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回:武皇帝起用李德裕/贤君臣诚心谋治世

    皇帝在众人的仰视之下,一步步走上大理石台阶,走进宫殿,走上丹陛,坐在御座之上乐声大作,群臣山呼万岁仇士良手持拂尘站在御座旁边,乐声停止,大殿内外陷入一片安静,大家屏住呼吸,就连头发丝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外面空气流动的声音也变得十分刺耳宫女的袖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纵然有多么沁人心脾,现在也像是灰尘的味道一样容易被人们所忽视

    皇帝表情凝重,眼神凌厉,手按住宝剑,大声说:“大行皇帝驾崩,这是非常令人心痛的事,也是国家的不幸朕受命于天,承继大统,立志要振兴大唐基业这也是上天所赋予我的使命,也是百姓翘首以盼的事朕是大唐的天子,尔等是大唐的臣子如果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政事无人修理,百官忙于贪墨大唐就像是一口大锅,百姓就像是锅里的水,水沸腾起来,锅也处在危险之中一旦江山不保、社稷倾覆朕固然不能免于灾祸,你们就能够保全富贵吗?希望尔等能够与朕及百姓戮力同心,为天下人谋福利,让社稷恢复安定”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珏站在百官的最前排,带领大家行跪拜礼

    皇帝捋着胡须笑着说:“李老,大行皇帝驾崩之前,对你的建议言听计从,现在你说说,朕该做些什么”仇士良脸色铁青,但他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但此时他已经下决心甩掉这个人李珏说:“殿下,臣无才无德,实在没有什么好的想法贡献给你”皇帝一听哈哈大笑,说:“你说的太对了,大行皇帝在的时候,你是最受信任的,自从你出任宰相以来,没有退出一条利国利民的措施,没有说过一句对江山社稷有好处的谏言,你就是个为祸社稷、尸位素餐的小人,你有什么资格呆在宰相的位置上,今天你能这样坦率的承认自己是个无用的人,我深感欣慰”

    听到这里,仇士良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皇帝是要收拾他,并不是想要效法当年唐太宗对待魏征那样来对待他李珏说:“听了殿下对我的评价,我真是太感动了,任杀任刮,悉听尊便”皇帝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至于别人会不会杀你,那我就不管了,仇士良”仇士良立刻拱手说:“在”皇帝说:“这厮交给你了,想要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李珏一听要把自己交给仇士良,立刻就急了,他说:“士可杀而不可辱”仇士良手一挥,两个宦官就将他拖了出去皇帝说:“今天不要杀人,朕今天登基,杀人不吉利”仇士良说:“放心这个我知道”

    这个时候一位大臣站了起来,说:“陛下方才说的话当真吗?”皇帝说:“你指的是那个方才?”那大臣说:“就是你一开始说的话”皇帝说:“当然是真的”那大臣坐了回去说:“我知道了”他的这个举动让皇帝觉得很奇怪,散朝之后,他还是对这个为大臣念念不忘,他把仇士良叫到跟前说:“你去里不查一查,看今天在大殿之上问我说的话是否当真那位官员有什么政绩”仇士良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说:“陛下想重用这个人?”皇帝笑着说:“现在我还没想好,你先去调查,你也可以去办放他,然后把情况告诉我”仇士良说:“陛下,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帝说:“直说无妨”仇士良说:“这个人不可用”皇帝捋着胡须说:“你希望做明君还是做昏君?”仇士良先是一愣,立刻说:“当然是希望你做明君了”皇帝说:“明君就得重用能臣,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这就是一位能臣,选择一位好的宰相,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啊”仇士良皱着眉头,皇帝抓住他的肩膀说:“明君在位,无论内侍还是外臣,大家都会彼此信任,都会觉得很安全年富力强的时候为国尽忠,年纪大了可以安享晚年你是统领内侍的大太监,是我的耳目,也是我的爪牙,希望你能与外臣保持良好的关系,不然我不能够知道宫墙之外的情形,外臣也不知道宫闱之事于是君臣上下互相猜忌,内侍外臣明争暗斗,这样下去,大部分人都不得善终,你说呢?”仇士良跪在地上说:“陛下所言真是如醍醐灌顶一般,我不顶不违背你的教诲”

