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夜时间,就告别了温暖的金秋,迎来了北风呼啸的寒冬。人们换下轻便的秋装,穿上厚厚地冬装,个个都跟笨熊一样,行动极为不便。

    清宁宫内早早的就烧起了地龙,整个大殿温暖如春,以至于林月音除非必要,都不会出殿门一步。

    今年老天开眼,风调雨顺,没有天灾没有**,边关也很平静。就连这个冬天,也没听说哪里遭了雪灾需要赈灾的。天下太平,朝堂上的事情自然就少了许多,孝昌帝也随之清闲下来。孝昌帝一清闲,那注意力自然就转移到了后宫。

    先是叫来几个皇子考校功课,不出意外,二皇子刘洗拔得头筹。孝昌帝夸赞了一番,又奖励了一个笔筒。笔筒不贵重,难得的是孝昌帝的常用物件,这份体面才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

    四皇子和五皇子对于二皇子刘洗虽然嫉妒,却并不嫉恨。反观太子刘湛,几乎变了脸色,拳头一会松一会紧,好不容易才将暴躁的性子压制下去。

    孝昌帝似乎对此视而不见,他只是有些失望的瞥了眼太子。太子刘湛的学问不差,可是以他的身份,加上二皇子刘洗的衬托,就显得极为普通,实在是当不起孝昌帝违心的夸奖。更让孝昌帝不满的是,太子刘湛心胸狭窄。二皇子刘洗拔得头筹,身为兄弟理应上前恭贺,就算是虚情假意好歹也在帝王面前表达了兄友弟恭。可是太子刘湛并没有上前恭贺刘洗,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甚至还会出言讥讽。

    心胸如此狭窄,实在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样子。身为男子,身为上位者,可以短视,可以急躁,可以骄傲,可以纨绔,可以才能平庸,甚至可以作奸犯科,唯独不能心胸狭窄。心胸狭窄之人,就算有天大的抱负和才华,最终也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孝昌帝暗自叹气,却并没有出言斥责太子刘湛。不仅没有斥责,还勉励了他几句,只希望太子刘湛能够听进去。

    对于孝昌帝的话,太子刘湛是左耳进右耳出。只等出了思政殿,就冷言冷语的冲二皇子刘洗而去。二皇子刘洗表现得很君子,做足了长兄的样子,丝毫不在意太子刘湛的态度,如此言行自然赢得了众人的称赞。将太子刘湛衬托得越发心胸狭窄,难当大任。

    太子刘湛异常恼怒,兄弟二人不欢而散。四皇子和五皇子见好戏唱完,左右看看,最后各自散去。

    康福将这一幕原原本本的禀报给孝昌帝知晓。

    孝昌帝听了后,好半天才说道:“次子难当大任啊!”

    康福低眉顺眼,事关皇储,他可不敢随意开口。无论说什么,那都是罪。

    孝昌帝叹气,明眼人都看得出孝昌帝眼中的失望之色,可是孝昌帝并没有对太子刘湛的言行有过多的表示。不仅如此,以往在人前还会对太子刘湛多加维护。

    皇宫没有秘密,再说太子刘湛同二皇子刘洗之间的争论并不隐秘,于是此事很快在后宫和朝堂传扬开来。

    萧修媛很得意,跑到寿宁宫替自己儿子请功,“母后,不是我自夸,几个皇子里面,还是咱们二皇子最为出色。就连朝中大儒都说他学问好,性子谦虚谨慎。在六部观政近一年,六部堂官们也对他极为满意。反观太子,学问平常,于政事上也无丝毫独特的见解,只会人云亦云。就因为他生来是嫡子,天生就比咱们二皇子高贵,想一想真不服气。”

    萧太后呵呵一笑,“不服气是对的。你且看着吧,朝堂上该变天了。”

    萧修媛顿时激动起来,“母后,可是咱们萧家要动作了。”

    萧太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些事情同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身边的人口风不密,哀家岂能容你坏事。所以你还是继续安分守己,二皇子的事情自有哀家和萧家替他打算。”

    萧修媛有些不甘心,“母后,我毕竟是二皇子的生母,他的事情我岂能不关心。母后就行行好,同我说说,好歹让我有个准备。”

