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妃是打定了主意,非要让曲琳偿命。不管宝和长公主同萧太后如何求情,也不管曲琳如何声称自己无辜,都不能让温德妃改变主意。

    于是最后决定权又落到了孝昌帝手里,三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孝昌帝,只盼着孝昌帝能够宽大处理。唯独温德妃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好似已经吃定了孝昌帝一般。

    “陛下,你拿个主意吧。只要是陛下吩咐的,臣妾莫敢不从。”温德妃也表明的态度,却让孝昌帝越发的为难。

    孝昌帝扫视全场,每个人的眼神表情都没有漏掉,对所有人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曲琳不是凶手,孝昌帝可以确定,因为四皇子的坐骑早就被人做了手脚。但是曲琳那一鞭子却是诱因,造成马匹失控,最后害死了四皇子。说她无辜,未免不公。说她是凶手,未免太过严苛。总而言之,她不是无辜之人,却也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孝昌帝轻咳一声,众人都屏住呼吸。孝昌帝严肃的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朕已经知晓。曲琳当街持鞭行凶,间接造成四皇子过世,实在是可恶之极,不罚不足以平息怨愤。”

    这话说得太重了。萧太后顿时紧张起来,“陛下?琳丫头还小,能否网开一面。”

    宝和长公主连连点头,擦着眼泪,“求皇兄网开一面。”

    温德妃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当孝昌帝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温德妃当即低头,恭敬的说道:“全凭陛下做主,臣妾绝无怨言。”

    孝昌帝嗯了一声,“爱妃放心,此事朕会秉公处置。”

    瞬间,宝和长公主就苍白了一张脸,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孝昌帝盯着跪在地上的曲琳,怒斥道:“小小年纪,仗着身份胡来,造成如此严重后果,岂能轻饶。拟旨,夺去曲琳县主封号,鞭笞五鞭,以儆效尤。”

    能保下一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宝和长公主谢天谢地,偷偷谢过满天神佛。

    却不料这还没完,孝昌帝又接着说道:“宝和长公主教女不严,纵女行凶,夺去长公主位份,贬为公主。希望以后能以此为教训,严加管束家中子女。若是再有是非,朕定会严惩。”

    “多谢陛下开恩。”宝和长公主备受打击之余,也很庆幸,庆幸孝昌帝是她的兄长,庆幸孝昌帝对她还算宽容,没有没她一棒子打死。

    萧太后叹了一声,这个结果虽说严重了些,总比丢命要强。故此萧太后即便有所不满,也没有出言反对,免得刺激孝昌帝,让孝昌帝用更严厉的手段处置宝和母女二人。

    孝昌帝面对温德妃,问道:“爱妃对朕的处置满意吗?”

    温德妃冷冷清清的说道:“臣妾谨遵陛下吩咐,并无任何不满。不过臣妾想亲自观刑。”

    众人一愣,都望着孝昌帝。曲琳要被鞭笞五鞭,这是圣旨,是逃不了的。但是如何行刑,却有些讲究。只是温德妃要求观刑,这分明是不准萧太后宝和长公主做手脚。曲琳本人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瞬间哆嗦了一下,心道温德妃好狠毒的心。

    孝昌帝没有犹豫,很干脆的应下,“好,就如爱妃所愿。”

    “陛下!”萧太后真的急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孝昌帝冷冷一笑,“朕乃天子,岂能出尔反尔。母后不用再说了,朕已经答应爱妃,就绝不会改变主意。来人,将曲琳拖下去行刑。”

    温德妃嘴角一翘,笑得极为得意又恶毒,还特意朝宝和公主瞧了眼,眼神里慢慢是讥讽之色。宝和公主心跳骤然加速,心中顿时有了不好预感,“我也去。”

    曲琳浑身瘫软,任由婆子们拉扯着,拖到了外面,跪在地上。很快,鞭子一抽,狠狠的抽在了肩背上。曲琳嗷嗷大叫,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大哭大喊,求饶救命,无论说什么都行,只希望能够免了这顿鞭笞。

    可是所有的努力都于事无补,所有的哭喊叫嚷都成了抚慰温德妃伤痛的良药。她叫得越惨,温德妃就越发满意。在温德妃看来,最好这五鞭子抽下去,能让曲琳命丧今日。这个小贱人,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没让她陪葬,已经是妥协。哼,不过就算她现在能够逃过一命,迟早也要下去陪伴自己的儿子。温德妃笃定这一点,曲琳在她眼中已然是个死人。

