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漠潇分明知晓他故事中的人物,他口中以死相逼的女人正是姑妈无疑,当年她为了将漠家唯一的血脉保下,毅然决然选择了跟从与自己的族人有血海深仇的先皇宇文容宣,是以才会有威胁宇文容宣的那一幕。

    漠潇的心正奇异地升腾起一种慌乱,她不懂那感觉从何而来,可直觉告诉她,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我本是想等你及笄之日告诉你,并向父皇请求将你赐婚于我,我知道你,不是吗?我知道你的心意。”他忽地坚定了目光,眼眸深处透露出的笃笃令她一震。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可这一切却因拓跋贺谚的到来打乱,但没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会属于我的,所以我并未太过介怀,直到父皇驾崩···”墨瞳中出现了一抹悔恨,一闪而逝,让人难以捕捉,“潇儿可还记得那日拂春湖边?半路中我被告知父皇突然的死讯。当时,我什么都忘了,我只知道从小一直活在我心中的那个英雄已经离开···我头脑很不清醒,只想着回宫确认这不是真的。我丢下了你,忘了你那时还在茫茫人群中······”

    他停了下来,抱歉地看着漠潇,“我回宫,目睹了所有,那一刻我才相信从小到大最敬畏的父皇真的不在了,可笑的是漠如慕居然让我,让我···”

    廷越的声音陡然变得激动,眼中的黑暗似要吞没一切,“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居然在害死了父皇后以帝位之名让我放弃你!她见我不答应,便以你作为要挟。她说了很多,那时我才知道是父皇害死了你的爹娘,而我却是你弑父仇人的儿子,所以我没有资格拥有你······”

    说完这句话,他的眸光黯淡下来,她开始心疼起他所承担的一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原来,当初她远赴胡族和亲背后竟有这一桩,突然大白的真相令她那么措手不及。

    “所以,当时你···才会那样说?”

    廷越沉重地点头,他还记得当时她的无助,悲伤恸哭,那一定是她生平以来最伤心的一次。

    “做出决定后,我后悔了。我知道你不久之后会去往何处,会属于另一个男人,我嫉妒得发狂,也恨自己为何不自私一点,只要,只要我不那么在意我们的关系,或许你会成为我的皇后,可惜我错了,我做不到···

    潇儿,你相信吗?我真的做不到,只是一想到日后你知道我与你的关系,知道我们不能成为夫妻,便会怨恨当初我为何不告诉你。

    所以我竭力告诉自己,不能让你左右为难,那时我才终于明白自己对于你,不止喜欢那么简单。可那时,你也走了。”

    廷越的眼神直直落在她因震惊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他从未如此大胆地在她看得见的地方这般痴迷地注视她。

    所有事情水落石出后,漠潇艰难地将目光从他眼眸处移开,从来没有想过掩藏的事实竟是这般,她的心里此时已是掀起了滔天大浪。原来廷越对她的心意也与她一样,甚至为了一个发生几率极小的事、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而放弃与她相守的机会,她第一次感到无法面对他。

    “即使明白你深爱着他,或许此生我们再无可能,可当我知道他对你做的事后,我烬灭的心又跳动起来。不论你是否愿意接纳我,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他话中的决绝让漠潇倍觉沉重,她的声音带着还未平复的颤栗,“廷越,你是大周至高无上的皇帝,你早已有了妃嫔、有了子嗣,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可如果我说不是这样呢?如果我说我对她们无一丝半毫的感觉,甚至从未同她们接触,你可相信?”

    “廷越,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就算你不承认与她们的感情,可连烨呢?难道你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要否认?”

    “呵呵···”

    他忽然低低笑开,他的眼眸如同彻夜高悬于天幕上的璀璨星辰,明亮又动人,让漠潇一时失神。

    “你笑什么?”

    “我笑潇儿你啊。”

    见她一脸疑问,廷越的心情大好,他脸上虽带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颇为震惊,“连烨并非我的孩子。”

    “什么?怎么会···”

    “莫非潇儿忘了,我对那些女人没有丝毫兴趣,更何况我心中独你一人······”

    “可是,那你又如何——”

    “山人自有妙计,只要我不想,就一定没有可能。倒是你整日拗着气,心口不一,这样的你,我该拿你怎么办。”

    像是在询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他的语气放缓,抬手搭在遮住她秀颜的面纱上,却被漠潇按住。

    “别动,让我看看。”

    沉溺在那片淡淡柔波中,漠潇不禁松开手,他轻轻取下那层薄如蝉翼的面纱,看着她原本的面目缓缓出现,曼珠沙华一般绽放于他眼前。

    “即便不施脂粉,也足以将世间万千女子比下去,这样出众的你,早已落入那个男孩心间,只不过他一直未告诉你,他怕你只是他的一个华丽的梦,一个他无法触及的幻梦,可是现在···”

    眼中爱恋的情思柔柔地将她笼罩其间,如今站在她眼前的,只是一个向心上女子一倾相思的如玉公子,而她已然被他当做尘世中曜若星芒的惊世阑珊,浑身散发了令人着迷的光泽,诱人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润和细腻。

    “他决定放手一搏,告诉她,自己对她的迷恋······”

    他的声音慢慢被风吹化,带至她的耳畔,正当时,清凉的吻宛若他如沐春风的笑,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眼睫处,她轻眨眼,看见他专注的目光渐渐下移,魔怔般地闭上眼,随即那抹清凉在唇上化开,似含了冬雪,揉碎在她心里,她的心倏然一颤。

    那张洁白、带着馨香的面纱毫无征兆地从廷越手中滑落至地上,他的手抚上漠潇的腰肢,轻轻将她带入怀中,大掌下的温热紧接着传递到全身各处。

    他此生第一回这般悸动,不同于少年时稚嫩、毫无结果的,而是多了几分炙热。心思回转间,细细辗磨着那方魂牵梦萦的柔软,他的气息温热,两人近得能听见彼此如擂鼓的心跳,他手下的力度不知不觉让她紧紧贴在怀中······

    假山后的夏倾竭力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发出动静惊动了忘情的人。

    国宴还未结束,她提前出来本是想解释方才在殿上的行为,让他不要被迷惑了双眼,可谁知却看到这一幕,现在想来,他从头至尾都是知道惜宁的真实身份的!

    廷越,你宁愿选择一个身败名裂的女人,也不愿多看我一眼,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曾换回你一丝的爱怜吗?你可知我是如何的不甘心!

    夏倾的眼底隐隐透着一抹狠厉,涂了华美蔻丹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也不自知。只是御河畔的那两人并不曾注意到她的存在,自然也未看见她充满阴沉妒意的脸面。

    不经意间,什么改变了,却又什么也没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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