    萧太后犹豫了一下,“经过这一年的观政,二皇子同太子之间的差距,朝臣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加之贾家逐渐衰弱,太子却不长进,皇后那里只怕也是有心无力。这个时候只需有人站出来带头一呼,只怕朝中就会生出废太子的风声。不过此事重大,不可操之过急,加之陛下疑心重,这个时候若是漏出废太子的风声,难免引起陛下猜忌,最后得不偿失。所以咱们要戒急戒躁,最好的办法是让二皇子继续表现,同时坐视太子不停犯错。等到陛下对太子忍无可忍的时候,便是水到渠成之时。届时无需萧家出面,自会有人主动站出来请陛下废太子。”

    萧太后喝了一口茶,见萧修媛若有所思,于是继续说道:“所以你需要继续安分守己,切不可闹出是非来给二皇子抹黑,让陛下恨屋及乌。更不可张狂得将这番心思表现出来。有的事情可以做却不可以说,你啊,坏事就坏在一张嘴巴上。”

    萧修媛尴尬一笑,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气,一急躁起来,什么话都敢往外冒。以前她掌管后宫权柄,所有人都要看她脸色,那时候自然没事。如今她落难,为了不牵连二皇子,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万万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跋扈嚣张。

    “母后的意思我都明白。你看我现在,哪有往日的风光。安分守己四个字,我可是半点没打折扣。”萧修媛有些委屈的说道。想想这半年多来过的日子,还真是心酸。

    萧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的委屈哀家都看在眼里。为了二皇子,为了你自己的前程,忍一时委屈算不得什么。想当年,哀家带着陛下在卫氏手下讨生活,一过就是十几年,如今回想起来,真正是惨不忍睹。你如今好歹有哀家做靠山,等闲人不敢为难你。敢为难你的林月音已经被禁足。至于那穆贤妃,不过是个狐媚子,料她也不敢对你下毒手。”

    萧修媛听完,也很庆幸自己有萧太后做靠山。只是心有不甘。想当初她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落魄。两相对比,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若论罪魁祸首,莫过于林月音。林月音虽被禁足,却算不上伤经动骨。除非陛下能够下定决心废了她。

    萧修媛心思一动,就鼓动着萧太后,“母后,咱们不仅要坐视太子犯错,还应该剪除他的羽翼才对。比如那个林月音,就是个祸害,早日解决掉,也少了个眼中钉肉中刺。没有林月音在宫中照看着太子,太子只会犯更多的错。”

    萧太后暗暗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也算不错。不过废后之事,事关重大,不可操之过急。陛下的心思,哀家还是知道的。他虽然罚林月音禁足,也夺了她的权柄,可是陛下心里头还是打算着有一天要继续启用林月音。这个时候若是哀家不依不饶地要求陛下废后,事情只会适得其反。想要废后,需得寻个时机,到时候顺水推舟,陛下自然会下定决心。”

    萧修媛极为失望,“如此下去,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合适的机会。每每想到林月音还占据着清宁宫,我这心里头就难受得很。那地方本该是我的,太子的身份也该是二皇子的。”

    萧太后不满地瞪了眼萧修媛,心里头还是很失望,没长进的东西。她呵斥道:“眼皮子浅的东西,那清宁宫哪有你想的那么好,太子的身份目前就是个靶子。你真的以为住进了清宁宫,二皇子被封了太子就是好事,就万事大吉了吗?真是幼稚。自古以来,皇后和太子能够善终的有几人?远的不说,就说卫氏和废太子,当年何等的嚣张,半个朝堂都被他们把控。结果先帝一声令下,一切都烟消云散,最后倒是便宜了哀家和陛下。可见,在这后宫有时候不争就是争。”

    萧修媛一脸好奇,“母后可以同我详细说说当年的事情吗?”

    萧太后垂首敛目,显然是拒绝了萧修媛的提议。“过往的事情无需多问,你只需记住哀家的话,按照哀家的吩咐去做。”

    萧修媛满心失望,她也知道废后卫氏的事情是一个禁忌,只是她真的很好奇。罢了,萧太后不乐意提起当年的事情,她也不问。等她将来做了皇后做了太后,自有办法查到当年的真相。

    清宁宫内,云落伺候在林月音身边。

    林月音挥挥手,旁的人全都退下,只留下云落一人。林月音嗤笑一声,“太傅对太子的教导,如今看来并不用心啊。”

    云落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是太过用心,娘娘的处境危矣。太子可不是一个有良心知道感恩的人。”

    林月音似笑非笑,眼中含着讥讽之色。“这么说来,太傅还是为我着想才不肯用心教导太子吗?”