    五鞭子抽完,曲琳已经昏了过去。宝和公主抱着女儿,哭嚎不已。萧太后赶紧命人将曲琳抬回寿宁宫,又请太医来诊治。

    温德妃起身,丢掉手中茶碗,瞬间打破了场中哀戚的气氛。宝和公主目光怨毒的盯着温德妃,咬牙切齿的吼道:“你满意了吗?琳丫头都快被打死了,你得意了。”

    温德妃拿起手绢擦擦嘴角,神情不慌不忙的说道:“本宫昨儿死了儿子,唯一的儿子。曲琳区区一顿鞭笞,相比四殿下的过世,公主你说本宫满意吗?”

    “你还想如何?我家琳丫头已经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德妃你别不依不饶。不要想着有陛下给你撑腰,你就能得寸进尺。”宝和公主大怒。

    温德妃抿唇,表情略显阴沉,“就算本宫不依不饶,公主又能如何?”眼神轻蔑的扫了眼昏迷不醒的曲琳,“公主还是好好照顾琳丫头吧,可别死在了这里。”

    “呸!你才死在这里。”宝和公主不怕温德妃,这后宫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温德妃算什么东西。

    温德妃也不在意,带着宫人施施然离去。心里头却早已经记恨上宝和公主,迟早有那么一天,她会让所有欠了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曲琳高烧昏迷,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来后就大哭出声,嚷嚷着要出宫,她再也不要进皇宫。皇宫对她来说太可怕了,孝昌帝可怕,寿宁宫可怕,温德妃更可怕。宝和公主心疼闺女,也顾不得伤势严重不易移动的医嘱,命人伺候着将曲琳带回了公主府。接下来的日子,公主府关门闭户,只待曲琳养好伤势,四皇子一案风平浪静。

    四皇子的马匹被人做了手脚,凡是同此事有关联的内廷衙门,全都被牵连进去。不管无辜不无辜,先抓起来用刑。能撬出多少口供,没人关心。他们只需要这些人的人头和鲜血来平息帝王的怒火。

    事关皇子之死,就算孝昌帝杀心过重,朝臣们也很谨慎小心的不在此时跳出来反对。免得自己就成了炮灰,成了孝昌帝怒火下的祭品。

    事情在血腥中有所进展,隐隐约约牵扯到后宫,可是追查下去,线索又指向宫外。扑到宫外查探,线索又断在了关键之处。任由内侍监的人如何查,都无法查出真凶真相,只能确定一点,的确有人处心积虑的谋害四皇子。可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

    孝昌帝已经很久没笑过了,每天板着一张死人脸,随时都有可能提起手中的刀,一刀斩下去。“既然查不到真凶,那就全都陪葬吧。”

    凡是涉及到此事的人员,无论什么背景,无论官职大小,无论无辜与否,都去给四殿下陪葬。孝昌帝一声令下,宫内宫外人头滚滚,血腥冲天,久久不散。

    待到事情尘埃落定,又是一年腊月。接连数天的大血,覆盖住所有的肮脏,也覆盖住所有的血腥。一眼看去白茫茫一片,干净,透亮,心里头的恐惧也跟着消散。就算天冷,林月音也坚持走出清宁宫,就是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孝昌帝的杀戮之心,让宫中所有人胆寒,林月音也不例外。她不得不谨慎应对,宁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也不要引起孝昌帝的关注。克制了这么久,总算一切都过去了。杀戮也结束了。

    杜安告诉林月音,裴颜卿回来了,已经到京好几天。带回来很多关于各地节度使的消息,据说很受孝昌帝重视。还说孝昌帝给裴颜卿放了几天假,让裴颜卿好好休息,养好了身体后再开始当差。还说太子亲自前往裴府看望裴颜卿,带去了一车的礼物。总之,从杜安的嘴里,林月音听到了很多关于裴颜卿的消息。有时候她不乐意听,裴颜卿三个字也会钻进她的耳朵里。

    裴颜卿手里抱着一个黄铜暖炉,出声打断杜安的啰嗦,“行了,裴太傅回京的消息本宫已经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杜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太傅想见娘娘一面。”

