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普耶城,城内这几日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皆拉上了喜庆吉祥的红灯笼,全城的人都为大婚的三公主祝福。胡宫里也是一片喜庆之象,为了公主的大婚,宫中设宴三天,场面恢弘,怎一个热闹了得!

    一行人在正宫外交谈,随行的宫人站在十余步外,等候着各自的主子。

    “映襄,如今你已嫁为人妇,大大咧咧的性子可得改一改了,不然谓信一个不高兴,不在我手下做事了,我可唯你是问!”

    说话的人正是贺谚,此时婚宴已结束,由于拓跋赫硕此前早已喝醉,被人送了回去,是以轲姜、夷羡同他欢送着这对新人。

    “臣惶恐,臣万万不敢!”谓信拱手一揖,他可不会像王上说的那样摆架子,况且他爱映襄,也包括她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性格。

    “我这还没走,阿哥你就这样说,你是巴不得我快些离开!”一听这话,映襄不乐意了,敢情她就是这样鲁莽之人?口上虽是一副满不在意,但她心里却不好受。她自小在亲人身边备受关爱、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一下成为人妻,她的心中不别扭是不可能的。虽说可以随时回宫,赖在父王和阿哥身边,但这次意味这她真的成人了,她明白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和他们腻在一起,她心里有些酸酸的。

    知她者莫若贺谚,他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感慨?映襄是真的长大了!

    “本以为我还得供你十年八载,所幸苍天有眼,终于有人看上你,你就好好跟着人家,也省得我来操心!”

    “你!”

    “谓信。”

    “臣在!”

    贺谚一手拉过映襄,又拉起谓信的手,他笑了,带着难以名状的欣慰,“我把映襄交给你了,可别饿着这丫头,她啊,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挨饿。你定要好好对她,这样父王和我也算是放心了。”

    说着,他将映襄的手放入谓信的掌心,双手交叠。谓信重重点头,紧紧握住手中的柔荑。映襄眼里渐渐升腾起透明的水雾,她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声音有些发梗,“阿哥······”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哭花了脸可别说你是我的阿妹——”

    看着扑到自己身上的映襄,贺谚也终是不忍心,轻轻地抱住她。

    “阿哥,我知道你对映襄很好,真的很好···平时我总是打扰你,经常该你添乱,让你操心,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映襄闷声哭泣,从来未说过真心话的她今日却终于忍不住,有的话不说就晚了。

    “傻丫头,我怎么会往心里去?还是你觉得阿哥是小心眼儿?”

    “呵呵···”

    旁边的夷羡忍俊不禁,还从来没见过他们兄妹俩会这么‘安静’地呆在一块儿,即使是此刻也显得不大和谐。

    “不是,阿哥是最大度的人!映襄也并不认为你是小心眼···对了,阿哥。”

    “嗯?”

    映襄从他怀中退开,急急地用衣袖揩了揩眼泪,“恳请阿哥答应映襄一件事。”

    “今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贺谚**溺地望着她。

    “恳请阿哥将嫂子找回来,恢复她的身份!”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轲姜神色突变,紧张地看着此时皱眉的贺谚。

    映襄的目光带了几分焦急和担心,上次嫂子的不辞而别给她留下了深刻映象。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能去哪儿?而且就算是回大周,以她的身子骨,长途跋涉如何吃得消?

    “映襄——”

    “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可我知道若是没有你的那番话,她断不会弃徽缨于不顾的!阿哥,你就去将她找回来吧,我相信只要你向她坦明一切,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如今一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映襄,今日是你大婚,别提无关的事好吗?”

    碍着有轲姜在场,他只得这样说,奈何映襄早已下定决心,不得到他的肯定亦不会罢休。

    “如今她一去数月,至今身在何处尚未可知,万一遇到山贼匪盗,她一个女子该如何是好?世人皆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她为你诞下徽缨,难道仅仅是为了另一个不相干女人,你就打算不顾她的安危吗?阿哥,你何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王上,映襄今日许是喝醉了,才会说如此糊涂话,还请王上恕罪!”

    接住她倒下的身子,谓信语含歉意。方才他点住她的穴道,才及时制止了她,他明白虽然映襄是王上的亲妹妹,可以下犯上乃王室大忌,他不愿映襄因此受到惩罚,即使他也担心着无言离开王宫的王后娘娘,但如今为了映襄,他也只能对不住了。

    “无妨,她本就心直口快,今日之事不提也罢。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几番争论下来,他感到有些倦意。谓信也是明事理之人,便未做太多停留,“臣遵旨,臣告退。”

    “王上——”

    “本王累了,你们也退下。”

    还欲说些什么的轲姜见他下了旨意,只得作罢,“臣妾告退。”

    轲姜走后不久,贺谚回身,见还有一个人站在原地,皱眉道,“难道本王的话你没听见?”

    “王上息怒,臣妾只是有一事欲禀告王上,不知王上可否听臣妾一说?”夷羡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妩媚之态,晶亮的眼眸直直望着他。贺谚有些不悦,“本王没时间听你那些事,退下。”

    “可若是关于潇王后的,王上也没有时间吗?”

    闻言,贺谚的视线紧紧锁住她,“你什么意思。”

    夷羡心中无奈,他果然在意她,那之前那么冷若冰霜又是何苦呢?

    “王上知道近日大周有位新晋的惜宁郡主吧。”她的声音透着肯定,果不其然,“嗯,那又如何?”

    “如何?想必王上是不知其中玄机了。”

    高深莫测的笑映在他眼里,贺谚的目光划过狐疑,“难道···”

    “莫说大周王室血脉稀薄,就连王后的郡主身份也是后来由先皇宇文容宣册封的,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惜宁郡主,王上难道不觉得可疑?”

    “话虽这样说,但她不是越皇近身总管漠正安的侄女吗?”想起之前密探带回的消息,贺谚直觉此事不简单。

    “王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口说无凭,还是说你也相信这惜宁郡主真的如诏告所说?”看过周围并无人走动,夷羡压低了声音,“漠正安本是大周前丞相漠铭尚的幕僚,人过中年方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后来得容宣赏识,入宫诏为三品都督。

    可惜树大招风,这突然的人事变动本就使朝中众大臣所不满,后来见他在朝堂青云直步,私下便有官员作祟,污蔑他徇私贪赃。容宣皇上虽知这是不见光的把戏,奈何群臣皆上书弹劾,为了能将这一贤才继续留在身边,只得出此一策,便是净身。

    漠家人本就誓死效忠君王,漠正安怎有拒绝之理?这十余年下来,他深谙官场沉浮,人心叵测,是以此次低调行事。更何况他从未成过家室,别说什么侄女儿,就是儿孙也是没有的。王上说这侄女儿又是从何而来呢?”

    说罢,她满含深意地看了看幡然醒悟的贺谚,娇笑着离去。

    琥珀暗潜幽光,落在夷羡高傲的背影上,他又怎会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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