    “太子乃是一颗顽石。别说太傅一人,就是朝中大儒也难以教导成材。”云落一本正经的说道。

    林月音哈哈一笑,不由得揣摩起裴颜卿的用意。身为太傅却不肯用心教导自己的学生,放任学生出丑,实在是不堪为师。若说裴颜卿不乐意太子登上大位,这不太符合裴颜卿的利益。可若说裴颜卿有多希望太子刘湛能够顺利继位,林月音可没看出来。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吊着太子刘湛,这番用心真是恶毒。

    林月音问道:“本宫听说太子身边多了一位谋士,不知此人来历如何,有何本事?”

    “此人姓武名士信,乃是孝昌十年的举人。家世清白,处事圆滑,因投太子所好,所以被太子看重,引为东宫谋士。”云落言简意赅的回答。

    林月音挑眉一笑,太子年龄不大,却已经知道拉拢人才。如此一来,皇子之间的争斗,很快就会摆在台面上。这可不好,这会引起孝昌帝的反感,不着不慎,说不定就会引来朝臣们的反应。届时萧家再从中运作,废太子的风声十有**要传开。

    林月音蹙眉,心中忧虑,却也知道太子刘湛是不会听她的话。秦嬷嬷见识有限,加上年老体衰,太子刘湛对她尊重,却并不代表会接纳她的意见。林月音叹息一声,莫非上天注定太子刘湛走不到最后吗?若是如此,她得早做打算才行。

    林月音吩咐云落继续关注东宫的情况,一有事情及时禀报。

    转眼就到了冬至,冬至吃羊肉,宫里也不例外。清宁宫有自己的小厨房,一大早白术就带着内侍厨娘们忙活起来。待到饭时,孝昌帝赐下羊肉汤,宫人们都异常高兴。这说明孝昌帝还记得林月音,说不定哪日就会再次踏入清宁宫。

    林月音不以为然,对赏赐下来的羊肉汤,也就象征性的喝了一口,余下的全都给宫人。

    芍药在林月音耳边啰嗦道:“娘娘也该对陛下多上心才是。只要娘娘肯放下身段去讨好陛下,奴婢就不信,陛下会铁石心肠。”

    林月音神色淡漠,明显对孝昌帝没兴趣。她是看透了这个男人,身为男人,他不是良配。身为帝王,他也不是明君。甚至于后宫来说,他也不过是一匹种马而已。偏偏还是个不合格的种马。算算孝昌帝的年纪,已经快到四十不惑的年岁,宫中竟然只有四位皇子,两位公主。这点子嗣相比皇室先祖们来说,真是太弱了。

    芍药叹气,一看林月音的表情,她就知道那番话是白说了。芍药有些着急,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娘娘就打算这么过下去?新年大典由贤妃来主持,难道娘娘就真的甘心?娘娘掌权时间不足一年,娘娘不觉着可惜吗?而且娘娘这么年轻,难道就不想生下一个皇子。”

    “本宫当然不甘心,也觉着可惜,不过本宫自有打算,你就别操心了。”

    “没了陛下的宠爱和信任,娘娘该如何翻身?”芍药忧心忡忡的说道,“奴婢还是以为,娘娘该早日放下身段,讨好陛下,如此方有未来。”

    林月音嘲讽一笑,“本宫的未来本宫自会筹谋。你们只需伺候好本宫,按照本宫的吩咐做事就行。余下的事情无需操心。”

    芍药跺脚,真是急死人了。偏生林月音不听劝,芍药唯有一叹。

    孝昌帝越发宠爱穆贤妃,十天里倒是有七八天歇息在承欢殿。就算什么都不做,孝昌帝也乐意让穆贤妃陪在身边,过一过普通夫妻的生活。爱屋及乌,加之五皇子刘鸿刻意表现,故此孝昌帝对五皇子刘鸿也越发看重。后来竟然将五皇子刘鸿带在身边,打算亲自教导。

    此事遭到朝臣们的集体反对,孝昌帝拗不过,只好作罢。

    即便如此,五皇子刘鸿也足以让人侧目。不少人又是担心又是后怕,尤其是二皇子刘洗和太子刘湛。不过二皇子刘洗素有城府,就算心里头已经将五皇子刘鸿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表面上还是做足了功夫,客客气气的,十足的的兄友弟恭,让人无从指摘。

    反观太子刘湛,心性不稳,缺少城府,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很愤怒,让人见之就欲避退三舍之地。面对五皇子刘鸿的时候,说话阴阳怪气,十足地一副嫉贤妒能的小人行径,让人观之便觉此人难当大任,是个心胸狭窄之辈。

