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萧泽一步绕到了太子跟前,把那扇儿在姬昀前方摇了摇,“我同您说认真的呢,想迎娶她,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姬昀温雅地笑了笑,“母后也只是猜测罢了,若这宫女不是淳则帝姬,你又当如何?”

    萧泽犹豫了下,他倒不是被难住了,只是方才知道和龄竟然可能有这么一重身份时他确然是欢喜的,能得俊姑娘,还能得权势,如此“财色兼收”的好事保不齐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了,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那一回迷路还真是迷对了!

    再讲另一方面,一旦等确认和龄是帝姬了,他就央求母亲跟皇后娘娘说道说道,放眼整个大周,萧泽自问家世人品能够与自己比肩的那也没几人了,要么死了媳妇要么年纪大些,恐怕皇上也瞧不上眼。

    萧泽自问自己同和龄有过几面之缘,算半个熟人,不定她也心悦于自己,大实话么,她镇日呆在宫里,见过几个男子?

    真是怎么想自己怎么好。

    姬昀眸光澄定看着萧泽,他琢磨什么他是瞧得清的,复问道:“若她只是个普通宫女,你也娶回家去么?”

    “这…”萧泽收了扇子,他方才一气儿想得太多,突然被这么问仿佛一桶冷水临头浇下,开口道:“我还是想娶她,不过她这身份上贱了一点儿,最好能叫皇后娘娘将和龄赏给我。要真能那样,那感情好,父亲母亲也没话说,和龄在府里也有脸面,下人们说起来就是宫里下赐的,等闲不敢小觑她。”

    “你想的倒周全。”姬昀淡笑道,不过话音里却不是夸赞他的语气。

    太子唇角生来就微微上翘,这是打皇帝身上传下来的,和龄嘴唇上也有这个微小的特征,赶巧就被皇后盯上了。

    似他们这般的唇,不言语时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仿佛一直含笑望着你,叫人陶陶然。

    萧泽显然没听出太子的话外之音。

    姬昀也不多说,他想的是一旦这宫女的身份并不是淳则帝姬,那么以她的相貌,他母后怎么肯白白放过,帝姬的路子走不成,那就换身戏服重新粉墨登场,只是那时再要唱怕唱的就是“宠妃记”了。

    *****

    话说萧皇后正式在自己生活的这幕大戏里找到了新的奔头,皮影戏也摆弄的少了,除了等萧老夫人从宫外传消息进来,她三不五时还常把和龄叫到自己跟前说话儿,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说,还叫小福子整天跟在后头伺候她。

    和龄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平白多个尾巴是怎么回事,她婉拒了多回,回回都被皇后笑着岔开了话题。

    其实皇后也是因从葫瓢儿嘴里耳闻了窦贵人的事,怕和龄这里横生枝节无人报信。

    近来窦贵人龙胎不稳,三天两头的借着由头引得皇帝过去。

    她住在景仁宫的偏殿里,这一宫主位乃是樊贵妃,樊贵妃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泛酸,皇上来景仁宫不是为她就算了,可瞧完了窦贵人竟也不顺带来瞧瞧自己,果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肚子里什么阿物儿,是不是个带把儿的还两说,瞧把窦氏矫情的。

    樊贵妃不晓得窦贵人之所以胎像不稳这里头有自己女儿的缘故,只道是窦贵人装样儿,她自己肚子里没消息,看见那边天天挺着个大肚子心里一日赛过一日的不称意。

    损阴德的事儿她不是头一回做,亲妹妹都下得了手,何况窦贵人肚子里那块肉?

    十来年下来,真可谓驾轻就熟了。

    一日午后,皇帝再次驾临了景仁宫,却是径直往偏殿窦贵人那儿去的。没别的原因,窦氏肚子疼得厉害,底下人怕了,悄悄瞒着去请了皇上。

    窦贵人跟樊贵妃一个宫里住着,她最是清楚樊贵妃的脾气,生怕惹恼了她,故此每回不是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她是不会使人请太医请皇上的,怕的就是自己惹得六宫侧目,这节骨眼儿上,孩子生不生的出来都成了问题。

    樊贵妃本来是想亲自动手的,她都把万鹤楼召到跟前吩咐上了,万鹤楼却道:“娘娘莫急,依奴婢看,窦贵人这一胎怕是不能长久。”

    他身上有安息香的味道,淡淡缭绕在鼻尖,樊贵妃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万鹤楼便道:“前几日窦贵人是叫那和龄给撞着了,才落得如今这般。娘娘何不静观其变,皇后那边存心护着安倩的案子,您处置不得她,可这回不一样,牵涉到皇嗣,那可不是玩儿的,皇后娘娘再想回护,那也得看皇上答应不答应。”

    樊贵妃一扫连日来萎靡的精神,脸上焕发出一层光彩,“你确定她这一胎保不住?!”