    林月音微蹙眉头,有些不满,说道:“见什么见。宫里刚死了这么多人,陛下这会正是疑心病重的时候,此时不宜见面。你告诉他,让他稍安勿躁,等过年的时候再见面也不迟。”

    “遵旨!那娘娘还有什么话要转告的。”

    林月音瞧着杜安,眼中带着笑,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杜安顿时紧张起来,低下头,不敢再乱说话。

    林月音笑了笑,说道:“不必紧张,本宫没想过要收拾你,因为你对本宫还有用。你替本宫转告裴颜卿,宫中的事情最好同他没关系。当然若是有关系,本宫拿他也没办法。只是本宫同他之间的合作,就缺乏了诚意。”

    杜安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吧。林月音为何这么说,是在怀疑什么。杜安没多嘴,老实本分的将这番话转告给裴颜卿知晓。

    裴颜卿从来都不在乎任何人的言语威胁,即便是林月音。他只在乎事情的结果,在乎他所得到的利益。关于如何面对林月音,裴颜卿也早有了打算。

    一转眼,又是新的一年。趁着新年宫宴的时候,裴颜卿同林月音短暂的见了一面。没有叙旧,没有关怀,一见面,林月音劈头就问,“是不是皇子们都死光了,裴卿才肯罢手?”

    裴颜卿神情严肃,有些不悦,“娘娘是在指责我?无凭无据的话,娘娘最好不要说。”

    林月音连连冷笑,“裴卿别在本宫面前装蒜,更别说你无辜。四皇子的死,其手法,其过程,多么像是裴卿的手笔。若说此事同你无关,本宫第一个不相信。”

    裴颜卿挑眉冷笑,“娘娘如何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何看待此事。”

    林月音咬牙切齿,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狐狸,而是一头狼,妄想称霸森林的孤狼。林月音嗤笑一声,“你以为杀死所有皇子,你就能顺利上位吗?裴颜卿,本宫告诉你,你是妄想。大周是刘家的大周,不是裴家的大周。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乱臣贼子,最后会不得好死。”

    裴颜卿突然逼近林月音,并搂住林月音的腰身。林月音挣扎,却无法摆脱裴颜卿这个男人。

    裴颜卿冷冷一笑,“若是我最后结局是不得好死,我一定会让娘娘陪着我。”

    林月音讥讽一笑,“想让本宫给你陪葬,你做梦去吧。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本宫的将来。裴颜卿,本宫劝你最好及时收手。否则闹大了,本宫为了自保,肯定会一脚将你踢开。到时候你就算被凌迟扒皮,本宫也不会皱眉,说不定还要跟着旁人一起拍手称快。”

    “好狠毒的心肠,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裴颜卿终于笑了,只是那笑容很轻很淡,不曾到达眼底,“我可以诚实地告诉娘娘,你想一脚踢开我,那绝对是妄想。我若是被人凌迟扒皮,娘娘也难逃一死。所以娘娘最好不要激怒我,还有好好地维持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相信娘娘会得到出乎意料的收获。”

    林月音直接啐他一口,“好大的口气,本宫可不是被人吓大的。裴卿可以用这种办法控制别人,别妄想控制本宫。裴颜卿,本宫警告你,你最好适可而止,别想着在后宫搅风搅雨。”

    “娘娘的胆量,我向来佩服。至于后宫,就算我一再搅风搅雨,娘娘又能如何。娘娘能做的,就是沉默旁观。娘娘敢对外说出一个字,纵使我不得好死,娘娘也难逃陛下的杀戮。这一点,相信娘娘很清楚。否则早在四皇子过世的时候,娘娘就已经开口了。我说的对吗?”裴颜卿俯身,咬着林月音的耳朵。二人貌似亲密无间,实则斗得你死我活,犹如十世仇人一样。

    林月音连连冷笑,“你说的没错,本宫是不敢对外吐出哪怕一个字。但是这并不代表本宫就要被你戏弄,被你牵着鼻子走。裴颜卿,你给本宫记住,本宫不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本宫迟早会让你后悔。”

    裴颜卿得意一笑,“臣恭候娘娘的报复。”说来说去,裴颜卿就是个光棍,他无所谓任何人的报复。就连死,他也没放在心上。所以林月音的威胁,最大的作用就是调剂了裴颜卿冷漠的心。

