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所谓出生,无非是再次向死亡进军。”这样看来,那些死去的人,是因为他们有异样的努力和独辟蹊径的方式,比我们先期到达了目的地。先到达目的地的终归是胜利者,任何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径赛规则也是这样明文规定的。

    带着这样的思考,我对金弹的惶恐,转为钦慕,因为没有特殊的游戏规则降临的话,金弹铁定要比我或者我们先期到达那个目的地了。

    金弹的第一个杀人故事让我落了不少泪,我几乎不敢再提起杀人,因为金弹的杀人故事背后隐伏的线索太多,我需要的是刺激,而不是被牵引,刺激如同在烟雾缭绕的酒吧看美女艳舞,而牵引则需要发动自己的感情追忆那些人物和事件的脉络,在看守所这种自身难保的地方,我实在不能让自己太疲乏,我需要一点喘息之机,好在法警讯问我的时候,再次慷慨悲歌,震慑当场。

    然而,洗碗的伙计们觉得金弹的第一个杀人故事不过瘾,不符合暴力奸杀的特性,需要再听更精彩的故事。

    洗碗的一个伙计偶尔有人叫他土豆,他有点按捺不住,因为与死刑犯比邻而居毕竟在一生中也是难得有的机遇,有机遇就有挑战,土豆挑战自己,试着胆子跟金弹搭讪。

    “金弹哥,就凭你刚才的故事也不会被投进看守所啊,也不至于会被加上手铐和脚镣啊,是不是他们冤枉你了啊?”土豆很会抛砖引玉,从洗冤的角度引出下文。

    金弹对每个跟他搭讪的人一般都会正眼注视一番,我不知道这是礼仪,还是金弹自信能在短暂的注视中获得他需要的一切信息。土豆还是获得他的首肯,金弹挪了挪身子,往墙上靠的更结实,生怕自己会倾倒,然后,又开始他的讲述。

    金弹说:“母亲死后,我就在老家种地,地虽不多,但足以糊口聊生。但这样平静的日子也就一年光景,一日收到在孤儿院一同被收养的娟娟的电话,她说她在深圳,快要死了,希望能见我一面。那位娟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苦命的孩子,青梅竹马,我在疯人院找我母亲的时候,她被她孤儿院的伙伴约到深圳,说是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的挽留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人毕竟是以事业为重的,何况是轰轰烈烈的事业。”

    金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土豆不由心焦,问道:“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业?”

    “到了深圳,娟娟已经卧床不起,医生说是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否则命在旦夕。娟娟见我到达深圳,很是开心,说知道我以前暗恋她,没有理会的原因不是她不爱我,而是想趁年轻的当会,再学点什么,增长点见识,为空空如洗的行囊填充点什么,然而走着走着,就走到绝路上去了,我知道她所说的绝路并不是她的病情,而是她所涉入的行业。”

    “什么行业?”行业的神秘性又一次吊起了土豆的胃口。

    “娟娟住的那条街紧靠繁华都会的边沿,那里的人都是在午夜出没,耀眼不息的霓虹灯是她们的宣传机器,在大都汇里生活一年半载的男子,只要有个偷腥藏荤的爱好,都是那里的主顾。”

    “我知道是做什么了,是**吧!”土豆自作聪明,抢先说出这个行业的潜台词。

    金弹有点麻木,对土豆的话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我后来才明白,娟娟所谓伟大的事业就是成为这个时代的站街女,每个霓虹灯下的缭乱,每个昏沉沉的夜,窒息着她,**和淫-秽带来的道德负荷使她的心房一次次濒临崩溃的边缘,久而久之,心脏病就落下了,她小姐妹说的赚了钱去开工厂,去做公司的更长远的构想就像一个飘在高空的气球,在没有达到它的理想的高度的时候已经碎裂了……”

    “那就做手术吧?”我说。

    “是的,我对娟娟说,做手术吧,可是娟娟永远是摇头,她说真的不需要了,她的心房已经破碎,‘心脏搭桥’这个名称一听就充满恐怖,我这样的心房,就是再给一个完美的心脏也会破碎,何况‘搭桥’,基石没有了,搭到哪去,心房颤动中的每一丝紊乱就像一次海啸,无以复加地摧毁她理想与梦寐中的一切,她说,她需要死去,去填满死亡的空隙从而使死亡的真相探出海面,为别人换来光明。”

    一个站街女可以如此伟大吗?在世人眼里,哪个站街女不是毒瘤,不是腐物朽品,谁人有过不被嗤之以鼻这样的“殊荣”?

    “她说,她自小喜欢我,也知道我自小喜欢他,希望他能给她男人最珍贵的一次,让她带着这样欠缺而完美的记忆死去,我同意了她,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毕竟我也爱她,成全成为爱的符号……”

    下面的故事似乎很精彩,土豆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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