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年,就到了孝昌二十年。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后宫女人们都纷纷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轻便漂亮的春衣。整日里流连西苑,就盼着一朝得宠,自此荣华富贵,鸡犬升天。做梦者甚多,幸运儿却极少。一年下来能有那么一两个,就算是孝昌帝发了善心。

    不过今年,后宫女人们注定是要失望了。三月,数十个州遭遇桃花汛,刚刚开始的春耕就此遭遇毁灭性的打击,别说继续农业生产,连吃饭都成问题。同时西北边出现干旱,并且情况有日益严重的趋势。再有,北边同样出现旱情,草原部落南下劫掠,边关隐有不稳的趋势。备受孝昌帝警惕的各地节度使,纷纷叫苦叫穷,指望着朝廷能够拨下大批粮草。

    一时间,大周竟然内忧外患,甚至有国祚不稳的危险。

    如此压力之下,孝昌帝急的嘴里面长了一圈的燎泡,哪里还有心思去西苑泡美人。孝昌帝只恨国库不丰,更恨没个好办法,瞬间能变出个几百万上千万的银两供他解燃眉之急。

    时间一日日过去,各地求赈灾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入朝堂,飞到孝昌帝的书案上。草原部落南下,边关已经开战,节度使一边出兵迎敌,一边天天上奏折叫苦叫穷,盼着朝廷开恩,给点银子好打仗。要是一点银子都没有,这仗可就没法打了。

    对于节度使们的态度,孝昌帝又是愤怒又是无奈。若是他手中有一支百战强兵,他何须顾忌这些节度使。直接派兵杀过去,解除节度使们的兵权。届时那些节度使还不是任由他予取予求。尤其是范阳节度使,直接一刀子宰了,谁敢啰嗦半句。

    想归想,孝昌帝还是得下旨解送一批银两给节度使们充做军费。无论如何,得挡住草原部落南下的脚步。

    安抚了节度使,孝昌帝这才忙着处理赈灾。朝廷银钱有限,加上层层盘剥,那点银钱对于灾民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完全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眼看着灾情越来越严重,灾区已经出现流民,四处流窜作乱,稍有疏忽,就会造成一场大祸。孝昌帝不敢轻忽,连着数天在早朝上大发脾气。最后在裴颜卿的建议下,孝昌帝干脆下旨责令各地官府自行筹措赈灾银两,妥善安置当地灾民,不得无故驱赶流民。若是谁的管辖地出现官逼民反,灾民扯旗造反的事情,孝昌帝就要当地官府一干官员的人头。

    朝中大臣谁没几个亲戚,谁没几个门生故吏,谁没几个亲信手下。因此这道旨意一下,朝臣中大半持反对意见,都说孝昌帝太过严苛。原本让地方官府自筹赈灾银两,就已经很荒唐了,如今还下了高压任务,这是将地方官员往死里逼啊。地方官员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能完成孝昌帝的任务。更何况大部分地方官员才能平庸,于经济和赈灾方面见识有限。

    孝昌帝已经被各处灾情逼的想要大开杀戒,这会好不容易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结果大半的朝臣都反对。孝昌帝怒极,在早场上就扔了奏折笔墨,指着朝臣们大声怒吼,既然敢反对他的旨意,那就拿出比旨意更好的办法来。拿不出来,就别废话。谁敢再啰嗦就派他到灾情最严重的地方赈灾。灾情一日不解,一日不准回京。

    昏君!

    这是言官御史们喊出来的。

    恐惧!

    这是六部衙门里的官员们的真实感受。

    孝昌帝呵呵一笑,他殚精竭虑的赈灾,为这个国家奉献,结果却被朝臣称作昏君。孝昌帝心头有一股戾气直冲脑门,二话没说,就让大汉将军将胆敢称呼他为昏君的人带下去,罢官去职,丢入大牢,改日下旨要他的人头。

    孝昌帝手段严苛,倒是镇住了某些蠢蠢欲动的言官御史。大家集体做鹌鹑,于是孝昌帝的旨意顺利下发,赈灾继续。

    孝昌帝怀揣怒火回到思政殿,裴颜卿随侍左右。孝昌帝感慨一番,如今也只有裴颜卿这位肱骨之臣是他能够信任并能依仗的。

    裴颜卿一副激动又感动的模样,直言为了孝昌帝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并且主动请旨去灾区赈灾。