    林月音很想一巴掌甩在裴颜卿的脸上,然后拿着匕首一刀一刀的划烂裴颜卿漂亮的脸蛋,让他再也不能以这个面目出现在人前。林月音甚至想要一刀子捅进裴颜卿的心口,挖出他的心脏,看看他的心肝是黑的还是红的。林月音的**是如此的血腥,可是她却又如此的期待。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那里放着一把小匕首,还是裴颜卿送给她的礼物。只需要轻轻的一拔,然后再狠狠的一刺,或许她就能结果了裴颜卿。

    想象太过美好,以至于林月音受不住诱惑。她真的拔出了匕首,真的朝裴颜卿的腰间刺去。因为刺中心口的难度太大,刺向腰间却是顺手而为。

    裴颜卿伸出手来,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夹住了刀刃。此时此刻,林月音使出浑身力气,也再难有寸进。

    裴颜卿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冒着寒气的匕首,又看了眼林月音,不怒不喜的问道:“你想杀了我。”

    林月音挑眉一笑,“对啊!”她就是想杀了他,杀了这个祸害。别管心里头对裴颜卿有何种微妙的奇怪的想法,比起身家性命,身份地位,还是杀了裴颜卿最好。林月音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裴颜卿这个男人难得,可再难得,也比不上自己重要。

    裴颜卿也笑了起来,“只可惜,我没能让你得逞。”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裴卿,你可要小心了。本宫既然对你起了杀心,自然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放手。”林月音理所当然的说道。

    裴颜卿放开了林月音的腰身,反而抬手轻抚林月音的脖颈,温柔的说道:“我只需要轻轻的,这么一掐,娘娘就会命丧当场。娘娘不怕吗?”

    “你敢吗?你若是有胆量,就尽管杀了本宫,本宫还当你是个男人。你若是不敢,就别说一些不可能的话。本宫早就告诉你,本宫不是被人吓大的。”林月音面露讥讽之色,抬手握住裴颜卿的手,轻轻抚摸,“就这么掐下去,再用点力,我的命就会交代在这里。裴卿,你舍得吗?”

    裴颜卿笑道:“娘娘想用美人计?”

    “对你本宫不需要使用美人计。”林月音魅惑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妖媚妇人的风情,“对你,本宫只会来狠的。”

    林月音抓着裴颜卿的手,狠狠的说道:“你掐啊,干脆掐死本宫算了。本宫不怕死,又不是没死过。”

    “你疯了。”裴颜卿无奈退后。

    林月音哈哈一笑,“裴颜卿,你怕了。我就算是疯了,那也是你逼的。本宫早就警告过你,凡事适可而止,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宫的底线。本宫还曾告诫你,后宫是本宫的地盘,在本宫的地盘上搅风搅雨之前,好歹给本宫打一声招呼。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你只会挑起杀戮,只会让后宫沾染无数血腥人头。本宫恶心,厌恶,心中愤恨无比。本宫该找谁算账?只能找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这个侩子手。所有因为此事死去的人,都应该算在你的头上。对哦,你不怕冤魂索命,你更不怕所谓的报应。反正你无妻无子,无父无母,就算报应也只是报应在你自己头上。”

    “可是我怕报应!我怕冤魂索命,我更怕那漫天的血花。大片大片的鲜血,没有一处是干净完整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开心快活的生活。裴颜卿,你毁了本宫的全盘计划,你毁了本宫的生活,毁了本宫的未来。本宫要你偿命,过分吗?本宫就是想杀了你,你这个侩子手。”

    裴颜卿面带嘲讽之色,“娘娘口口声声指责我,难道就没有反省过你自己的错误。说什么心狠手辣,说什么侩子手,我同娘娘比起来不过是半斤八两。这些年来,娘娘手上的性命也不少了吧。娘娘在享受杀戮快感的时候,却在指责别人杀戮过多。哈哈,五十步笑百步,娘娘要脸吗?”