    五皇子刘鸿面对太子刘湛的时候,刻意避让,越发衬托出太子刘湛的不堪。

    太子刘湛也心知自己这番表现不够大度,奈何脾气难以控制。若非武士信时时提点,分析其中利弊,太子刘湛还会做出更为愚蠢和疯狂的事情。经此一事,太子刘湛对武士信越发信任,私下里称呼对方为先生。可见武士信在太子刘湛心目中的地位。

    皇子之间的事情,逃不过孝昌帝的双眼。孝昌帝对太子刘湛失望,却并没有出面干涉,更没有派人呵斥。只是当孝昌帝歇息在承欢殿的时候,见了五皇子刘鸿,难免会问起学堂内的事情。

    五皇子刘鸿倒是有心想趁机告状,不过事先被穆贤妃提醒,只能忍耐下来。只对孝昌帝说,学堂内一切都好,先生们都很用心教导他们,几位哥哥也都对他很照顾。

    孝昌帝盯着五皇子刘鸿,表情若有所思,眼神幽深,让人看不懂。五皇子刘鸿和穆贤妃都有些惴惴不安,莫非这样回答也不对。五皇子刘鸿偷偷朝穆贤妃看了眼,穆贤妃眨眨眼,又冲他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陛下喝茶,暖暖身子。”穆贤妃双生奉茶。

    孝昌帝顺势握住穆贤妃温暖的手,转眼笑了起来,“老五不错,你将他教得很好。”

    穆贤妃的脸颊微微泛红,显露出几分羞涩。五皇子刘鸿呵呵一笑,“父皇母妃忙,儿臣就先告退。”

    “这小子倒是懂事。”孝昌帝哈哈一笑,心情很是愉悦。孝昌帝有些感慨,儿子们小小年纪就会耍心眼,不过也庆幸孩子们知道糊面子,不至于让皇室难堪。

    穆贤妃心里头犹如吃了蜜糖一样甜蜜,今日所得也没枉费她平日里对五皇子刘鸿的教导。她有心奉承,加上小意温柔,配上一张绝色容颜,让孝昌帝极为消受。可见穆贤妃宠冠后宫数十年不衰,自有其道理。

    转眼到了年下,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的事情,宫里面也不例外。如今一后二妃,其中两人被禁足,只余一位穆贤妃。过年的事情,自然就全压在了穆贤妃的肩膀上。穆贤妃也不叫苦,兴致勃勃的操持着后宫诸事,虽说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总体还是好的。

    加上有孝昌帝的宠爱,五皇子又得孝昌帝看重,一时间穆贤妃在宫内风头无两,无人能够掠其锋芒。

    清宁宫内唉声叹气,眼看着今年的新年大典要落在穆贤妃的手上,人人都苦着一张脸。偏生林月音稳坐钓鱼台,半点不着急。

    芍药实在是忍不住了,凑到林月音跟前,哀求道:“娘娘想想办法吧。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穆贤妃坐大吗?”

    林月音翻着书,看都没看芍药一眼,“该着急的是太后和萧修媛二人。本宫不着急。”

    芍药跺脚,“娘娘可是皇后,是后宫之主。若是穆贤妃主持大典,那将娘娘置于何地?要是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再想抢回来可是千难万难。”

    林月音笑了笑,“不妨事,本宫自有打算。”

    林月音算到萧太后和萧修媛不会坐视不理,还有温德妃也不是善茬。这几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穆贤妃去主持新年大典,这种彰显地位的事情,让一个宠妃去做,这让后宫诸人如何心安。

    林月音自得一笑,她只需在暗中推波助澜,最后该是她的必然还是会回到她的手上。

    林月音叫来杜安,杜安对其他人来说是生面孔,又有飞来飞去的本事,有些事情派他去做再合适不过。萧修媛身边,谄媚小人居多,只要利用得当,这步棋子就能活起来,带动整个棋盘。将计划仔细同杜安讲了,杜安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萧修媛本想遵从萧太后的嘱咐修身养性。奈何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不安分的,整日里在她耳边唠叨穆贤妃如今如何风光,如何得意,还一个劲的说五皇子会威胁到二皇子。前面一个太子没解决,如今又来一个五皇子抢夺陛下的注意力,这可如何是好。