    孝昌帝同样被感动了,赶紧扶起裴颜卿,“哀家有心了。灾区情势不明,朕身边又离不得爱卿,赈灾一事朕会派其他人前往。爱卿就安心留在朕的身边,替朕出谋划策,分忧解难。”

    “灾区一日不稳,臣便一日不得安寝。前往灾区,安抚灾民,也是替陛下分忧,还请陛下允许。”裴颜卿态度坚决,一心想要前往灾区赈灾。

    孝昌帝真的被裴颜卿一心为公的态度给感动了,不过他还是拒绝了裴颜卿的请求,直言朝堂离不开裴颜卿,他本人更是离不开裴颜卿出谋划策。而且赈灾银两光是靠地方官府自筹,也不太现实。朝堂总要想个办法出来,好歹筹措个百万两,方能解决燃眉之急。

    裴颜卿眼珠子一转,就替孝昌帝想到了一个极为阴损的主意,抄家!朝堂没钱,可是官员有钱啊。尤其是那些隐藏在朝堂中的贪官,随随便便都有数十万两的家资。抄个三五家赈灾的银两就有了。

    这个办法够阴损,却投了孝昌帝的脾气。他早就看朝中官员不顺眼,一直想找办法收拾。如今内忧外患,理由现成的,此时不动何时再动。孝昌帝接纳了裴颜卿的主意,二人仔细谋划了一番,商量出一个行动方案。

    素日里,孝昌帝都会安排羽林卫搜罗朝臣的消息,其中不乏朝臣们摊在枉法的证据。如今既然要找肥羊开刀,这些消息和证据便都派上了用场。特意挑选出数个家资丰厚的朝臣,罗列了一些列的罪名,孝昌帝就命人开始行动。事先没有透露出任何一点消息,孝昌帝在早朝上直接下令夺了几个官员的官职。

    朝臣们哗然,孝昌帝不为所动,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几位重臣意识到情势不对,赶紧出列,言明孝昌帝要治官员的罪,好歹也得师出有名。

    孝昌帝冷冷一笑,对此他早有准备。废话一句没有,直接将一摞资料甩在朝臣们的面上,“都给朕好生看看。”甩出的资料全是关于被罢官官员贪赃枉法,买官卖官的证据。这些证据有清晰的时间地点人物,做不得假。,

    重臣们率先看过,顿时脸色就变得灰白,原来孝昌帝是早有准备。朝臣们一一传阅这些证据资料,也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开口求情。

    孝昌帝冷哼一声,懒得同众人废话,直接下朝。让羽林卫带人抄家,所抄家资充入内库,再有内库拨款赈灾。户部反对,无效。谁不知道银两要是户部的口袋,首先就会被盘剥掉三成。然后下面办事的小吏再盘剥一成,十成十的银两瞬间没了四成。

    孝昌帝好不容易筹措来的银两,岂能容户部官员贪墨,所以就算将贪官家资充入内库不符合规矩,孝昌帝也要一意孤行,不受任何人的影响。

    孝昌帝以最快的速度筹措了将近百万两的银钱,当即就命羽林卫解送到灾区赈灾。若是谁敢朝这批银两下手,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身处哪个位置,都杀无赦。为了给羽林卫多一层屏障,孝昌帝还给了他们先斩后奏的特权,赐下尚方宝剑,可以奉命杀官。

    此举一出,朝臣震动。孝昌帝果然是来真的。

    孝昌帝冷冷一笑,他当然是来真的。灾情军情,一个处理不好就要动摇国本,动摇刘家江山。朝臣们不在乎谁坐在那把椅子上,但是孝昌帝在乎。谁敢挖他的江山,动摇他的国本,他就诛他九族。这是孝昌帝的决心,也是一个帝王本该有的决心。

    一系列纷乱的事情处理完毕,随着羽林卫解送赈灾银两出京,事情算是暂告一个段落。

    累了这么久,孝昌帝也觉着身心俱疲。不过最难的事情已经完成,孝昌帝也有了心思去临幸后宫的女人。首选依旧是张贵妃。

    张贵妃不懂朝政,但是她懂男人,懂孝昌帝。知道孝昌帝累坏了,张贵妃便小意伺候,说些逗趣的话惹来孝昌帝的哈哈大笑。如此一来,也算松快了心情。到了晚上,二人你侬我侬,一番缠绵。孝昌帝身心舒缓,多日来的疲惫焦躁似乎都随之而去。