    林月音神情有些奇怪,她盯着裴颜卿,暗自点点头,“你说的对,本宫同你之间不过是半斤八两的区别,我们都不是好人,我们的双手都沾满了血腥。可是本宫最恨旁人逼迫,最恨有人打乱本宫的计划。裴颜卿,你首当其冲,你就是本宫最讨厌的那个人。”

    “那是我的荣幸。既然不能成为娘娘最喜欢的人,那就做最讨厌的人,如此,我在娘娘的心目中也算占据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裴颜卿还得意的笑了起来,显得极为张狂。

    林月音就觉着这人是在嘲笑自己,她将匕首狠狠的朝裴颜卿扔去。匕首跌落在地上,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如同两头斗牛一样,谁都不服谁,谁都不能忽视对方,谁都不能否认对方在心目中那点特别的地位。

    裴颜卿深深一叹,“娘娘受刺激过重,我就不在娘娘眼前碍眼。”

    “滚,赶紧滚。本宫一看到你,就气不打一处来。”林月音挥舞着双手,满眼的嫌弃不耐烦。

    裴颜卿轻声一笑,“好,我这就走。希望娘娘能够尽快冷静下来,下一次见面充满了愉快气氛。”

    “滚啊!废话真多。”林月音咬牙。

    裴颜卿麻溜的滚了,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林月音还站在原地,心情很不好。有雪花落下,落在脸上,化成了水,脏污了妆容,林月音却半点不在意。她重重一叹,心中烦闷无比。她反省了一番,或许她该克制的,她不该将话说的那么难听。

    可是裴颜卿那厮,实在是太过可恶,真的不值得她废这么多心思。是的,不值得。不就是一个男人,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而且还是个自以为是,以杀戮为乐,妄想改天换日的男人。这种男人,就该被践踏,被蹂躏,被玷污,用最恶毒的方式去折磨。

    林月音呵呵一笑,大有自娱自乐的感觉。她低头弯腰,搜寻着地面。那把匕首就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小巧精致,却又能杀人于无形。林月音弯腰捡起来,用手绢擦拭上面的雪水。她有些遗憾,怎么就没能捅进裴颜卿身体,若是一刀子捅进去,她所有的怒气都能发泄出来吧。何至于像一个泼妇似得又吵又闹。哎,看来老天爷都站在裴颜卿那一边,舍不得他受伤。

    林月音嗤笑一声,将匕首放入刀鞘,依旧挂在腰间。将裴颜卿丢出脑海,忘却今晚所有的事情。整整衣装,露齿一笑,又是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走出隐秘的小树林,张永和杜安都等在外面。

    二人见到林月音出来,都长出一口气。说实话,他们是真怕林月音有个好歹,到时候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赎罪的。

    林月音昂首挺胸,说道:“走吧。出来这么久,该回宴席了。”

    “遵命!”

    走出暗处,走上挂着灯笼的长长回廊,远远的就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歌舞丝竹之音。今儿是个欢快的日子,她身为皇后自然不能缺席太久。

    转过一个弯,迎面走来文婕妤一行人。文婕妤见到林月音,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喜,“娘娘原来在这里,臣妾找了娘娘好久。”

    “本宫嫌里面太闷,出来透透气。怎么,就这么一会,就有人想念本宫了。”林月音似笑非笑的问道。

    文婕妤有些紧张,“娘娘不知,娘娘不在的时候,贵妃娘娘趁机在陛下耳边进谗言,说了好些是非。陛下令人出来寻娘娘,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陛下那里已经是等不及了。臣妾担心娘娘,故此同田婕妤一起出来寻娘娘。不过臣妾二人在半路上分开了,田婕妤已经朝另外一边找寻。娘娘,时间不等人,咱们赶紧回宴席上吧。陛下怕是已经生气了。”

    林月音挑眉,“你同本宫说说,贵妃怎么进谗言,怎么挑拨是非。”

    “臣妾离得远,听不清。好像是说娘娘无缘无故的离开那么长时间,在偏殿内又找不到人,或许娘娘是去做了什么……”文婕妤低下头,剩下的话不敢再说。

    林月音冷冷一笑,“是说本宫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哼,张贵妃是嫌日子太冷清了,非得让本宫给她找点事情做。走,随本宫回大殿。本宫倒是要看看,姓张的还有什么本事。”

    林月音走在前面,步履坚定。文婕妤小步跟在后面,心思翻转。她既盼着林月音能赢,又盼着两人两败俱伤。

    林月音正是满腹怨气的时候,在裴颜卿手里面没讨到好,正愁没地方发泄,偏偏张贵妃跳了出来,林月音就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张贵妃敢跳出来,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大殿内很热闹,孝昌帝坐在主位上,张贵妃就陪侍在一旁,言笑晏晏,一副舍她其谁的模样。好似皇后之位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林月音冷冷一笑,先且不管她,自顾自的给孝昌帝请安行礼。