    万鹤楼呵腰回道:“端看娘娘的意思。”

    “你不是说她这一胎不能长久么?竟还需要我们动手?”她皱着细柳眉,忽然又明白过来万鹤楼的意思。

    看窦贵人这三天两头请太医的架势,这孩子恐怕是真等不到出生了,便出生又如何,先天在娘胎里就不好,落了地也是个病秧儿,想来着实没有出生的必要。

    既然早晚出事……

    樊贵妃不禁笑出来,抚了抚自己细长的护甲,抬手在万鹤楼头顶官帽上不轻不重地一戳,呵呵道:“你瞧准个时机,咱们也帮窦贵人一把。她入宫以来一直太顺遂,本宫怕她平坦路子走多了,日后不晓得天高地厚,等摔得爬不起来才后悔没人给过她教训。”

    “娘娘宅心仁厚。”

    万鹤楼嘴角噙着笑,心中却思量着另一桩事。

    他得到消息,原来权泊熹近来并不是不受圣上器重,他反倒暗下里接了皇上的暗旨,只是究竟是叫他做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帮樊贵妃固宠打击别的宫妃是万鹤楼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但除此之外,他也意识到樊贵妃青春不再,而皇帝坐拥整座江山,“痴情”这么些年已实属罕见,何况他心知肚明,皇上钟情之人本就非樊贵妃。

    她不过是套了良妃的壳儿,用她莫须有的姊妹情深感动了皇帝,人一旦感动,没有情义也有情义了。

    皇上这么些年下来对樊贵妃不像是喜爱,更像是一种习惯,隔三差五瞧瞧,眼里算有她,却不知这样的“恩宠”还能持续几时。

    他得为自己打算,锦衣卫自打权泊熹接手以来,便不再是日薄西山的的颓势,近两年尤其事事要与东厂争个高低。

    这两日英国公府不知为何私下里和权泊熹有了交流,莫不是权泊熹果真的改了主意,一心一意自此要依附着皇后萧氏?

    千头万绪理不清,万鹤楼别无他想,他打迈向樊贵妃那一日起就没了退路,

    甭管对错,站到高位上下不来,如今也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

    权利的角逐,非死即伤。

    ****

    锦衣卫,指挥使府邸。

    泊熹近来很清闲,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

    秋意萧索,竹节斑斑沥沥,风声过处龙吟细细。点一炉香,他坐在书屋里悠然看书,纸页很久才翻动一页,发出轻微的声响。

    紫檀木的长条案上摆着茶盅,如雾的茶烟细细飘散,融进铺满纸页干燥香气的空气里。

    室内长久的静默潺潺如溪流,只有窗台前的黄鹂鸟儿偶然叫唤的一嗓子能引得他注意,然而也不过是抬眸扫视一会儿。

    很快泊熹就会重新将视线投注回他手边一卷发黄的书簿上,他掀动页脚,眸光杳杳的,依稀还能够在这间屋子里感受到她的气息。

    突然扬了扬唇,隐约是个自嘲的弧度。那一日和龄对他说了决绝的话,依着旧日惯例,他该是要追上去的,可是最终作罢了。

    回来就听说了窦贵人的事。

    外人不了解和龄,或许瞧着她是个粗鄙的野丫头,不懂规矩,没有教养,以为她不慎撞着了窦贵人也是有的。泊熹却不这样认为。

    她的认真任何人也无法比拟。

    她其实慧黠,很多事情一点就通,宫里头的规矩也是一学就会,门儿清,并不是慌手慌脚的小家性子,怎么会好死不死撞倒了窦贵人?

    这是人人都知道避着的人物。

    黄鹂鸟儿又扯了扯嗓子,黑溜溜的眼珠子透过金丝鸟笼眨巴眨巴把主人望着,她“啾啾”几声,瞅见坐在藤椅上的主人露出了类似落寞的神情。

    泊熹恹恹的,他过去是不爱说话,现下是不高兴说话。

    皇上叫调查他女儿,却怎知他女儿就在皇宫里住着。他没什么可忙的。

    而且和龄似乎是真不愿意再理睬他了,这叫泊熹心里头泛堵,越想越在意。

    中途使人调查了事情经过,无非是仪嘉帝姬做的手脚,好促成个一石二鸟。不过照现如今的情形后宫还算风平浪静,她该是失望了。

    泊熹长出一口气,把带着暗香的书簿盖在脸上,整个人往藤椅上靠坐下去。

    书簿往下滑,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却顿了顿,指尖上移,碰了下自己的唇。

    蓦然想起那一日,亲吻她时胸臆里升腾而出的,恍似要将他溺毙的温柔……如那般不真实的感觉缘何而来?

    他突然不愿意深思下去,反手烦躁地把书砸向窗外。一阵悉悉索索,惊起草丛间蚂蚱三两只茫然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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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傲娇总是不肯面对现实=l=

    记得看到哪里说过,说喜欢一个人就像打喷嚏,会忍得很辛苦。

    想想应该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根本不能自控吧~→→

    认真说,距离和龄恢复身份真的快了,接下来就是崭新的局面...嘿,想想还有点小激动~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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