    为此,孝昌帝更为怜惜张贵妃,心道身边有张贵妃这样的女子陪伴,也算是一件幸事。

    不过孝昌帝并没有独宠张贵妃,他还是会去别的女人那里松快。张贵妃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是不以为意。

    不过孝昌帝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羽林卫出京,同孝昌帝约定两日一报,如此便能让孝昌帝及时知晓解送银两的行程,已经京城外的情况。一开始,一切都好好的,全都是按照计划进行,就连行程也都是按照计划。可是突然间,消息就断了。连着五六天没有羽林卫的消息传来,孝昌帝急地嘴角上火,就怕那百万两赈灾银出了问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过了十来天总算有了消息传来,押送银两的羽林卫在半路上遭遇山贼伏击,伤亡惨重,百万两银两被抢走一半。羽林卫大将军上本请罪,言道那些山贼行动有素,进退有度,不贪心不恋战,十有**是军人假扮山贼。至于对方真实身份,却无从得知。

    万幸的是,羽林卫的儿郎都不是吃闲饭的,同对方激战一昼夜,虽死伤惨重,好歹是保住了一半的银两。另外,随同请罪折子来的还有化装成山贼劫匪的尸首,共有二三十具。羽林卫大将军言明,应该能从这些尸首上找到一点线索。其实他们手里面已经捏着线索,奈何事关重大,不敢轻易下结论。加上押送银两的任务很繁重,自然没有多余的人手派出来追踪这些线索。

    孝昌帝一拳头砸在书案上,表情狰狞可怖,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康福挥挥手,内侍宫女们全都悄声退了出去。

    康福上前,小声劝慰:“陛下息怒。”

    “朕如何息怒。你看看上面怎么写的,有人假扮山贼打劫赈灾银两。不用说,此事定然同京城有关。朕查不到真凶就算了,一旦让朕查出有人同此事有关,朕发誓定要诛他九族,将其人凌迟处死。”孝昌帝咬牙切齿,心火上涌,脸颊僵硬,青筋暴突。

    康福很担心孝昌帝怒极攻心,损害身体,急忙劝道:“陛下,羽林卫还是有点本事,好歹保住了一半的银两。此乃不幸中的万幸。”

    “是啊。一半银两也能办不少事情,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行,只怕贼人还不死心,朕得加派人手前去支援。拟旨,命……”孝昌帝接连下了数道旨意,大有雷厉风行的做风。由此看,孝昌帝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并没有因为沉迷美色就耽误了正事。

    孝昌帝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就想砍几颗头来发泄。可是身为帝王,也有许多的不得已,由不得他胡为。没办法,孝昌帝只能宣裴颜卿进宫,让裴颜卿随侍左右,陪着他说话。

    孝昌帝对裴颜卿极为信任,当着裴颜卿的面,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尤其是一腔怒火,隐藏在心头的杀戮**,孝昌帝都没有隐瞒。可见孝昌帝不仅将裴颜卿当做了可信任的臣子,更是将他引为知己好友。

    裴颜卿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又出言宽慰孝昌帝,凡事都会好起来。

    孝昌帝嗤笑一声,随口说了句,“朕就怕事情会越来越坏。”

    裴颜卿低头一笑,心道孝昌帝倒是有自知之明,这句话显然是说对了。别看有了赈灾银两,那点银两对于越来越严重的灾情只是杯水车薪。下面的官员不敢对孝昌帝说实话,裴颜卿却对灾区的情况一清二楚。官员们所描述的惨况,不足事实的三成。可想而知,如今灾区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用裴颜卿的话来说,那地方就是个火药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引子,嘭,整个灾区都会被炸飞。届时大乱一起,加上边关不稳,哈哈,大周危矣,孝昌帝危矣。

    孝昌帝不会知道,他引为知己的臣子,竟然怀揣着这样险恶的用心。孝昌帝还在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烦闷的心情,誓言要杀尽胆敢抢掠赈灾银两的人。

    裴颜卿附和着,顺便替孝昌帝出几个主意,让孝昌帝坚定信心。孝昌帝很感慨,拍拍裴颜卿的肩头,“裴卿乃是朕的肱骨之臣啊!”