    说完了他退了出去,他的两颗眼珠飞快的转折,既然皇帝还没有真正下决心起用那位大臣,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件事促成,果真如此,我既能够得到皇帝信任,又能跟宰相维持不错的关系,这样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成为流芳千古的好宦官想到这里不禁心花怒放,他乘坐步撵来到吏部,看见是仇士良,礼部尚书不敢怠慢,赶紧说:“仇公公,未曾远迎,多多失敬”仇士良说:“你是朝中重臣,我不过是个六根不全的奴才,不必多礼”

    礼部尚书陪着笑脸说:“挫败佞臣们得阴谋,拥立主登基,如此功高盖世,就是再多的礼遇也不过分”仇士良心里真是乐开了花,进了吏部大堂,他也没有谦让,直接坐在堂上,说:“今天上朝的时候有一位官员问了皇上一句话,把他的档案那里让我看看”吏部尚书手一挥,一个小吏赶紧跑进来,礼部尚书说:“快去把李德裕大人的档案拿来”小吏立刻跑了出去,另一个小吏不等尚书发话,赶紧端了一杯茶放在仇士良面前仇士良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说:“你手下的人很懂事嘛”吏部尚书说:“仇公公再次,不敢不懂事”仇士良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说:“什么意思?要不是我仇士良你们就可以不懂事吗?尔等是大唐的臣子食大唐的俸禄,必须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否则**何异?”

    让一个六根不全的宦官这样训斥,吏部尚书当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当时仇士良权势熏天,即让连储君他都可以随意改立,还有什么是他做不了呢?越想越觉得很怕,于是拱手说:“公公教训的是,我们自当改正,不敢忘记陛下的厚恩”没一会儿李德裕的档案被送了上来,看得非常用心,花了很长时间才看完,可是他却觉得跟没看没有什么分别他说:“你们这里有谁最熟悉这里的档案”吏部尚书说:“这里的档案我最熟悉,如果公公有什么需要,我很愿意效劳”

    他说:“你给我说说,李德裕大人的政绩怎么样?”吏部尚书说:“李大人可是一位难得人才啊此人的节度使任上,屡立战功,不但如此,他在施政方面也有不错的表现,凡是经他治理的地方,都会焕然一”仇士良摸着下巴说:“他是什么出身?”吏部尚书说:“此人出身名门”

    仇士良说:“我的意思他是不是进士出身?”吏部尚书说:“不是”其实仇士良愿意提拔进士出身的那些官员,这些大多在门第上不占优势,只能通过考试出人头地,这样的人入股受到重用,他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像这种世家子弟,他生下来就注定可以做官,这种人最是清高、目中无人,他们天下当成他们家的私产,又怎么把他一个太监放在眼里呢?仇士良在那里一边想一边觉得牙疼,说:“你觉得李德裕这个人怎么样?”这话像是白痴问的,人家已经夸了半天,你还要问这个吏部尚书料定对方心中有疑虑,看来如果不说李德裕的几句话坏他是不会相信的,于是说:“本来我不敢这样去说同僚的不是,不过公公既然问起了我也不好隐瞒李大人确系济世之才,不过此人出身高贵、目中无人,因此得罪过不少人,其中就有一个人叫牛僧孺此人是科举出身,对李德裕这种生来就有官做的恨之入骨现如今许多世家子弟都跟随李德裕,科场出来的官员都投靠牛僧孺,两班人马已经抖了许多年”

    仇士良说:“牛李之间的矛盾我早有耳闻,你觉得这两班人马,谁会比较能够站在正义方”吏部尚书说:“牛僧孺是实实在在的派系头目,李德裕其实在这方面徒有虚名,不过是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做事,如此而已”仇士良说:“你和李大人关系怎么样?”吏部尚书说:“我们的关系还说得过去,他曾跟我说过自己的政见,其实它与一般世家子弟的想法大不一样”仇士良最后问了一句,说:“如果我去拜访他,他会不会给我吃闭门羹呢?”

