拉倒是让我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地上,好在那个男人从后面扶了我一把。我正想道谢,却见他已经径直走到前面为宓泠撩起帘子了。

    还真是冷淡,不过对宓泠倒是挺忠心耿耿的样子,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忠犬君?我跟在后面,拖着软绵绵的步子想着,不禁撇了撇嘴。

    出了棚屋,外面已经是晚上了,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表的人,连忙举起手看了看,被0:14狠狠吓住了。想起来我被打晕的时间还是中午,这一晕竟然已经过了半夜了。而且放眼望去,整个彝寨灯火通明,如同燃烧的星河一直蔓延到远处,而且不仅是房屋里还点着火,就连各条街道上都是流动的火光。

    我们背后的这个大屋大概是他们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住的,所以才那么宽敞,而且处在整个彝寨的最高点,这样看去,竟让我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虽然天下此时一片漆黑。男人和守在屋前的一个彝族小伙说了几句,就招呼我们往下走去。

    和屋子里暖烘烘的感觉不同,外面冷的刺骨,还伴随着烈烈的山风,直直灌进我的衣服里,我连打了两个喷嚏,只好很娘们的双手抱在肋下把衣服压住。另外两个人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似得,就连那个只裹张查尔瓦的小伙子都是一脸淡定的任风吹着。

    沿路我看见了不少和那些巡山的男人一样装扮的人,守着火堆安静的坐在阴影里。我大致估计了一下每组人之间的距离,然后明白过来他们这应该算是哨兵之类的。不过这一下,我对这个彝寨的评价又高了不少,试问,这个和平年代,普通人谁吃饱了撑的天天夜里拉几十号人来戒严啊?也只有常年处于高度戒备的人会是这个德行了,这一下,我更是好奇宓泠那块玉石究竟是有多大的价值,值得一个寨子都戒备森严的守着。

    我这一边筛糠似得抖着,一边来到了一个颇为热闹的棚屋。这里就不如我们之前呆的那么宽敞大气了,而且看上去好有点漏风的样子。尽管如此,这个棚屋门口却守着不少人。我定睛一看,靠,这不就是把我绑上山的那位吗?想到这,我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之前被狠狠敲过的地方再次隐隐作痛起来。

    带路的年轻人上前说了几句,那人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便点点头放我们进去了。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浑身都僵硬的不行,还好宓泠和那个男人的注意力明显都没放在我身上。不然我还真要无地自容了。

    靠近了屋子,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暖烘烘的热气。我才发现,这屋子里说话的声音竟然全是汉语,而且这声音听起来还挺熟悉的……掀开毡布一看,我擦,这不是刘鬼子那群人吗?搞什么鬼?说好的把他们困在山下呢?

    我万分惊疑的看了看宓泠,又看了看那边完全是一片轻松的人,真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之前自以为完美无缺的推论也彻底被推翻。只好看着宓泠,希望她能解释一下我的疑惑。但是饶是我在这瞪得眼睛都要出来了,宓泠也完全没有要理我的意思,径直往边上一个房间走了过去,拿了一个黑色的扁长盒子就又离开了。男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只留我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门口。

    我这下彻底懵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这宓泠这到底是玩的哪出啊,就被人狠狠一掌拍在了肩膀上。偏过头去,却迎面撞上了温雪榆笑盈盈的侧脸。

    “睡得怎么样?”而且她还这样好死不死的问了一句。

    我心里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虽然刚刚被打晕的时候,我满心想的都是要胖揍她一顿。但是真的再见了,却又反应过来我一个大男人揪着个小姑娘较劲似乎很不像样子。但是她这一开口,明显就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也“噌”的一下冒了出来。虽然还不至于直接动手,但是面上已经是相当不客气了。

    “托你的福,还做了个好梦呢。”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但是温雪榆不仅没有被吓住,反而掩着嘴笑得更欢了。

    “哎哟,我这可真是好心啊。你知不知道那群人把睡得更团烂泥似得你拉上来的时候脸有多臭。”说着,她还冲我耸了耸肩,一副“哥们儿我都是为你好”的死样子。

    我暗地里捏了捏拳头,心说他们没真把我揍成一团烂泥还真是谢谢你了,至于她说的后半句,倒是完全被我忽略了“哼,那还真是谢谢了。”

    温雪榆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又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我很不爽了,连忙凑上来装模作样替我捏了捏肩,还一边摆出一副洗脚房小妹一样的表情,问我舒不舒服。