    “臣惶恐!”裴颜卿果然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孝昌帝哈哈一笑,“裴卿无需惶恐,你完全当得起。”

    是的,此刻在孝昌帝的心目中,任何一个臣子的分量都比不上裴颜卿重要。

    孝昌帝找来裴颜卿,不光是要发泄诉苦,还是要安排重要任务给裴颜卿,那就是查探赈灾银两被抢夺一事。孝昌帝很明确的对裴颜卿说,“其他人朕信不过,唯有裴卿,朕才能放心将此事交给你。”

    裴颜卿感激涕零,“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裴颜卿急匆匆的去查案,孝昌帝则选择到后宫放松。他没有去寻张贵妃,而是出人意料的来到了清宁宫,寻林月音下棋。

    林月音有些不乐意,就说道:“陛下操劳了许久,如今正该趁此机会放松放松。下棋耗费精神,岂不是违背了要放松的初衷。不如臣妾宣几个人过来陪着陛下说话解闷。”

    孝昌帝板着脸,挥手道:“不用如此麻烦。朕现在就想好好下盘棋,清醒清醒脑子。”

    林月音无奈,只能舍命相陪。棋盘摆上,棋子准备妥当,只等棋手开始下棋。林月音执白子,一边陪着孝昌帝下棋,一边留意着孝昌帝的反应。光看孝昌帝那模样,似乎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下棋当中。林月音却看出一丝不同来,瞧孝昌帝皱眉的样子,估计不是为下棋忧心,而是在为朝政忧心。

    林月音就小声说道:“陛下乃是天子,无需事事亲力亲为。朝中有才者不知凡几,如今遇上大事,不如择贤能者负责处置,陛下只需居中调派,相信一定可以取得很好的效果。”

    孝昌帝摇摇头,“事关重大,朕信不过下面的人。”

    林月音暗中嗤笑一声,疑心病也是病,得治。国家遭遇这么大的危机,还指望靠一人之力化解危机,根本就是不自量力。也不知是谁给孝昌帝灌了**汤,竟然让孝昌帝变得如此自大又多疑。将朝臣抛在一边不用,事事都要操心,迟早会过劳死的。

    林月音端起手边的养生茶喝了一口,瞥了眼孝昌帝,然后说道:“陛下信不过他们,那就别让他们经手有关银钱的事情。如此一来,陛下大可放心使唤。”

    “不行!”孝昌帝依旧摇头,“朝中官员彼此勾连在一起,让他们去做事,就算不牵扯银钱的事情,也会坏了朕的安排。如今时间不等人,朕怎么敢冒这样的风险。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疑心病重得果然没救了。林月音暗自摇摇头,就孝昌帝这态度,这做事的方法,就算是累死了,也解决不了这么大的危机。见孝昌帝不肯听劝,林月音也懒得再劝解,免得惹老孝昌帝的不满。林月音这会只一心一意的下棋,旁的话一句不说。

    孝昌帝眉间忧色却越来月浓,那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突然将棋子丢了,一副不痛快的模样,说道:“不下了。”

    林月音看了眼孝昌帝,又低头看着棋盘。林月音有心相让,黑子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再接再厉,孝昌帝很快就能赢下这一局。偏生在这个时候,孝昌帝发脾气不下,林月音微蹙眉头,心中顿感不耐烦。

    “陛下可是有烦心事?”林月音随口问道。

    孝昌帝瞪了眼林月音,“之前听皇后侃侃而谈,这会又在装傻充愣,皇后是什么意思?”

    林月音愕然,孝昌帝是准备朝她撒火泄气吗?真是个没用的,大男人一个,想要撒火泄气有的是办法,唯独冲女人发火是下下乘,让人十足看不上眼。林月音暗叹一声,面有忧色的说道:“臣妾本想替陛下分忧解难,奈何本事有限,只能徒惹笑话。”

    “无妨,朕不会笑话你。”孝昌帝一本正经的说道,“照着皇后之前所言,皇后的意思是让朕充分利用朝中官员来处理灾情?”

