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哥,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你这样一直昏迷不醒的,让人很是担心,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却没办法动弹回应,那就眨眨眼皮给个反应。”

    白雪仙凝望着躺在榻上的石,石就像具雕像一般,没有任何动静,白雪仙伸手轻轻摸着石的胸膛,还是和先前那样,微弱得感觉不到心跳,触摸不到温度。

    白雪仙感到灰心丧气,她听太上老君说过,神仙若是受伤沉眠,睡个几百、几千年也是有的,伤得越重,睡得越久,眼下才过短短数天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进展?

    白雪仙取出木梳,轻轻地帮石梳发,接着替石理理衣衫,自从石陷入沉眠后,她每天晚上都会这么地帮石整理仪容,她记得石讨厌肮脏,被韩洛这个粗鲁汉子背负行走,衣衫发丝难免凌乱,晚上投宿旅店歇息时,她诓骗是石的妻子,以便和石同睡一间房、守在石的身边,她衣不解带的照顾,若是倦了,便绑绳索上绳而睡,深怕若是石有个什么动静,而她却错过了。

    她想起以前麻烦石太多、太多,那个时候,石一直努力要修复彼此的关系,对她言听计从、百般坦护,她却没好好珍惜石的照顾,一直觉得石是神仙,就算百年之后她化成枯骨,就算轮回转世多代,人事已非,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了,但是石仍旧不会有变,可没想到,石才离开青岛村没几天,回来的,却是具冰冷的躯体……

    白雪仙懊悔自责,不停地骂着自己,要是当初对石能好一些也好,让石过得开心些,可如今石却是一动也不动,毫无反应,不只是身体冰冷,连呼吸和心跳都微弱得感觉不到,宛如尸体,唯一和尸体不同的,是身体还不至于僵硬。

    平常会听到石和韩洛争吵的话语声,现在突然没了,白雪仙反倒觉得很不习惯,韩洛也觉得很不习惯,背着石赶路时,嘴上碎念骂话不断,甚至骂了平常会让石暴跳如雷的粗话,也不见石有任何反应……

    白雪仙已经做好可能要一辈子照顾石的心理准备,若是石一辈子都不醒来,那她也在谷里守着他一辈子吧……此刻,白雪仙对自己感到困惑,她对石并不是爱恋,就像是个对朋友出手帮助一样,可是对于朋友来说,又显得付出过多,这几天她也不时的问着自己,究竟她对石的感情是什么?是朋友?是恋人?还是……

    每当她在询问自己对石的感情时,总是会莫名的头痛,让她无法再去想。

    即便石可能因为昏迷而听不到她说的话,白雪仙仍是不时与石对话,希望石能有所反应,“石大哥,我们本来想赶到济南搭船而下,顺着水路回到终南山去,可是今日在青州府城歇脚时,却听到旅店老板说北方大寒,河面都结冻了,无法乘船……”

    “不过你放心!韩洛已经找辆马车,明日我们就坐着马车回去,虽然陆路的速度慢了些,但只要能让石大哥有醒来的机会,就算是高山险路,说什么也要去试一试,毕竟这一路上,都是石大哥在照顾我,现在,换我来照顾石大哥了……”

    白雪仙这时候很感激苏怡,苏怡给她的那块金牌,让他们通行无阻,也省去以往被盘查的麻烦,甚至官兵见了战战兢兢、恭敬无比,不敢得罪他们,官府更拿出盘缠资助,安排驿站、甚至是官爷的宅第让他们过夜,韩洛不喜欢官府,更要避险,和白雪仙拼命推辞,宁愿找个民营小店栖身歇息。

    此时房门传来敲响声,白雪仙回过神,开门见到是韩洛,韩洛说:“奔波了一整天,瞧妳脏得像是从泥巴堆打滚出来的母猪,妳先去沐浴更衣吧!这里有我来看顾。”

    白雪仙伸手一抹,发现自己真的蓬头垢面,想起刚才还用脏污的手摸石的头发,羞怯的点头,“嗯,好……你可不要趁机偷打石大哥喔……”

    原本白雪仙是将石交给韩洛看顾的,结果发现韩洛竟然趁石昏迷、无法反抗之际,不但赏了石几巴掌,还偷揍肚子几拳泄恨!吓得白雪仙以后都不敢把石交给韩洛照顾,宁愿冒充是石的妻子也要跟石睡同一间房。

    “我知道啦!妳怎么还老是记着这件事?我那时揍金毛几拳,只是要看他是不是在装睡而已,又不是要伤害他,妳怕什么?”