    正所谓三人成虎,就算萧修媛一开始没想那么多,被身边的人一撩拨,也开始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想得越多,心里头就越慌乱。急急忙忙的来到寿宁宫面见萧太后,将一番优思袒露。

    “母后,刚去了一个林月音,如今又来一个穆贤妃。长此以往,如何得了。如果仅仅是穆贤妃得宠也就罢了,偏偏她有五皇子,五皇子还入了陛下的眼,得陛下看重,差一点就要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母后,我一想到穆贤妃坐大,心里头就着急发慌。此事还请母后拿个主意,想办法挫挫穆贤妃的嚣张气焰才行。”

    萧太后也觉着坐视穆贤妃坐大不太妥当,毕竟穆贤妃膝下有五皇子。可别到最后干掉了太子,却便宜了五皇子。

    萧太后蹙眉深思,“此事让哀家好好想想。”穆贤妃是宠妃,对付这样的人,需得谨慎,以免引起孝昌帝的暴怒。

    正在萧太后犹豫的时候,明义殿来了人,说是替温德妃给太后请安来的。

    萧修媛撇嘴,一脸嫌弃,“人都禁足了,还不知道消停。”

    萧太后示意宫人将明义殿的人请进来。来人是温德妃身边的大宫女温青,也是温德妃从温家带入宫中的人。

    温青先是恭恭敬敬的给萧太后萧修媛请安。萧太后客气的问了句温德妃如今怎么样。

    温青顿时面露哀伤,然后说道:“多谢娘娘关心。我家主子这两日偶感风寒,吃了太医开的药却不见效果,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原本我家主子还打算亲手做点针线活孝敬太后,哪想到如今连床也下不得。都怪那些庸医,本来只是普通的风寒,被他们一治,却成了这般模样。”说完,还拿出手绢擦拭眼角。

    萧修媛暗自一笑,心道温德妃有今日也是活该。整日里假惺惺的,让人看着就讨厌。

    萧太后心头一动,面上不显,只关切的说道:“冬日最是煎熬,你家主子病了,你们可得好生照顾着。哀家还等着德妃来给哀家请安。”

    温青擦掉眼角的泪水,“多谢太后娘娘挂念,奴婢会转告主子,让她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甚好,甚好!”萧太后笑了起来,心情显得不错。

    等温青一走,萧修媛忙道:“母后何必对一个宫婢如此客气。”

    “你懂什么?”萧太后瞪了萧修媛一眼,“没脑子的东西,你以为德妃只是单纯的派人来给哀家请安吗?”

    “难道不是?”萧修媛觉着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她可没听出来温青的话里有值得关注的内容。

    萧太后呵呵一笑,“你不是担心贤妃坐大,威胁到二皇子吗?如今哀家已经有了很好的办法,也是多亏了德妃特意派人来提醒哀家。”

    萧修媛深思片刻,接着恍然大悟,压低声音说道:“德妃派人来请安,目的就是提醒母后可以让贤妃病重,如此一来贤妃便不能主持新年大典。”

    萧太后赞许的点点头,“正是如此。”

    却见萧修媛咬牙切齿,“德妃好恶毒的心思,她既然想到了办法怎么不自己去办。让咱们动手,出了事情也是咱们被黑锅,岂有此理。”

    萧太后嫌弃的看了眼萧修媛,“说你没脑子还真没脑子。想让一个人病重下不来床,何须用阴谋诡计。哀家堂堂正正要穆贤妃来给哀家磕头请安,穆贤妃因此偶感风寒,也只怪她自己身子骨不结实。你现在可有想明白,这才是德妃派人走这一趟的真正目的。她被禁足,想要动手必然是阴谋。只要是阴谋,就总有被人发现的时候。唯独换做哀家出手,方显光明正大。既然大家目的一致,哀家也不介意被她利用一次。”

    萧修媛笑道:“多谢母后解惑,否则我还想不明白。只是穆贤妃一病,谁来主持大典合适。难不成要便宜德妃。”

    萧太后蹙眉,“此事稍后再议,大不了哀家辛苦一趟。”

    萧修媛这才满意离去。

    天气越发冷了,在外面走一趟,就能将人冻成冰渣子。萧太后选了最冷的那一天将穆贤妃叫到寿宁宫问话。穆贤妃不敢怠慢,穿着厚厚的披风来到寿宁宫。哪想到刚进宫门的时候,脚底打滑,若非宫人眼疾手快,就要跌倒在台阶上。人虽没事,披风却脏了,不能再穿。手中黄铜暖炉也摔了出去。穆贤妃只觉晦气。