    林月音先是嗯了一声,然后说道:“臣妾也知朝中官员利益勾结,陛下不信任他们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臣妾却觉着,灾区那么大,同朝中官员或多或少都有相关联处,或许是同地方官员沾亲带故,或许本身就有生意红利在灾区。对这些人来说,灾区不仅仅是灾区,也是他们的利益诉求处。无论是为了人还是为了利,这些人想必也愿意出一份力,替陛下分忧解难。就算他们自私,只为自己的人或者利考虑,好歹出了手,总能解决一点事情,带一些人出来。人出来了,消息也跟着出来了。如此,便有了流通。有了流通,即便通道很小,至少也能让一部分人活命。”

    顿了顿,林月音又说道:“这都是臣妾的一家之言,陛下莫要笑话臣妾的短视。”

    孝昌帝却神情严肃,并没有笑话林月音。反而握住林月音的手,“皇后见识不凡,倒是替朕想了个好办法。”

    林月音眨巴眨巴眼睛,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孝昌帝哈哈一笑,“偌大的灾区,偌大的灾情,靠朕一人殚精竭虑的操劳,的确不是办法。朝臣们尸位素餐,但是总归还有些用处。既然有用处,就不能让他们闲着。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也算是替朕分忧解难,为国为民。”

    “陛下说的是。朝中大臣皆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不说别的,这其中就没有一个笨蛋。聪明人面对困难,总能想出一二解决办法。不管办法好用不好用,总得先试过才知道。总之灾区的事情得大家同心协力,如此方能度过难关。”林月音真心实意的说道。她是皇后,她还没有享受够皇后的尊荣,可不愿意大周朝因为此事而动摇国本,更不愿意孝昌帝有一天过劳死,然后太子刘湛登基。

    虽然太子刘湛登基后,她就成了太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但是自古以来,后宫都是皇后掌权柄,太后只需在后宫荣养,做个吉祥物。若是不依,那便是有干涉朝政的嫌疑,会被人指责野心勃勃,引来朝臣和刘湛的大力反扑。林月音可不想让自己处于那样的境地。所以最好还是由孝昌帝做皇帝,她做皇后,继续掌握后宫权柄,顺便搅风搅雨。

    哎,说来说去,林月音有这个担心都是因为太子刘湛不是她亲生的。不仅不是亲生的,林月音同太子刘湛之间也才相差几岁而已。几岁的差距,还不足以让太子刘湛对她有足够的尊重,足够的信服。所以林月音要是做了太后,这个太后也会当得没滋没味。

    孝昌帝紧握住林月音的手,有些感性的说道:“皇后果然是朕的贤后,有皇后一席话,朕的思路开阔了许多。”

    林月音笑道:“能够帮上陛下,是臣妾的荣幸。每日里看着陛下为国事操劳,臣妾就心疼得不行。”

    孝昌帝不在意的笑了笑,紧紧抿着双唇,做沉思状。林月音安静的陪在一边,并不打扰。就连殿内伺候的宫人也都屏住呼吸,做事情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却在此时,有大胆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张贵妃头痛,派了人来请陛下过永福宫。

    林月音嘲讽一笑,如此拙劣的理由,亏得张贵妃还没用够。孝昌帝被人打断思路,很是不悦。怒道:“贵妃头痛,那就请太医。朕不是太医,去了何用。”

    “陛下息怒!贵妃或许是想念陛下,所以才会派人来请。”林月音好声好气的说道。

    孝昌帝冷哼一声,很是不满。“看来朕是太纵容她了。”孝昌帝一肚子不满,被人打断思路,简直可恶。连带着张贵妃也碍了孝昌帝的眼。

    林月音偷偷掩嘴一笑,嘴上说道:“贵妃应该不是有意的。这样吧,臣妾派人走一趟永福宫,好生同贵妃说道说道。如今国事艰难,遇到困难能自己克服就自己克服,莫要拿后宫小事打搅陛下。”

    “还是皇后知礼。”孝昌帝满意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林月音的处置办法。

    张贵妃得知孝昌帝去了清宁宫,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顿时有些心急。别的后宫女人受宠没关系,张贵妃全都没放在眼里。唯独林月音,乃是张贵妃的心腹大患。不受宠,都能仗着身份死死的压着她,让她吃了数次闷亏。若是受宠,加上皇后的身份,那她在后宫还有活路吗?张贵妃心道,万万不能让陛下流连清宁宫,更不能让林月音有机会蛊惑孝昌帝。所以一着急,就派人前往清宁宫,借口头痛,想让孝昌帝来永福宫看望她。