    韩洛不悦地啧了一声,“再说了,没有金毛的治疗帮助,以后如果受伤什么的也麻烦啊!有金毛在,我就算是死了他也会救活,我何必跟自己的救命良药过不去?”韩洛两手一摊,要证明自己没有伤害石的意图。

    白雪仙想起韩洛最初是要杀石的,每次找石挑战也是放话总有一天会杀了石,不过在这段旅途的日子里,韩洛的确出手帮助不少,原本是阴魂不散的追杀者,最后却变成一同旅行的伙伴,除了被发现那次偷打石,其他时候也是很努力帮忙的,眼下也没人可以拜托,她总是有要如厕沐浴的时候,也只能拜托韩洛了。

    “嗯,好吧!那就麻烦你了。”白雪仙转身取了自己的包裹,韩洛好心提醒:“我已经吩咐店家烧好热水,妳要洗就快去,免得热水又冷了。”

    白雪仙离开后,韩洛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倒还算是规规矩矩的看守,可是过没多久,韩洛睁开眼,眼神骤变,目光锐利,瞧向床上的石。

    韩洛站起身,走到床沿,双手环胸,语带威吓的说:“喂!金毛,你再不醒来,我就要揍你啰!”

    韩洛见到石还是一动也不动,像具死尸,伸手揪起石的衣领,作势要挥拳揍脸,石仍旧毫无反应,韩洛手一松,任由石摔回床上,嘴角上扬,呵笑一声,“真是天助我也。”

    韩洛抽出荧惑剑,剑刃抵在石的脖颈之上,沉声冷道:“女娲石啊女娲石,现在正是杀你的大好时机,这么一来,你就无法阻碍我了……”

    韩洛高举赤剑,重重挥下,要将石的头颅给斩下──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一根金棍破窗射来,将赤剑给击开,韩洛没料到竟会有人阻止他,惊呼出声:“谁?”

    “你孙爷爷!”孙悟空从窗口跳入,朝韩洛踢腿,韩洛举剑格挡,同时孙悟空伸手一招,招回金箍棒,挥棍打退韩洛,挡在中间,不让韩洛接近石。

    “你?猴子?”韩洛正纳闷怎么会有猴子这般武功高强?想起白雪仙曾说过石跟孙悟空去找烛阴求援,那眼前这只穿着僧衣的猴子,就是斗战胜佛孙悟空了。

    “原来是孙猴子啊,你干么来破坏我的好事?”眼见事迹败露,来的还是仙佛一列,韩洛却是未显慌乱,挥剑指地,蓄势待发。

    听到韩洛对他如此不敬的称呼,孙悟空怒斥着:“呸!你这一介凡人,见到你孙爷爷驾到,还不快跪下磕头?竟敢这般无礼?说!你为何要伤害石狐!”

    韩洛心想石才刚受创沉眠,天界就马上派仙佛下凡救援,想必是石的一举一动,天界都在监视着吧?否则刚才那一举,也不至于会失手,看来这孙悟空是暗中保护女娲石的,想除掉女娲石,果然没这么容易。

    这么一想,韩洛先是笑了几声,要化解尴尬,说:“如你所见,我只是吓吓他,看他是不是在装睡而已。”

    “胡说!这一路上我也看得出来,你应该是石狐在人间的伙伴吧?可是刚才那一剑,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货真价实的杀气!”孙悟空驳斥着,同时挥棍一张,也准备动手。

    韩洛笑道:“唉呀!看来那女人没告诉你吧?我本来就是个亡命江湖的大坏蛋,身上有杀气也是很正常的,我最初就是被金毛打败,不甘其辱,誓言要杀他报复,所以就一路追杀他们,那知追杀到最后,就莫名其妙的跟他们同路了。”

    说到这,韩洛指着石续道:“不过我还是时常向金毛挑战,只是一直没办法打赢他而已,眼下正是杀他的大好时机,他都躺在那里任杀、任剐、任人打了,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孙悟空呸了一声,大表不屑,指责道:“哼!既是手下败将,就该光明正大的讨战,一雪前耻,可不是像你这般卑鄙无耻、乘人之危!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韩洛嘻笑着回应:“我本来就是个坏人,坏人卑鄙无耻、乘人之危,理所当然!”

    “不对!你不只是坏人这么简单!”孙悟空想起刚才的突兀之处,指着韩洛质问:“你刚才叫石狐‘女娲石’?凡人岂会知道这个?”