    我完全不想理她,堪堪的躲了几次她伸过来的爪子,退开皱眉远远地看着她。当着她使了个性子我也就算了,虽说这次被她坑得不轻,但是从结果来看,她倒是没真的把我卖了,我也不必要跟个小媳妇似得揪着这茬不放。看了她一会儿,也就轻轻叹了口气,算是把这件事揭过了。

    温雪榆自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冲我吐了吐舌头,终于恢复了正经“正好,你看上去也没什么事了,那就过来帮个忙。”说着,便拉着我往刘鬼子那边靠。

    “什么忙?”我抬头一看,那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了,都定定地盯着我,特别是王铁鸡,作为为数不多还站着的人,他那目光简直是像灯塔一样耀眼。

    “收拾残局。”温雪榆漫不经心的说着,径直就往人群中间走。我正想说什么,却见他们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面色十分复杂的看着信步前移的温雪榆和我。

    我见这架势,也一下子噤声了,扭头去看那人群中间的情况。就看见以栓子为首的十个人正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呻吟着,膝盖处完全肿了起来,泛着水灵灵的红光。

    “那么现在我的小伙伴也回来了,我们就开始吧。”身边的温雪榆忽然拍了一下手,笑着说道,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实际上我之前有猜测过温雪榆究竟做了什么,但是由于心里的那层隔阂,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反而还是有些期待能够有科学一点的解释。但是经过当下更加直观的观察后,我觉得我恐怕不得不接受:古人的封建迷信实际上还是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眼前的这些人,裤管已经被完全剪开,露出肿大如萝卜的小腿,膝盖的部分更是完全隆起,皮肤几近透明,眼看就要被组织液撑破的样子,而反观脚掌的部分,却是细小如鸟爪,看上去万分诡异。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的腿里进了什么东西。因为据我所知,无论是外力打击还是药物中毒,都不能造成这样均匀而且严重的水肿。

    这个样子已经足够让我背脊发凉了,但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事情还在后面。

    温雪榆先是蹲在栓子面前抓着他的腿看了看,一边啧啧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接着她就让人取来了一大壶开水,放在旁边。之前她带着的那个布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旧的木箱,大约一个化妆箱那么大,但是一打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木箱里铺了一层红色的绒布,里面分出了不少小格,还有折叠的支架,看起来相当精致。大大小小的陶罐瓷瓶摆满了箱子,下面的分格里似乎还有小刀,针之类的用具。

    箱子一经拿出,周围的人脸色就变了,我心里咯噔一声,隐约见也猜到了什么。就在温雪榆慢吞吞的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巴掌大小的瓷瓶时,坐在中间的刘鬼子突然一声轻喝,指着温雪榆就骂起来。

    “我说你个小妮子怎么一身毒腥味,原来是个草鬼婆子!”说着,便一下子坐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温雪榆,像是面对着什么洪荒野兽一般。

    这下我彻底明白了。“草鬼婆”是苗疆的叫法,是用来称呼那些会使蛊的女人的。温雪榆之前使得那些手段竟然是在下蛊!这可真是让我始料未及,虽然刘鬼子所说的什么“毒腥味”我是一点没闻到,但是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温雪榆的确是苗族,之前我的朋友里还有和我开玩笑说,千万不要被她看上了,不然给下了蛊就一辈子跑不掉了。

    这一下,周围的人都一下子绷紧了,死死地盯着温雪榆。之前对于苗蛊,大家都是道听途说,如今一个活生生的蛊婆就在眼前,还刚刚向他们施了这样可畏的蛊术,实在不能让人安心。

    温雪榆见状冷笑了一下“是又怎么样?我下的蛊,自然只有我会解。你这么如临大敌的看着我,难不成还想赶我走?”说着,温雪榆反手将箱子扣拢,一副说走就要走的样子。

    刘鬼子噎了一下,顿了半天愣是没有下一句。但是好歹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气势上总不能输给个小姑娘,因此依旧瞪着温雪榆一言不发,也不知是个甚意思。

    本来,看温雪榆的架势,也是要为他们解蛊的,但是这么一闹,她倒是不乐意了。但同时我也清楚,无论如何刘鬼子都还是要求她来解蛊,只是面上可能会相当不客气罢了。但是以我对温雪榆的了解,这丫头从来是不愿意吃一点亏,又怎么可能给刘鬼子面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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