    主意很好,点子虽然老旧,不过好用就行。这种办法,张贵妃又不是第一次使用。张贵妃笃定,孝昌帝一得知她头痛,肯定会丢下林月音,前来永福宫看望她。

    张贵妃左等右等,最后竟然等来了清宁宫的芍药大宫女。

    张贵妃当即就明白过来,自己的如意算盘被林月音给破坏了。心头那个气啊,好一个林月音,果然是狐媚子。她防备林月音的主意是没错的,这女人的手段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能蛊惑得孝昌帝晕头转向,偏生还让旁人无话可说。

    芍药奉命前来,没打算同张贵妃客气,“贵妃娘娘,陛下同皇后命臣妾转告贵妃娘娘,如今国事艰难,以后遇到困难能自己克服就自己克服,别再拿这种小事情去打扰陛下。另外陛下还说,他不是太医,治不了病。贵妃若是头痛,就宣太医诊治。”

    张贵妃气的半死,最主要的是丢了老大的脸面。自她承宠以来,极少遇到这样的事情,偏偏每一次都同林月音有关。林月音果然是她的克星。张贵妃怒极攻心,拍着桌子,“谁准你这么同本宫说话?你们清宁宫的规矩就是如此吗?”

    芍药冷着脸,“奴婢是奉命行事,贵妃若是不满,奴婢也没法子。奴婢就此告辞,贵妃好好休息,免得头更痛了。”

    张贵妃怒斥一声,“你放肆!你给本宫站住,本宫没让你走,你就不准走。”

    芍药停下脚步,说道:“贵妃虽然是主子,但是奴婢却是清宁宫的人,而非贵妃手下的奴婢。贵妃想要使唤奴婢,只怕是不能的。奴婢告辞,贵妃安心休息吧。”

    芍药不给张贵妃面子,张贵妃如何能忍。抄起桌面上的茶碗就朝芍药背上扔去。芍药挨了一下,背上全湿了,关键的是有茶碗碎片划破了衣衫,伤了肌肤,流出丝丝血痕。芍药吃痛,又觉丢脸狼狈,自从跟着林月音,再没有受过这样的气,此时芍药心头怒极。若非还有理智,芍药真想不管不顾的冲张贵妃耍狠。

    芍药咬牙,忍住背上的痛,冷声说道:“贵妃好的威风。此事会一五一十的同陛下还有皇后禀报。告辞!”

    张贵妃也有些后悔,何必同一个奴婢计较。不过听了芍药那么硬气的话,张贵妃又觉着砸得好。不就是一个奴婢,砸了就砸了。莫非林月音还能为一个奴婢出头,找她的麻烦。张贵妃哼一声,当即就将此事丢在脑后,只谋算着如何从林月音手中抢走孝昌帝。

    芍药顶着一身狼狈回到清宁宫,果然引起一阵骚动。见孝昌帝还在,芍药斟酌了一番,只让山竹替她进去复命,她本人则躲起来,不肯出面。

    山竹替芍药打抱不平,复命的时候就带了一二怒气出来。

    林月音挑眉一笑,问道:“芍药人呢,怎么不见她?”

    山竹犹犹豫豫的,只说芍药身上不爽利。

    林月音蹙眉,“可是出了什么事?说,不准有一句隐瞒。”

    山竹心喜,只装作在林月音的逼迫上,不得不吐露真情的模样,添油加醋的将芍药的遭遇说了出来,“……娘娘没见到,芍药姐姐的背上湿透了,还被碎片划伤了肌肤,茶叶沫子还沾在身上,就那样子一路走回来,不知被多少人看到传了出去。芍药姐姐认为自己丢了娘娘的脸面,故此不敢来见娘娘,只求娘娘念在她素日里忠心为主的份上,能够宽大处理。”

    林月音蹙眉,留意着孝昌帝的表情,然后吩咐道:“去将芍药请来。此事你说了不算数,本宫得亲自问过芍药再做决定。”

    “奴婢遵命。”

    很快芍药被请了来,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过头上还残留着一点茶渍和茶叶沫子,脸色也显得很苍白。林月音冷着脸说道:“将事情真相原原本本的道来,若是有一句隐瞒,本宫饶不了你。”

    “奴婢不敢隐瞒。”于是芍药将事情说明,怕林月音和孝昌帝不相信,还让人将不能再穿的衣衫拿出来,上面痕迹明显,充分说明了事实。

    林月音叹了一声,挥手让芍药退下。然后征求孝昌帝的意见,“陛下,此事您看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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