    “唉呀!你果然对我们的事都懵懂不知吧?金毛是女娲石化身之事,我们早就知道啦!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韩洛讪笑回应,心里猜出孙悟空是最近才暗地跟随,否则理应知晓过去的事。

    “你既然明知石狐是女娲石所化,凡人理应恭敬相待,怎敢冒犯?意图取命?”孙悟空又想到刚才攻击韩洛的奇怪之处,说:“何况你孙爷爷的这根如意金箍棒,打石头就粉碎,撞生铁也有痕,可你那柄赤剑明明被俺老孙击中剑身,却是一点裂痕也没有,想必绝非凡铁俗剑,否则早就裂成两半了!”

    “哦?你说这把剑啊?”韩洛惊讶孙悟空竟会发现荧惑剑的特别,仍是不动声色,脸上堆笑,解释着:“这把剑的确很奇特,是我在路边坑洞捡到的,发现它怎么砍、怎么劈都不会折损,相当称手好用,所以我就一直带着它啰!”

    孙悟空驳斥着:“胡说!那有随便捡到神兵利器的事?”

    韩洛不假思索的回嘴:“怎么没有?我就捡到了啊!”

    “呸!你这可疑份子!别以为说几句谎话,你孙爷爷就识不出!”孙悟空大喊一声,挥棍冲向韩洛,韩洛知晓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本事,手中又是定海神针·如意金箍棒,自然是不敢小觑,眼见动手开打,连忙举起荧惑剑招架。

    孙悟空挥棍速度奇快,竟化成道道棍影,瞧不清实体之处,加上身法轻盈灵活,不时转往其他的角度攻来,让韩洛难以抓到反攻的机会,只能严守门户,防御为主,若不是碍于房间狭小,让孙悟空忌惮动作太大会伤到九尾石狐,又担心响声太大会引来旁人,故而出招时缩手缩脚的,一时之间,孙悟空和韩洛缠斗许久,不分上下。

    “你这凡人的身手倒是不错啊!竟能跟上你孙爷爷的速度!”孙悟空忍不住开口称赞,能有仙佛妖怪和他斗得数百回合也就罢了,眼前这凡人竟也能和他相斗多时,除了手上那把特殊的赤剑,武艺也堪称顶尖水平。

    “你孙爷爷刚才听到你对石狐说什么‘无法阻碍我’,石狐是阻碍你什么?”孙悟空一面攻击,一面质问,他越想越觉得刚才这人的言语很不对劲,那股杀气、那双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介凡人会有的,可是他努力眨眼观看,看不出这人身上有任何一点妖形,嗅不出任何一丝妖气,确实只是个凡人。

    韩洛深怕事迹败露,若是因此提早泄露身份,引来天界攻击,那可就麻烦了,索性继续圆谎,一边格档,一边回嘴,说:“你这出家猴是不会懂的!两男一女结伙同行,还会有什么好争的?”

    “什么?”孙悟空原先是无法理解,后来想了想,推敲韩洛的话,发现是指男女之情!笑道:“哦?原来石狐是你的情敌啊?那我看你投胎十八辈子都争不过他了!”

    “这可难说!他现在昏迷不醒的,又是只狐狸,趁此机会了结了他,自然就没人再来跟我争了!”韩洛虽然说谎蒙骗,但说石是情敌也不算假,索性朝这个方向说去。

    孙悟空露出奸笑,停下攻击,退开三步,指向房门,说:“是吗?要不要跟嫂子说去?看嫂子会选谁?”

    韩洛惊见房门开启,白雪仙的头发披散,还滴着水,她双眼睁大,十分吃惊的模样,似乎听到他们刚才所说的话!

    韩洛暗叫不妙,平常这女人洗澡久得要命,让他怀疑是洗到睡着了,怎么今日却火速洗完?还碰巧撞见?

    “嗨!嫂子耶!老孙我是奉玉帝和佛祖的旨意,暗中保护石狐的,这一路上你们大可放心,夜色深了,俺老孙就不打扰你们了!”孙悟空向白雪仙一拱手,便从窗户跃出,这种男欢女爱的肉麻话,他出家人可听不下去,赶紧一溜烟的避开。

    韩洛不想被白雪仙追问感情-事,更怕对石挥剑之举会引白雪仙起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将荧惑剑回鞘,走向房门,准备离开,冷冷的说:“妳回来啦?那我就回房去睡了。”

    韩洛眼见白雪仙还是愣住不动,催促着:“喂!母猪,让一让,妳挡在门口叫我怎么走?”

    白雪仙睁大眼,脚步一动也不动,微微抬头,一脸惊疑困惑的望着韩洛,问:“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

    韩洛吓得身躯一震,刚才的话果然被她听见了!

    眼看白雪仙不肯让开,只是盯着他,等他回话,韩洛不发一语,回头走向窗边,也跳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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