    吏部尚书说:“其实越是大户人家出身,于是彬彬有礼,越是那些出身贫寒、陡然而富的人,反而待人最为无礼,这样的人往往见利忘义,不值得交往”仇士良前去拜访李德裕,为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在吏部他换了一件青布袍衫,只带着一名随从,徒步来到李德裕的门前那是一座还算豪华的府邸,看见大门紧闭,他让随从叫门,没一会儿李府的家人就出来了,见了他们两个,感到十分惊讶,说:“二位贵客有何贵干?”随从说:“我们家老爷特来拜访李大人”

    家人说:“二位请回我们家老爷不见客”随从说:“别的客可以不见,我们老爷不可不见,这可是关乎社稷的大事,希望你立刻去告诉你们老爷,让他亲自到门口迎接我们家老爷进府”家人听了内心真是非常忐忑,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此事报告老爷,听见仇士良来了,按照他的脾气本可以不予理睬,但他自信一向没必要这样做无谓的牺牲于是真的亲自来门口迎接,见了仇士良,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仇士良拱手说:“李大人,久仰了”李德裕知道仇士良向来目中无人,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么有礼,难道说这自己真的有机会出山吗?于是也拱手说:“仇公公久仰”

    两个人进了客厅,仇士良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奉皇命来看你的”李德裕正要行礼,仇士良赶紧挡住,说:“就是看你,没有别的旨意”李德裕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仇士良说:“大人,你生平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李德裕说:“公公有什么愿望?”仇士良说:“我是个六根不全的人,所以我对生活没什么指望,每天只想着要抓紧时间享受生活”李德裕说:“我的想法是主要有六条,其一严明律法,其二肃清选官之弊其三打击强藩,其四整顿武备,时事出兵,击退回鹘,收复失地其五自从宪宗皇帝迎奉佛骨以来,下至草野,上至朝廷,无不对佛陀的邪说推崇备至,使得百姓不育子女、不治生产,有点财产都交给庙里,而寺庙又不叫赋税,这是咱们唐朝之所以失败的又一个原因其六这些要做成,我必须有皇上足够的信任才可以”

    仇士良听了,也觉得他说的十分在理,说:“对于我们宦官,你则怎么看?”李德裕说:“宦官跟外臣其实没有太大的不同,纵然文武百官之中大部分人不说学府车,至少都是些能识文断字的人可就是这样一群人,照样有人为非作歹、跟恶霸没有区别宦官虽然有不少人一辈子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之中还是有人能够在关键时候站出来支持明主登基”仇士良兴冲冲的来,兴高采烈的回去了见了皇帝,他难掩笑容,说:“陛下,我来复命了”

    皇帝说:“怎么样?”仇士良说:“我觉得这个人还可以,陛下可以将他招进宫里跟他聊聊,如果还说得过去,就人任用他出来主持大局”皇帝吃惊的看着他,说:“他来主持大局?”仇士良说:“天子身在九重,处理起事情来非常不方便,具体琐碎的事物交给宰相们出来于公于私都好”

    仇士良说出这样的话,这让皇帝感到震惊,又觉得十分感动说:“这一次你差事办的不错,说,要我怎么赏你?”仇士良说:“只愿陛下的江山百姓康乐”皇帝抚掌大笑,说:“如果内侍都像你一样,朕不知要少去多少是非,你去告诉翰林院,让他们即刻起草诏书,朕要任命李德裕为尚书左仆射”一听这个任命仇士良就呆住了,尚书左仆射这个官职已经废弃多年,历代皇帝为了控制大权都极力削弱、架空宰相的权力过去太宗皇帝曾做过尚书令一职,即位之后尚书左仆射就成了尚书省的最高长官,位列宰相之首这条任命要是落实下去,李德裕的权力一下子就浮上来,仇士良深知皇帝大多对宰相深怀戒心,一些无能的皇帝是如此仇士良说:“陛下,拜相的诏书一下,那就如同签了合同,许多事情你可就不能干预了,这有损陛下的威严啊”