    孝昌帝板着脸,问道:“皇后去了何处?为何不在偏殿。”

    “启禀陛下,臣妾嫌屋里烦闷,故此出门透透气。没想到忘了时间,累得陛下派人寻找。好在半路上遇见了文婕妤,得知陛下找寻,于是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林月音笑着应答。

    孝昌帝嗯了一声,看样子是没打算深究。

    张贵妃有些着急,急切的说道:“娘娘一走,就是半个时辰。偏偏偏殿内又没见到娘娘的人,臣妾真是担心坏了。生怕娘娘在外面遇见了坏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得了。万一坏了娘娘的名声,臣妾怪伤心的。”

    “贵妃慎言!”林月音当即板起脸,“贵妃同本宫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在外面遇到坏人?贵妃是在指责本宫管理后宫有错漏之处,竟然让坏人钻进了后宫吗?没凭没据的话,张嘴就胡说,是谁给你的胆子,又是谁教你用如此恶毒的言语诋毁本宫的名声?本宫打理后宫数年,从来不曾出现过贵妃口中的坏人。本宫真的很好奇,贵妃又是从根据什么判断本宫在外面就一定遇到了坏人,还坏了名声。若是说不清楚,本宫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贵妃构陷。贵妃阴谋算计本宫,偷偷从宫外带人进入后宫,欲行不轨之事。对了,这种事情,好像贵妃不是第一次做吧。”

    “臣妾冤枉啊!”张贵妃顿时慌了,当初她命人偷偷从宫外带大夫进宫诊治,本以为林月音不知道,如今看来这后宫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林月音不知道的。张贵妃可怜兮兮的望着孝昌帝,“陛下,臣妾冤枉啊。就是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构陷皇后娘娘,更不敢偷偷从宫外带人进来败坏娘娘的名声。陛下,皇后娘娘所说的,俱都是污蔑,请陛下给臣妾做主啊。”

    “请陛下做主。”喊冤谁不会,林月音也开始喊冤,“陛下,贵妃无凭无据的就败坏臣妾名声,甚至暗中指责臣妾行了不法之事。臣妾倍感冤屈,请陛下严惩口无遮拦的贵妃,好叫所有人都知道,祸从口出。以后说话之前,一定要三思。没有确定的把握,就不要胡言乱语。”

    “陛下,臣妾是无心的,臣妾绝无胆量构陷皇后。陛下!”张贵妃无声的哭泣,真是可怜得紧。

    林月音也开始擦眼泪,瞧着更是可怜。干脆跪了下来,“陛下,臣妾身为后宫之主,今日之事若是不拿出一个说法来,臣妾以后哪还有资格打理后宫。不说别的,单是贵妃的言行,不仅仅是在玷污臣妾的名声,更是在玷污皇后这个名分这个位置。皇后身份何等高贵,若是纵容一介宫妃随意玷污,那以后谁还会将皇后这个位置放在眼里,谁又会听从皇后的管理。求陛下替臣妾做主。”

    孝昌帝阴沉着一张脸,显然动了怒火。

    张贵妃一看情势不好,顿时急了。不敢再同林月音争锋,当机立断决定服软。走下台阶,来到林月音跟前,很干脆的就跪了下去。如此一来,情形就成了彼此跪拜。张贵妃哭着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给你赔罪了,你就饶了臣妾这一回好不好?臣妾之前都是无心之言,臣妾真不是故意的。”

    林月音淡淡一笑,“贵妃既然肯认错,那就有挽回的余地。这一次本宫就不同贵妃计较。不过以后贵妃还应严格要求自己,不可再口出妄言。得罪了本宫不要紧,万一惹怒了陛下,惹怒了朝中重臣该如何是好。届时就算本宫有心帮你,也是有心无力。”

    张贵妃心中暗恨,面上还得装作老实的样子,“多谢娘娘教诲,臣妾谨遵娘娘吩咐。”

    “好了,好了。既然贵妃已经道歉,皇后也原谅了贵妃,那此事就此揭过,以后谁也不准提起。”孝昌帝大手一挥,这点风波算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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