    这只是小事一件,没人放在心上。穆贤妃也不敢耽误时间,急匆匆去面见萧太后。

    萧太后表现得和蔼可亲,一脸慈祥。留着穆贤妃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才让穆贤妃告辞离去。

    出了寿宁宫,穆贤妃只觉浑身发冷。赶紧披上披风,坐上步辇回承欢殿。回到承欢殿后,就觉着浑身不舒坦,头晕脑胀,鼻子还有点堵塞。请了太医开了药方,喝了药便躺在床上歇息。却不料病情越来越严重,短短几天已经下不了床。

    孝昌帝又急又怒,差点要砍人。可是风寒这类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人三两天就能好转,有人一个月都不能痊愈,这全看个人体质。穆贤妃养尊处优,又不知锻炼,故此身体情况并不乐观。这一病自然是来势汹汹,需得慢慢调养才能见好。

    如此一来,穆贤妃自然没有精力打理后宫。眼看着新年将至,只怕新年大典也主持不了。

    穆贤妃又是失望又是忧心,新年大典是她向全京城命妇证明自己地位的大好良机,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她心中忧思过甚,病情自然是反复无常。越是想早点好起来,越是天不遂人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手边溜走。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萧太后就请孝昌帝过寿宁宫说话。先是关心了一下孝昌帝的身体,闲话了一下母子亲情,接着就问孝昌帝,关于新年大典一事要如何安排。

    孝昌帝蹙眉,心中不悦,他正操心着穆贤妃的病情,这会哪有心思理会旁的事情。

    萧太后叹气,“哀家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可是新年大典何等重要,岂能因为贤妃一人而终止。贤妃的病,哀家问过太医,短时间内别指望能好起来。可是时间不等人,关于新年大典的事情,还需陛下早日拿出一个章程。免得到了最后,被人看了笑话,丢了咱们皇室的脸面。”

    “依母后的意思,该怎么办?”孝昌帝直接问道。反正萧太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问起新年大典,必然是因为心中早有了主张。

    萧太后说道:“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换人。”

    “换谁?”孝昌帝的表情越来越冷漠,语气也隐隐透着嘲讽。

    萧太后蹙眉,“具体的人选,哀家还在犹豫。实在不行的话,就由哀家出面。”

    孝昌帝笑了起来,“母后年纪大了,朕岂能让母后操劳。要是将母后累倒了,岂不是朕的罪过。关于换人的事情,就让朕来拿主意吧。总之,一定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萧太后心中不满,“陛下可是对哀家有意见?”

    “母后误会了。朕最近太过操劳,若是有言行不当的地方,还请母后见谅。”孝昌帝客客气气的,不见丝毫母子亲情。

    萧太后极度失望,心中翻江倒海,“陛下莫非是怀疑哀家想揽权?哀家一心一意替陛下着想,陛下怎可如此揣度哀家。”

    “母后累了,需得早些歇息,朕就不打扰母后。母后放心,后宫事情朕处理得了。”孝昌帝甩袖离去,萧太后大怒拍桌。这同她预料的情况,完全是南辕北辙,让人极为失望。

    萧太后唉声叹气,孝昌帝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里。平日里不显露,一旦涉及到权势争夺,即便只是后宫范围内的权势争夺,孝昌帝就会冲她露出獠牙,一副狠辣无情的样子。事到如今,萧太后也是无法可想,只能先静候消息,看看孝昌帝到底有什么打算。

    孝昌帝心头恼怒,甚至怀疑穆贤妃的病是有人暗中算计。查来查去,并没有查到可疑之处。真要说可疑,那就是萧太后。因为穆贤妃是去了寿宁宫之后才病倒的。虽然没有证据,孝昌帝还是本能的防备着萧太后。就算萧太后表现得没有任何私心,他也不会选择信任。

    孝昌帝先去承欢殿看望穆贤妃。穆贤妃病怏怏的下不来床,见了孝昌帝,落了几滴眼泪,博得孝昌帝的心疼。

    看过穆贤妃后,孝昌帝原本打算回思政殿。走到半路上,突然停下脚步,问身边的康福,“清宁宫最近有什么动静?”

    康福老老实实的回答:“回禀陛下,同以往一样,并无特别的动静。娘娘每日里看书作画,保养身体。除此之外,也就是一些日常琐事。”

    孝昌帝抿着唇,心里头有些烦闷。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亲自走一趟清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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