    皇帝说:“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你放心地去,我能处置好”他这样做当然是有深意的,当宰相权力过大的时候,权臣就会出现,权臣要是多了,改朝换代的频率也就增加了相反,如果宰相的权力被过度削弱,宦官的权力就会增加,一旦宦官掌握实权,多是危害百姓的利益,直接给皇帝造成的损失应该小一些,太监一般不会直接威胁皇位,这些人六根不全,做不得皇帝皇帝是没有办法独自把国家管得很好的,在中国历史上,有的皇帝喜欢把所有的权力都抓在自己的手上而有的皇帝则不同,朱元璋就喜欢把所有的权力都抓在自己的手上,因为他怀疑所有人,唯独不怀疑他自己李世民则不同,他认为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所以他特别强调分权的重要性,把处理事情的权力分配给相应的部门这样说如果国家是一部帝只负责抓纲,其他的东西交给有司去处理

    朱元璋在位多年,他立志解决社会问题,结果是越解决越乱朱元璋是马上天子,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他非常自大,不懂文治,只是一味杀人,纵然杀的山河变色,该有的问题还是摆在那里李世民则不同,两军交战,没有出色的将领,仗是打不赢的治国也是一样的,没有出色的官员,许多事情也就没办法做成李炎的想法跟太宗皇帝当年的想法十分相似长期以来,之所以唐朝的政事越来越败坏,就是因为宰相的权力被过度削弱了

    皇帝习惯于临时搭一个班子来处理政务,这个班子成员跟过去的在想是不一样的,过去的宰相都是三省的长官,这些人都依法用有个自己的职权,这样做起事情来他们就可以真实的反映出自己的意见,比较容易听到真话后来就不痛了,大家只是名义上的宰相,处理具体事物是不知道自己的职权在那里,完全是按照习惯或者其他一些非常规的方式来分配权力的贞观前期的权力分配是最合理的,后来也变得不怎么合理了,最后皇帝在加强皇权的路上一去不返,也正因为这个最终导致宦官的权力越来越大

    仇士良到了翰林院,把皇帝的旨意说了,大家都觉得十分吃惊,仇士良说:“皇上是个开明的人,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写成奏疏递上去,如果能够匡补主上过失,这不是很好吗?”果然翰林院的人压住皇命,他们率先递上了奏疏,要求皇帝收回成命皇帝没有理睬,但也没有再次下旨看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仇士良让翰林院按照惯例草拟诏书,写好之后,大家却没有勇气递上去,理由很简单,皇上孩没有做决定,你就替皇帝把圣旨都写好了,这就是活得不耐烦了的人做的事到了约定拜相的日期,皇帝在朝堂上说:“宣旨”一个小太监塞给仇士良一道圣旨,打开一看,他感到一阵眩晕,皇帝看着他,他不敢怠慢,赶紧说:“上谕,李德裕,在外任职时屡立战功,进入朝廷多次提出对国家有利的建议,着升李德裕为尚书左仆射,钦此”

    当时大家都愣住了,李德裕也没想到自己能获得这么高的位置仇士良心中自然十分恼怒,苛杂这里又不敢造次回到自己的府邸,他狠狠的发了一阵风,等气消了,他就开始策划一下次针对李德裕的行动李德裕当上了尚书左仆射,大礼完成之后,他来到寝宫道谢,君臣对面而坐,皇帝说:“现在你当上了左仆射,不晓得你打算拿什么替我分忧呢?”李德裕拱手说:“承蒙陛下厚恩,臣一定肝脑涂地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皇帝说:“你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做什么?”

    李德裕说:“我们面对的问题有很多,要从众多的问题中理出个头绪来,然后按照陛下及群臣的特点来决定先处理解决什么问题臣觉得眼下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打击佛教”皇帝捋着胡须说:“对佛教的兴盛,我也不满意,可我怎么好去打击他?”李德裕说:“这些寺庙占据田产,聚敛财物,许多寺庙的住持都做起了地主许多寺庙里头僧侣们吃的全是荤食,不但吃荤,而且纳妾、狎妓、聚众**,如果放任这些人胡闹,想把国家治理好,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想了想说:“下次廷议的时候你提出来,这是大事,要先放出风声,引起争论,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在开始行动,有了前面的铺垫,后面的人们也不会非常愤怒,这样才能把事情做成”李德裕听了觉得简直如醍醐灌顶一般,说:“陛下所言极是,下次廷议,我一定会提出这件事,这也是我出任左仆射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皇帝说:“做完这件事的好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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